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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年迈的盛大况先生开始打点滴,玛丽莎出现明显黑眼圈,左雄昭已悄悄命令手下教训了几个参赛选手,方约瑟博士倒是饶有兴趣,要了几张现场实录的碟说要带回去看,华多多兴奋地跑来报喜,节目创下频道开播三年以来最高收视率,我和陶厂长相拥而笑。
青青的表姐突然从北京来了,还带着一个郎导演说来选演员,青青居然请了假天天和郎导演在一起逛武侯祠吃小吃,网上那个导演的潜规则的传闻多如牛毛,我劝青青几次,她却说,我要辞职去北京发展当演员,当空姐不是一辈子的事,表姐说按我的形象在北京肯定能成明星。我说她天真,她说我小气,吵了几次,无果。
我第一次见着青青的表姐陆伊典时,差点被她的板寸助理推倒,守护在茶楼包房门口的他直嚷嚷,让开让开,伊典小姐今天有私事,不签名,有需要就报名粉丝团我大奇,四下并无粉丝,喊什么喊,但还是解释我不是粉丝团,是亲友团。他疑惑地看着我,里面传出西太后一样的声音,小六,放他进来,找我的。
青青也在,给表姐陆伊典介绍了我,陆伊典从脚打量到头,很像青青她妈看我的程序,终于用京片子说,你就是那李可乐儿啊。
才去几年北京,舌头都卷得可以开花了,我暗说你北县的,不是北京的,但嘴上抹油,说小的正是。她有些高兴,高傲地略偏一下粉颈,坐吧儿。我赶紧说,谢赐座儿。她又说,喝茶儿。我说,谢茶儿。
我俩儿音来儿音去,根本不管是否合适,弄得舌头一时很难受,赶紧喝口茶活动一下舌肌。普洱茶的雾气让我根本看不清陆伊典的脸,使劲眨眼还是看不到,这才发现,原来她戴了一个巨大的墨镜,比薛战那个还大,都快遮住了嘴巴,以至于这根本不像一副墨镜,倒像一个面具。
正思考着为什么黑社会和明星都喜欢戴墨镜时,就听陆伊典叹口气,作明星难啊,作女明星更难,走哪去都会有人打搅,一点个人私密都没有,小六,快把门关上
明白了,原来这是不想让人观察,看来黑社会还是不如演艺界牌大,推而广之要是牌足够大,戴面具都不保险,就该戴头盔。
突然想起青青交代过的,就把带来的鲜花递上去,说我好崇拜你,看过你演的好多戏,比如这几天脑子太乱一时没想起卡壳了,瞥见青青嘴形有个“梅”就说我好喜欢你演的梅花档案。
陆伊典顿时不高兴了,即使隔着头盔也能感受到她的怒气,我没演过梅花档案,我演的是梅岭镇儿,现在的观众就是不懂艺术,哎,看来艺术的普及还是要走很长的路儿。
她扭头打量了一下我送来的花,这是本地郁金香吧,花这种东西,还是要原产地的好,所以北京才是大城市,每天我的床头上都有摆荷兰原产地的郁金香儿我还在思考原产郁金香从荷兰运到中国会不会蔫成郁金香他妈时,门外一阵喧嚣。
伊典伊典,我们爱你
我吓了一跳,陆伊典慵懒地站起来,哎,这些粉丝,拿他们真没办法,小六小六赶紧把门打开,誓死的造型挡在门口喊,不要挤,伊典小姐今天有私事,但是百忙之中还是可以给你们每人签个名的。
外面又是一阵尖叫,伊典伊典,人气冲天。那些中学生甚至还带了哨子,把茶楼顶都快掀翻了,陆伊典也不摘墨镜,倚在门边发表了短暂讲话,今天,我能够回到故土很开心,很幸福,你们是我的动力,是我的感动,希望多关注我的作品,而不是我本人,请给我留一点私人空间。
那些中学生又是一阵尖叫,我们爱你,爱你。依次签名,有几个没签到的还哭了。我悄悄问青青,你表姐陆伊典的粉丝团是不是叫典当行?青青嗔怒,你才典当行。我讪笑,只得拼命钻出去上厕所。
听到外面喧嚣又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散,深为陆伊典的人气震惊,提上裤子洗手,突然听厕所外的过道上有两个人在争吵,一个说,谈好每人20块钱的。另一个说,你叫的人太多了,严重超标,所以打折到15块钱。头一个又说,这样以后就没法合作了。另一个又说,哼,现在还缺粉丝吗,人家东城中学每人只要10块钱,还不需要盒饭。
陆伊典的助理小六。我本想很小声在里面洗手,可不小心碰到了烘手器,一时间呜呜巨响。板寸助理听到声音伸头过来看,互相都很尴尬,他问你在里面干什么。我说我在厕所上厕所。我又问他,你在厕所干什么,他说,我在厕所商量买盒饭。他愣住,自知说话有些问题,干笑,我也干笑,哦,那你慢慢买哈。
回到包房,陆伊典在跟青青说哪个导演又看上她,但她绝对没上床,说某个大款想包她代价是一套京西别墅,还说这一届金鸡奖她有望提名,那个周冰冰总是霸占着大奖让她很不爽,青青凭你的条件,绝对把这个老女人比趴下。
青青问真的,我真的行吗?表姐用兰花指托着下巴说,当然啦,不过她又瞥了一眼我,嗯,你首先得改变自己的环境,环境才能改变一个人的气质,下一步我还想去香港发展,走香港的红地毯。
我忍不住插嘴,走香港的地毯,得香港的脚气。青青有些嗔怒,李可乐你闭上你的嘴儿。才几天,青青都会儿音了。
陆伊典根本不看我,说,记住姐姐跟你说的话,只有环境才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郎导来了你一定要好好陪他,机会难得,天天跟着寻人找狗的,有什么出息。
我当时很想很想问候一下陆伊典的妹妹是不是叫露两点,姐姐是不是叫露三点。可我没有,临时变成了很贱的,伊典,我能不能加入你的粉丝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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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选秀越往后走,展现才艺的选手越来越少,正面回应庄家事宜的越来越多,评委和选手之间的对话更接近人类,进入实质,比如羊脂玉的来历,庄家的掌故,和庄妻之间的故事过了三天进入复赛,又过了三天,进入最后的总决赛,只剩十名选手,分别是三名儿子,六名孙子和一名孙女。看来大家还是更相信船王的后代,应该是男性。
总决赛共分三轮,第一轮正常,第二轮正常,第三轮出了重大情况。
第252号选手庄申之,在回答评委关于羊脂玉的专业知识时,突然拿出一个羊脂玉手镯,他说,我不想回答,因为我所有的回答都在这个手镯上面了。我们笑笑,这半个月来,胡乱指认手镯的人有,拿假手镯来冒充的也有,盛大况先生还开着玩笑对庄申之说,你这个手镯做得还真像嘛,呵呵。庄申之平静地说,不是像,它就是,盛先生揶揄着说拿给我看看,哟,真是做得挺像的,和真的一样咧,不得了,啧啧,了不得
突然,我们发现盛先生的笑僵硬了,他佝偻着背拿起手镯小跑到旁边的聚光灯下,透过灯光再看,又取出身上的放大镜看,他蓦然转过头来注视着252号选手庄申之,嘴角竟然颤抖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心里一缩,轻声叫,盛先生,怎么了?
盛大况指着那个年轻人,你,你,能不能过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庄申之淡然地走过来了,我看到他嘴角上挑,眼神镇定,依稀有些庄亦归年轻时的轮廓,他显然有备而来,从包里拿出一件物事说你们再看看这个,我们看了一眼,觉得世界在一瞬间被翻转了。
那是一对青年男女在农家院落门口照的相片,虽然是黑白的,还是看得出桃花开了,旁边还有一棵苹果树,树下两条黄狗在打架,那男青年,长得非常像年轻时的庄亦归。庄申之说,这是我父亲生前最后一张照片。
盛大况很崩溃,他的眼睛都要掉到放大镜里了,巴豆的羊脂玉是真品,庄申之的羊脂玉也是真品,居然出现两只雌手镯能和雄手镯完全吻合,难道和庄亦归一样,他的手镯也有两个老婆?
玛丽莎说,人可以有两个老婆,玉镯不可能。拿眼看着我,我内心又喜又急,喜的是苦苦寻代不得的庄家传人一下子出现两条线索,急的是庄申之是真的,巴豆这老货就在骗我,云南之行担惊受怕完全被俩老匹夫耍了,而且他和史东强已预支走了四万块钱。
内心还是希望巴豆这边是真,虽然只要找到庄家后人我同样能得到500万,但从两度诱引毛子,颠簸上千公里去绿坪,与巴豆史东强夜战玉屏镇,挨了打吃瓦斯躲藏在柜子里半年多的经历让我暗自站在巴豆这条线索上,在搜亲会上突然窜出另外一个手镯,还有照片,让我有种措手不及的狼狈。
我说,庄申之是假的,真的玉镯有裂纹,那是我们在玉屏和人打架时留下的。
玛丽莎不屑地看着我,玉都可以造假,裂纹也可以造假,也许巴豆先生是欲盖弥彰。
在庄申之的叙述里,他记事时就和母亲在农村里,父亲早逝,听母亲说爷爷是国军少校军官,留下这只雌手镯作为以后认亲时用,母亲在他七岁时去世,他被另外一个村的膝下无嗣的一户人家收养,等他15岁时这户人家老两口双双过世,他就考上县里农机学校。
我们迅速通过县政府了解了庄申之最先落脚的小村庄,由于大部分老人都走了,剩下两个人记得,庄申之母子是上世纪70年代末来到这个山村的,平时就在山上守林,和村里人接触很少,不过确实听说是反动派军人家属,等那女人死后,庄申之就被一百多里外另一个村子的人收养。而后来收养庄申之的那个小村子,大家都证实庄申之是七八岁时来到这村的,但从何而来,背景怎样,毕竟也过了二十来年,当初老两口也没说,死了后大家就更不清楚了。
不过县民政局的大姐肯定,从历史资料查找出来的证据,这个庄申之的父亲就是当年从省城下放到这个县的,然后和另一个女知青成婚生下庄申之。这次也是县民政局在上级领导指示下,为了配合我们寻亲特意查找了文革以前的资料,才发现有个叫庄申之的符合条件,一问之下,还真有一个手镯。
虽然还缺乏铁证,但各种信息似乎有利于庄申之,毕竟他是活生生站在面前的一个人,玉镯、照片、民政部门的间接材料。随后在巴豆和庄申之对簿公堂的过程中,巴豆大呼小叫,这人是骗子,他的手镯是假的。庄申之说,你才是假的。俩人就真的假的庭辩十数个回合。
方约瑟说,等庄亦归老先生把dna样品送到这里来,一测就知道庄申之是不是真的了。
玛丽莎反复思量,庄先生病重美国,dna最快也需要一周之后才能送到,何况现在还有十个人在等待排查,我们的工作是提交一个正确的人让庄先生印证dna,而不是让病榻上的庄先生提供dna再给这些人排着队化验,万一全都是假的,岂不成了台湾甚至东南亚商界最大的笑话,太不像话了,太儿戏了,我们不能因为出现这个小插曲就停下,理论上,真正的庄家亲人还有可能出现,对我而言,一个手镯、一张照片根本不是铁证,让他们尽情表演。
一直没说话的左雄昭笑了,你们这些文化人绕来绕去,没一个得要领,这两个手镯里肯定有一个是假的对不对,但哪用得着庄先生提供dna,我现在把两个手镯都带走,到局里刑侦大队化验室一查同位素,半天结果就出来了,同位素检测能精确到,这手镯到底是哪个朝代、哪个皇帝、哪个矿山起的料,和查指纹一样准确。
左兄罩说得有理,同位素检测相当于无机物质的dna检测,如果庄申之手镯是假,人也就是假的,如果巴豆是假,那么庄申之就有可能是真。我想起一个开影楼的朋友,让他来取走照片。
傍晚时分,左兄罩就带着检测报告回来了,他把单子往玛丽莎等人面前一摔,说已经找人把庄申之打了一顿,那货被打了后居然还说想要回那个手镯,说花好多钱。盛大况激动地问怎么查出来的,左兄罩哈地一声,你们文物专家眼睛再厉害,也比不过现代高科技刑侦手段,我们局的专家查过之后对我说——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那手镯不是后周的,是上周的,上周才打磨出来的。
庄申之花了一万六,找到送仙桥的文物贩子做了这个手镯,由于采用了激光上色、电脑光谱仿旧等现代工艺,连那个扣上雄手镯的玉槽,也是用电脑扫描再用手工用麂皮一点点磨砂出来的,看上去以假乱真,连盛大况这样有三十多年鉴定经验的人都骗过,可是在公安局刑侦仪器下仍然露馅,虽也是上等羊脂玉而且工艺精湛,但同位素的碳元素测试显示出起料的时间不超过一年,而制作的时间不过一周。
可庄申之怎么知道这雌手镯的形状、尺寸、色泽、内纹,怎么会这么清楚?
左兄罩冷笑,那些跑过来又唱又跳的人虽是瓜货,但人不坏,稍微多个心眼就晓得,你们把这手镯的资料传给各县公安民政,整得和通缉令一样,其实要从政府部门知道这些数据很容易,谁不想本县出一个船王的儿子孙子,好去增长鸡的屁,你们信不信,现在连各县的书记县长都偷偷帮忙造假,你以为庄申之是哪个,根本不是他说的啥子从小跟着母亲看山林,我下午就调查了,他其实是县我大惊失色,哪你打他一顿不是得罪人了么,左兄罩说,老子不怕,他们书记的儿子酒后驾驶撞了人跑球了,县长的儿子带头搞淫乱吸毒我还没去抓他,哼,现在是老子挣钱的时候了。
玛丽莎和盛大况等台湾省来的见左兄罩一下午就搞掂此事,而且过程生猛,一个劲夸大陆公安就是神勇啊,左兄罩摸着肚子哈哈大笑,比你们娘娘腔的国军稍微强点,俗话说,给我三千公安,我能收复台湾。
左兄罩让我请他喝酒,我说公司旁边刚开了一家火锅味道太好了。吃火锅喝酒时左兄罩嫌那瓶五粮液有假,我一拍脑门,哎呀,前两天我就让杜丘去买了两箱茅台在公司放着,茅台好,不伤肝。左兄罩瞪眼嘉许,你娃现在学乖了。其实我根本没有买,赶紧打电话让杜丘去买两箱茅台放在公司里。刚挂上,这时开影楼的朋友来电话,照片是ps过的,电脑技术很高,只不过忽略,桃花开的时候,苹果树上不会结出苹果。
吃完火锅,左兄罩叼着牙签跟我到公司取茅台酒,他在我公司看了看,叹了口气,说你这家公司不大,但真的很卖力,可乐你不容易啊。过了一会儿,我说回去了,左兄罩说不急,喝会茶再走,闲三搭四说了一会儿,我说兄罩哥我真的要走了,青青表姐来过之后,青青整天说要去北京发展当演员,我不同意,她还跟我吵架。他斜眼睥着我,脸冷冷地,你现在还有心思管女人的事情。
我说不管不行,北京演艺圈潜规则太厉害了,我把她送北京去,她找到了北京,我就找不到北了。
左兄罩还看着我,看得我发毛,我说左兄你不要这么看着我好不好,瘆人。
他看着我,缓缓说,我不知道还能这样子看你多久了,恐怕以后就没有什么机会这样看你了。
我真的有些发毛,听他一字一句说——巴豆,那个手镯,也是假的,不是后周,而是上周的。
我知道这龟儿子喜欢吓人所以大笑,左兄莫开玩笑,要是老哥你还想要茅台就说话。这个茅台就是比五粮液好,好不在味道,而在于不伤肝,现在政府官员包括你这样的捕快,看上去风风光光,其实也受气得很,那次市长让你烤根火腿你还不是屁滚尿流,还有开发区书记这次和交通局局长之间的梁子,哎,你说要是我挣了500万,是不是该请你去趟欧洲九日游
我浑身冒汗,带着哭腔,左兄,你刚才说啥子喃,巴豆咋个会是上周的。
左兄罩目光如刀,食指遥点我,不说话只摇头,然后拨通一个电话说把人带上来。
巴豆和史东强鼻青脸肿跪在我们面前,痛哭流涕地说我们也是无奈啊,左兄罩上去踢了一脚,啥子无奈,是无赖,跑,老子给你们保证,只要你两个还是有机物老子就能找到你们,晓得人民公安的厉害了吧。
就在左兄罩要把手镯拿去做同位素鉴定时,巴豆?知道事情不妙,假玉镯可以骗得过盛大况的眼睛,但骗不过公安机关的同位素检测仪,心虚之下就跑路了,可左兄罩江湖经验老到,早在去做鉴定时就交代两个死党盯住他们,终于在火车站月台上将人拦下。
我目瞪口呆听他俩交代,像在听鬼故事,既怕,又想听下去。
其实毛子并没有骗我们,因为史东强确实知道一个叫巴豆的人抄走过手镯,巴豆一开始也没有骗我们,因为他真的曾在梨花街搜到过一个国军家属的手镯,不过那家姓张,而不是姓庄,由于史东强和巴豆通过中间人传话,四川有些土话庄张发音完全一样,大家以讹传讹就把目标锁定了巴豆。
我哭笑不得,那几天的事情并非设的套,如果没有那一小时时差,我们和巴豆第一时间见面后就会真相大白,但正是这一个小时让我们失之交臂,后来巴豆在杂物间和瘦子马看货时,确实也拿出了手镯,怪不得瘦子马说巴豆耍他,因为他要看的是舍利子。可是后来一系列人物的出场,事情越来越诡异,发生了搏斗导致阳台被弄垮,然后手镯就找不到了。
巴豆的缅玉手镯确实找不到了,旋即,我们被康红等公安抓住连夜提审,没来得及和巴豆核对羊脂玉手镯的细节,这就是阴差阳错。可巴豆在和史东强对口供时,俩人都渐渐明白,巴豆根本不是我们要找的线索,姓庄而不是姓张,是羊脂玉而不是缅玉。
当晚巴豆说此行一分钱没赚到还白挨了两顿暴打,大冤特冤,还让史东强赔偿损失费。史东强说我也挨了打可现在钱都拿不到哪有啥子损失费,两个人在屋子里唉声叹气半天,也不知谁先提议,不如如此这般所以,后来巴豆自称花了一天一夜时间对照我带去的手镯照片,其实是在琢磨在技术上能不能完成仿制,巴豆不愧为耍玉的老手,很快摸索出一套方法做到以假乱真。
而他俩声称留在玉屏寻找羊脂玉手镯,其实就是要在当地造假,天下没有什么地方比玉屏更适合去制造一个玉手镯了,至于玉上那道裂缝,则真如玛丽莎所说是欲盖弥彰。
我喃喃自语,贪念太强悍,太强悍。想不到这一连串人物包括我的贪念,终于把事情弄到这个地步,现在不仅这座城市传遍了船王寻亲成功在望,电视台天天直播真人秀,而且联合早报南华日报等东南亚报纸也连篇累牍报道庄亦归成都寻亲的故事,我收了船王高达70万的预付款,我收了陶厂长20万的广告费,我还惊动了一个省会城市和五个郊县的政府官员,以及相关公安,这还不包括云南骑虎难下。
我使劲干号,但并没有哭,这就是传说中的欲哭无泪,左哥兄罩大哥这次你一定要罩着我。
左兄罩冷冷地说,只说庄申之是假的,没揭发你们,就是我罩过你了,这事太大,牵动台湾问题,我小小一个治安队队长做不了主,我现在只能帮你争取一点时间让你慢慢去想后路,你现在应该找庄家把事情说清楚,毕竟你不是造假的人,大不了把钱退给人家。
我无语,虽然我也是被骗者,但如果赔付140万,房子没有了,公司没有了,奔奔都开不了,天天闹着要去北京发展的青青肯定会越来越远,别说lv包,汉堡包也买不起。完了,生活事业爱情统统都完蛋了,惊喜是个双黄蛋,绝望就是双黄连。我抬起腿就猛踢地下的巴豆和史东强,左兄罩说打死他们两个也没用,让两个死党先把巴豆他俩拘押,然后他叹着气,现在我也得想想怎么给玛丽莎解释下午没查出巴豆这个也是假的,总不能说碰巧仪器出病毒了噻。
我听着自己的声音,像另外一个人在说话,左兄,我想好了,那钱我退,哪怕一切都没有也得退,我去找玛丽莎说清楚。
左兄罩叹着气,点着一支烟,包房里升起一股烟雾,很呛人,我抬头看他点的不是烟,而是一张纸。我惊愕地看着左兄罩狞笑地把那张纸调换角度以燃烧得更完全,那张纸,就是同位素检测报告数据。
左兄罩沉沉地说——你已经退不了,就算你借了高利贷还了140万,但咋个跟庄家解释,难道说我被巴豆他们骗了,文物总店被骗了,公安局也被骗了,市长也被骗了,大家都是草包?你又咋个给赞助商交代,你可是收了别人的钱而且合同注明必须完成这次选秀,更重要的是,你咋个给龙市长交代,你总不能说,哈哈,市长事情是这个样子的,虽然本市人民都通过电视台知道这次活动马上要成功了,但是我们突然不想成功了,我们要成仁了,给全市人民开个玩笑,那些东南亚报纸随便他们怎么报道,就说中国内地人确实没有诚信,中国政府官员也没有诚信,海峡两岸要不要统一也无所谓了你要晓得,现在的事情不再是你龟儿子李可乐一个人的事了,而是,全市人民,市委市政府,公安机关,赞助商,电视台——的事情。
那张纸在烟缸里变成灰烬,左兄罩看着它忽明忽暗,又叹了一口气,兄罩我这次是被你拖下水了,谁让我重义气,能当上这个队长,也靠当初你帮忙兄弟,更重要的是,你就是想退,大家都不能让你退,这场戏已经开锣了,只有演下去,而且还要演好,鸡的屁啊,鸭的屁。
我激动地说,我不干,这样下去迟早会穿帮,我还是要坦白从宽。
左兄罩冷笑,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最多三年。龙市长一直盼着你赶紧找到孙子,你却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你龟儿子敢去坦白,我肯定说这事从头到尾都?你参与策划的,大家肯定愿意相信我噻,因为,我是人民的公安。
我瘫软在沙发上,想了很久,兄罩哥你说咋个办?
左兄罩说得很慢——首先,巴豆这个手镯是千真万确的;其次,再通过这个手镯一定能找到庄家的后人,但只能剩下一个孙子了,还得是孤儿,因为人多不好办事;再其次,当地县委县政府也能出具我们需要的证明;再再其次,要让最后的dna检测顺利过关,那个方约瑟不好对付,好在是在西华医大,他们医院每次病人家属闹事,都是我去铲平的。不过,再再再其次才最重要的,你得花钱消灾
多少钱,什么,300万?
给出300万你龟儿子还剩200万,我算给你听,刚才我队里两个兄弟伙肯定一人要分20万,以后好多事情还要靠他们去铲;刑侦大队同位素专家至少花10万;找那个孙子肯定得有关县的公安民政帮忙,鸡的屁是国家的荣誉,你拿出来的钱才是个人实惠,这笔得50万;dna那里没有100万肯定不行;还有巴豆和史东强怎么也得一人10万;我少挣点,就80万吧
凭什么还给那两个龟儿子,没有他俩怎么会弄到这个地步?
现在得我们去求他俩了,要是他俩反水告诉媒体,然后一个跑越南,一个在云南大山里躲起,比本拉登还难找,你就惨了,以后我们见面就不是包房,而是牢房。你放心,等事成之后,找个理由让那个巴豆不敢再回来,反正起一个玉贩子的底很容易;史东强嘛,弄他狗日的一个人不知鬼不觉,麻袋一蒙丢怒江里去。
我打个寒战,兄罩哥,这个我可不敢了,咋个整都可以,但不要弄出人命来。
左兄罩哈哈大笑,说咋个可能做这么绝,我开个玩笑的,其实等事成之后,把巴豆那雌手镯找个借口毁掉,一了百了,这叫宁为玉碎,不能瓦全。
我万念俱灰,和左兄罩各搬一箱茅台开门下楼,人影一闪,张杰。你在这儿干啥子?我,楼道上的摄像头坏了,我来看看是啥子问题。张杰鼓捣了一下,从消防通楼下楼,左兄罩冷冷地看着他瘦小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