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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龚韵满有把握地说“你作为一个企业头头,找省委书记说这话是不方便的。这样吧,这事儿,我去说。”“你不用多说别的。就请他来卧地沟视察一次就成了。”我不客气了,索性托出了自己的全部想法。
“好吧,为民请命。是我们这些小官和职责。我就照顾你说的去办。”他爽快地喝掉了杯里的咖啡“嗯,我衷心祝愿你的‘棚改’成功!”说完,便起身告辞了。
我实在不敢过多的耽误他的时间,因为,咖啡店门口,市委的车子停了半天了。说不定是哪位领导在恭候着,也许是哪位人士又要反映蓟原的什么问题了。这都是考核组应该听到的。
上午,我刚刚审完了当季的财务报表,市人大秦柏主任来了电话,说是有个台商想见我。“台商?”
“是啊,就是前几年来卧地沟投资的那位张先生。”秦柏像是很熟悉这位张先生,他说,这位张先生在台湾很有实力。他来大陆投资,主要经营化工产品,如果与北方重化合作,一定有广阔的前景。
“是投资的他应该去产找吕强啊。蓟原市政府完不成省下达的招商引资任务,正发愁呢!他要是去找吕强,吕强一定双手欢迎。”“算了,别提吕强了。一提卧地沟的事情,这位张先生连市委孔骥都不想见呢!”
“好吧。”我听秦柏的意思,他像是极力要促成这件事,我也就信朋及友了。“晚上,我们在‘花花世界’和式包房见。”“太好了。我也去。”
季小霞听了我和秦柏的电话,十分高兴,立刻拿起电话,联系花花世界的花总了。叮铃铃秦柏的电话刚刚放下,那台红色电话机的铃声又响起来了。“哟,是市委孔骥。你接吗?”季小霞瞅了瞅来电显示的号码,悄悄提醒我。
“接过来。”我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拿起了电话听筒。“喂,庾明同志吗?我是孔骥。”电话里的声音温柔和善,全没有了那天一副“拼命”的凶气。
这位政治家,真是会演戏啊。可是。此时,他来电话会有什么事情?我的神经陡然紧张,先提高了十分警惕。
“庾明同志啊,有件大事我要告诉你。嗯”他有意识地停顿了一下,像是故意卖了个关子“省委省委书记要来卧地沟视察。一会儿就到了。你看,你能不能和我,一齐陪陪省委领导?”
语气很和蔼,又是一副商量的口吻。过去,我当市长时,每当有上级领导来视察,他总是这样商量接待的事情。
可是,今天,我已经不是市长。而是一个企业的头头了。陪同省委书记,按道理我是不够格的。可是“哼,一定是个圈套。”季小霞听得一清二楚,随即提醒我。
“怎么会是圈套?”“你想啊,”季小霞分析道“省委书记看见卧地沟的房子,一定会要孔骥改造棚户区。孔骥为了让你拿钱,一定会当着书记的面将你的军。”“哦”我想了想,未做置否。实际上,就算是他将我的军,又会怎么样?
此时,我倒巴不得他孔骥将我的军成功。那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投入棚户区改造这项伟大工程了!再说,中央考核组的龚歆提醒我找省委书记汇报。省长却否定了我的意见。
我正愁无法向省委书记汇报呢。今天,他亲自来到了蓟原棚户区。而孔骥又邀请我陪同。这,岂不是天意?“好,我马上去!”我痛快地答应下来。
然后放下电话,告诉季小霞:“派车!”正午时刻,卧地沟静悄悄的。几辆轿车开了过来,停在了路口。正在等候在街口的孙区长、社区书记白雪等人看见这些个小轿车,急忙迎接上来。
我急忙下车,与孔骥并排站在省委书记后面。“喂,孔书记,请拉开点儿距离。像庾总这个距离就可以。”一名大个子警卫人员跑上来,提醒着孔骥。
“哦”孔骥尴尬地往后退退,发现自己跟得太紧了。官场规则,陪同上级领导视察,离得不能太远。离远了,领导问什么,你听不见,不能及时回答。但是,又不能离得太近。如果与领导离得太近,几乎平行。那么,摄像时,群众就分不清哪个是领导,哪个是陪同。在官场就有“抢戏”之嫌了。
实际上,孔骥作为过去的省政府秘书长,对陪同领导视察的规矩不是不明白,今天,他心里像是藏了什么心事,一下子忘记了惯常的礼节。
区长、白雪自我介绍之后,省委书记分别握了握他们的手。然后径直走进了窄窄的小胡同。“老孙,上访的那些人是不是控制了?不会发生什么问题吧?”
看来,卧地沟的上访户是出了名的。孔骥一见孙区长的面,就迫不及待地问这件事。“请放心。白雪都安排好了。”孙区长回答说。
我们来到一个胡同口的公用水龙头前,水龙口哗哗地打开着,流着水。水龙头前排了一长排水桶,在那儿接水。卧地沟棚户房里没有安自来水,人们用水,就拎了水桶到街头的公用水笼头来接。往日,一到中午做饭时分,接水的家庭主妇就站成一排,一边接水,一边借此机会叽叽喳喳地唠家常。
这也算是卧地沟的一幅民俗风景线了。可是,今天,只有一位中年妇女低着头站在那儿,不声不响地换着水桶。其他人像是故意回避了。“这些平房里,没有安装自来水?”书记问。“没有。”
孙区长回答“当时盖房时,提倡先生产、后生活。这些都是简易房。”我们沿着胡同走着,两侧出现的是一片残败的平房。
脱落的墙皮一次次地被修茸过,留下斑驳的痕迹。冬天,为了防止热量流失,家家都紧闭了门窗。我想,在这样的小房子里,不会有浪漫与温馨,有的只是拥挤而艰辛的生活。
人一走进这狭窄弯曲的小巷子里,心情难免会沉浸在无助的悲哀与幻灭之中。这时,书记抬起头,看了看房子上的旧标牌。牌上印着:蓟原煤矿住宅四区“哦”书记开口便说:“孔骥啊,过去一提棚户区,我以为是郊区民房呢。现在看来,这里面住的都是国企职工呀!”“是。这都是历史欠帐。”我毫不客气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我进去看看”
书记说着,叩响了这一户的门。“书记,别别别”孔骥急忙阻拦了“我只是让你来视察一下房子,没有让你访贫问苦哇!别去了别去了”
“孔骥,我不进老百姓的家门儿,能听到他们的呼声吗?”书记的神色非常严肃“你们是不是怕什么?”“不是不是”孔骥连忙解释,脸上却急出了一层汗珠。
看到这副情景,机灵的白雪抢先一步跨进了大门,大声朝小屋子喊道:“刘大娘,省委领导看你来了。”进了屋子,又传出她的声音:“哟,正吃饭呢?”低矮的小屋子里,没有开电灯,正午也显得黑黝黝的。
除了小窗户射进的一缕可怜的阳光显出些温暖,屋子里阴冷阴冷的,这种室内的寒冷很有力度。它具有侵蚀性,弥漫性,在这间小屋子里,无论你坐着、站着。无论你处于什么位置,都有冷冷的气流包围着你,袭击着你的肉体,令你无处躲藏。
我站在了火炕前,尽管有炕面的热气,却依然觉得一股透心的冷气浸入了骨髓,腐蚀了我厚厚棉衣包裹着身体内部。屋子里空落落的,除了一台黑白小电视机,一套炉灶,一个厨柜,再就是墙上挂的劳模奖状了。
一口小水缸放在*近火炕的地方,缸里的水已经冻成冰。有斧头在上面凿过的痕迹,身子置于这座房子里,周围显示的不单是艰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