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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蓟原这块地面上,他发现了一个地下聚宝盆。四房间不大,屋子里单调、空荡,人们一进来,挂在天花板上的电线东摇西晃,灯光也随之摇曳不定了。
这是金厂长简陋的办公室。上级来了领导,他都市在这儿接待“金老板,如果客户来了,我想你不会往这儿领。”庾市长一进屋,就敲打起金厂长来。
金老板目光忧郁,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你呀,应该弄一幅陋室铭的条幅挂在墙上,这才与你的寓意相配呢!”金老板坐在那儿,仍然沉默着。
一双眼睛直直地瞅着窗外,一脸无可奈何冬阳下,一抹微弱的光线勾勒出工厂远处的轮廓。
事情败露了,一股沮丧的情绪充斥着他的全身。他的脑袋里滴溜溜地转着,琢磨用哪能种办法还可以做适当的补救。
“老板,说吧,”庾市长点燃一支烟,长长舒了一口气“你是自动‘坦白交待’呢?还是由我揭穿你的老底儿?”
屋里静静的,空气沉闷而压抑。金老板吐着烟圈,完全的没有了刚才的客气和谦恭。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位瓣来的年轻市长,像是在谈判桌上凝视着自己的对手。
“老金啊,真有你的,暗下里,你干了这么大的事”铁玉副市长一半是惊奇,一半是遗憾,晃荡着大脑袋,喋喋不休说个不停。“庾市长。”沉默了半天的金老板。终于开口了。
他不在乎铁玉说了些什么。此时,这个副市长就像不在他眼前似的。他的眼睛只看着新来的市长“如果我没记错,你曾经一家大型军工企业当过总裁。
后来,又去欧洲念了工商管理硕士课程嗯,今天上午这一幕,别人可能看不明白,你会看明白的。”庾市长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我想请求庾市长,今天的事,最好别向别人提起。啊,就像没看见一样。行吗?”“为什么?”
“因为,这消息一旦捅出去,这厂子就完蛋了。”“怎么讲?”“原因吗,我不想多说”“老金,你也太狂妄了!你眼睛里还有没有政府?”
铁玉看到老金的样子,怒不可遏了,在蓟原的企业界,还没有哪个厂长经理这样小视他。“铁副市长,别误会。不是我瞧不起你们政府。而是你们办的一些事儿让我们瞧不起。”说完,他朝身旁的总会计师挥挥手“张总,把那些政府部门横征暴敛的帐拿来,让市长瞧瞧。”
这是一笔什么帐啊公安局交通罚款2300万元。技术监督局打假罚款2500万元。经委机关配备车辆赞助款待1800万元。有关部门召开会议支出3300万元。
摊派报刊杂志支出502万元。市春节晚会赞助420万元。政府领导出国考察在本厂报销560万元。“庾市长,这帐单上列的,都是明的。还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情,给我们造成的损失更大了。”
“庾市长,蓟原的企业亏到这个程度,是让你们政府逼得啊!”唉呀,看到帐单,瓣上任的市长禁不住叹了一口气。这大概也算中国特色吧。政府机关对待“自己的”企业,想拿就拿,想要就要。
在花花绿绿的消费潮流涨起来之后,可怜的财政已经难以支付日益增长的公款消费了。一些实权部门就把手伸向了企业。破产之后,矿山机械厂在名义上进行了“改制”但是,产权依然不明晰。
特别是它的法人代表依然是老金这个由政府指派的官员。在人们的印象中,矿山机械工厂仍然是过去的国有企业。
为了完成收费指标,为了完成罚款任务,甚至于为了部门提高福利待遇,那些个“大检查”呀“达标竞赛”呀“赞助”呀,天天地来骚扰你。
折腾来折腾去,企业有气,影响了经济效益,上交税收年年减少。而政府为了完成税收任务,又要狠挖税源。
最后的结果就是企业停产。如此往复,恶性循环,企业被拖垮,政府形象也受到了损害。对这种事,市委政府也曾经三令五审地要求禁止。可是,你立个庙,就得养活和尚,就得买衣钵、袈裟,让他们化缘、吃饭。
特别是目前的领导干部数量多,级别高,有了官就得配备小车,就得给待遇,还是让他们开会、发文、审批、搞活动,这些事都要花钱。财政不给钱,他们不找企业找谁?“庾市长,再次请求你:守口如瓶!”
“你知道我不会答应的。”“你可以提条件。”“条件?哼,下岗职工全部就业。每年上交利税两个亿。你敢答应吗?”
“这个,没有问题。”金老板的态度分外的畅快。“可是。接着,他的话锋一转,”市长,我的具体条件你未必敢答应。”“说。”
“很简单。那就是,等我的工厂正式开工那一天,我要在厂门口挂一个大牌子。上面写上:政府官员禁止入内!”什么?在魂飞魄散的人无不惊讶地伸了伸舌头。“当然,你庾市长、铁玉副市长、秘书长,算是个例外吧。”
“哈哈”庾市长听完,开心地大笑了“金老板啊,我肚子饿了。走,吃饭去。”“好吧!”老金立刻喊了一声后面的副厂长“去矿山酒家!”“矿山酒家?档次太低了。”
庾市长豪爽地摆摆手“走,去‘花花世界’,今天中午,本市长请客,招待咱们的纳税人。金老板,赏个脸吧!”金老板先是一楞,随后反应过来,两支大手一拍“好,今天咱就反过来。吃政府一顿!”
哈哈人们一串开怀大笑,震得小屋子都颤抖了。暖气加了压,冲得水暖管道乒乒乓乱响了一气。午后的阳光射进屋子里,混合着暖气片的热量烘烤在身上,弄得他懒洋洋的。中午已经躺了两个小时了,醒来还是昏昏欲睡,打不起精神来。外间屋里,办公桌上的两部电话交替地哗哗响个不停。他一概不予理睬。按照他的指示,秘书小刘将一切来访者和呈来的公事全部拒之门外,专心注意着内部电话里即将来临的那个充满无奈乞求的声音。
上午,财政局长鞠彩秀与他吵了半天。最后既没吵出谁是谁非,也没吵出谁胜谁败。这个财神奶奶依仗自己的丈夫是省信托投资公司的经理,在蓟原这块土地上傲得了不得,连他这个常务副市长也不放在眼里了。
这个月税款欠收,财政库里又无存款,机关开工资的钱显然是不够了。她竟异想天开,要挪用证券公司的款项。说什么新市长刚刚上任,断了炊不好看,要人家一下
嘿嘿,不新市长,与你何干?他姓庾的怪罪下来,有我顶着哪!不过,这个姓庾的也怪。到任之后就在基层转。美其名曰调查研究。唉,现在,市政府穷得都吃不上饭了,你还装模作样地在下面瞎转,转来转去,我看你能转出什么名堂来?
依他多年来的施政经验,地方政府的事情真是简单地不能再简单了。说穿了就是一个“钱”字。
财力雄厚,当市长的可以修桥、铺路、盖住宅、涨工资,城市建设锦上添花。当官的政绩就出来了。可是,如果财力单薄,开工资都困难,你当市长的就是有天大本事,也难以施展。
至于这钱人哪儿来,学问就大了。一般人认为,只要企业经济效益好,政府财政状况才好。其实并不全是那么回事。有时候,企业亏损得厉害,政府财力反而宽松。
这就看你当市长的人脉如何,会不会疏通上下左右的关系了。关系弄好了,省里少收点儿税,多拨点儿款,几个亿的钱就到手了。如果再盯住中央企业,让他们为地方政府做点儿贡献,里里外外的钱就全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