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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脱线般无法自控
张博弈低头审视着自己这一身的狼狈,耳边传来女孩那句让他哭笑不得的话。众目睽睽下,她很认真地鞠躬,很认真地对他说:"抱歉,惹上你了。"
夏洛是想息事宁人的,她不想在圣兰树敌太多,只想平凡地走过大学生涯。然后,像这个城市的很多人一样,工作,回家,安静祥和地过一生。
所以,她对张博弈已经没了上回的火药味。对于张博弈而言,他只是怔怔地看着她,如愿地,他终于得到她的道歉,可是心突然失落了一下。仿佛失去了可以一直刁难她的理由,张博弈皱着眉。
他找不出有任何地方不对,她的态度,她的话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偏偏没有在这个女孩身上,发现一点一滴低头卑微的感觉。她仿佛总是这样,连笑容、沉默都透着一股子的骄傲。
"你"张博弈抬了抬手,周围抽气声骤起,皆以为这个设计院里出了名的暴躁王子,正打算好好修理这个女孩了。
张博弈顿了住,他觉得有些好笑,难得地,这回他是真的想跟眼前的女孩说"没关系"。
只可惜他的话还没说完,夏洛一抬头,就从楼梯间的窗户里瞧见了雷胤翔。这是继那次之后,夏洛难得地见到他一个人,他正靠坐在树上,手里拿着一份乐谱。夏洛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设计院,只是雷胤翔这安静的模样,让她想起了十六岁海边时那一个个他们一起度过的午后时光。
那时候的雷胤翔也总是这样,默默地坐在花园里,他看不见乐谱。但凡他想要看的乐谱,都是夏洛弹奏出来给他听的。夏洛像失了神一样,一步步地靠近窗口,她不敢贪心,只是想这样无声的离他近一些,哪怕只是一些也好。
"她在看什么?"张博弈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奇地转过头,问着自己的朋友。
因为刚才那桶水,波及了不少人,张博弈只是最惨的那个。自然他的朋友也不能幸免,此刻那个男孩正努力想拧干自己的衣服,听见张博弈的问题后,他分神看了眼窗外。
很快就给出了答案:"看雷胤翔呗,窗外那些人里,能让女生拿出那么痴迷眼神的只有雷胤翔了。音乐学院的才子,很多女生追求的目标"
他的话还没完,甚至还想再对雷胤翔多赞美几句的,张博弈却已经没有心思听了,他像头暴怒的狮子,冲上前去一把扳过夏洛的身体,强迫她面对着自己。
这模样在很多人看来在正常不过,张博弈一直都是易怒的,谁惹了他本来就该自认倒霉。
只是夏洛还没回神,她困惑地皱着眉,满脑子全是雷胤翔,压根就忘了刚才的事。她不过是想多看雷胤翔一眼,哪怕一眼也好。看着夏洛用力想转过身体继续看,终于把张博弈彻底惹怒了。
他很用力地推开她,冲力让夏洛一个不稳,狼狈地跌坐在了地上。水泥地上还残留着刚才的水迹,清凉的感觉终于让夏洛回神了,她眨着眼瞪着张博弈。
"你这个疯女人,最好给我记住,惹上我就是惹上了设计院。不是一声抱歉就能解决的,你给我等着吧!不识好歹的笨蛋!"张博弈越说越气,丝毫没有注意到夏洛惶恐的模样,他只觉得自己气极了,脸涨得通红,连带的连眼睛里也充满了血丝。
又多了一个"第一次",很好,五个了!该死的,还是第一次有女孩在跟他说话的时候,居然会那么专注地去看别的男生。甚至在他尝试着唤回她的神时,她居然还固执地继续去看。疯子,她一定是个疯子,所以一接近她,张博弈就觉得自己也疯了!
夏洛想呐喊,可是她发现自己不断地翕张着唇,却喊不出声音。张博弈这盛怒下的模样,让夏洛的记忆开始涌了上来。她想起了以前表姨父关她的黑屋子,唯一的光亮就是门缝里透进来的,他们甚至把所有窗户都用木板钉死了。
每次,表姨父要打她的时候,都是像张博弈刚才一样的表情。涨红了脸,血红了眼,发了疯似地鞭打她,用尽各种东西。皮带、手、或是随手可及的椅子夏洛拼命地摇着头,她不要,不要再这样生活下去,她要逃,总有一天一定要逃出这个地狱。
一直到张博弈淋漓畅快地吼完,设计院的很多人开始把夏洛列进他们的黑名单,谁都没有发现夏洛的反常。她从来都是这样,那些日子的生活把夏洛的个性压抑得近乎畸形,受了委屈,她甚至不会哭也不会闹了。
只是无声地,一遍遍在心底喊,一遍遍告诉自己要站起来,坚强地勇敢地站起来了!
张博弈的警告,比起表姨父从前对她的打骂,简直算不上什么。很快,夏洛就回神了,像以前一样,她努力站了起来,不去理会身旁的指指点点,仰着头,挺着胸膛,离开了设计院,离开了圣兰。
因为夏洛太清楚,张博弈的警告从来没有不被兑现的时候,以后的她,要面对的是一场无论如何不可以服输的战争。地狱她都走过一回了,还有什么是她夏洛熬不住的?
2.最熟悉的陌生人
离开学校后,夏洛几乎是十万火急地冲去了打工的餐厅。她的生活总是那么匆忙,可夏洛却喜欢这份匆忙,让她没有时间去想那些不快乐的事,不去想,也就能一直傻傻地安慰自己,以为这就是快乐。
或许,如果没有再遇见安洛鄢,没有再遇见雷胤翔,夏洛真的可以慢慢地变快乐。可是现在,她尽力遗忘的所有记忆全都复苏了。紧跟着,曾经对雷胤翔的喜欢和依赖,也涌了上来,只是她却再也没有资格和身份去靠近他了。
"夏洛,听说那个新来的,叫做糖糖的女孩是你的朋友?"夏洛刚踏进更衣室,就有同事凑了上来。
夏洛并不觉得奇怪,糖糖从来藏不住什么事,不管对方是谁,也不管是什么事,她都会一股脑地全说了。看了眼身旁的同事,夏洛笑着点了下头,平日和这些年纪差不多,一起打工的同事相处,她还是觉得挺轻松的,所以人也会不自觉地亲切了起来。
"哎呀,那你赶快去看看吧,听说那女孩在后巷里跟人打架呢。"
"打架!"夏洛惊呼了一声,也顾不上什么了,转身就往后巷奔去。糖糖已经很久没有打架了,为了不让院长担心,现在的糖糖安分了很多,打工上学。夏洛不明白,她怎么会第一天来餐厅,就惹上了别人。
一路小跑着,夏洛连停下喘口气都不敢,就怕糖糖出了什么意外。她甚至觉得今天自己运势是不是差到极点了,为什么所有麻烦都挤一块了。
刚奔出正门,迎面走来的人就让夏洛愣住了,她不敢置信地喊了声:"大哥?"
"怎么了?"唐俊宇刚停好车,正甩着钥匙往里边走。本来想,今天是糖糖第一天来餐厅工作,正好来看看她和夏洛,没料到会撞上一脸紧张的夏洛,跟着他也有些急了。
"糖糖在后巷跟人打架。"当确认了眼前人真的是大哥后,夏洛也没时间说太多了,只好拉起唐俊宇的手,横冲直撞地往后巷奔去。
很快,就变成唐俊宇拖着夏洛往前跑了。夏洛很久没有看见大哥急成这样了,她甚至还能隐约听见他口中不断迸出的咒骂声。记忆里,上一次唐俊宇生气,还是看见满身伤痕的夏洛时,仿佛已经是前世的记忆了,好遥远。
"糖糖,住手!"刚转进后巷,唐俊宇就吼开了。
夏洛怔愣地看着眼前的画面,怎么也无法把这些人和糖糖联系起来。糖糖正像发了疯般,喊着,厮打着安洛鄢,而安洛鄢完全不是糖糖的对手,向来打理得很是整齐的头发此刻乱七八糟,一旁有几个男生正试图阻止糖糖。
静静待在角落边,不动声色的人竟然是张博弈和雷胤翔。
"你疯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说过再也不打架的!"唐俊宇知道他没有权力去责怪陌生人,何况他看见的,是糖糖疯狂地在打别人,只好冲着糖糖嚷道。
"是!可是这个疯女人侮辱夏洛,她说夏洛是小偷。你也说过,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夏洛的!"
唐俊宇和糖糖的交谈声成功地扯回了夏洛游走的神志,她总算有些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恐怕是无意中路过的糖糖,恰好听见安洛鄢她们在议论她,夏洛瞪了安洛鄢一眼,愤恨的目光。她恨不得自己也可以像糖糖那样洒脱,冲上前毫不留情地赏她一巴掌,可惜她有太多理智,她做不到。
无奈之下,夏洛只好挤进人群,将激动的糖糖抱入自己的怀中,不断地安慰着她:"没事了没事了,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的。"
"夏洛偷过你的东西?"唐俊宇闻言后,努力维持着镇定,看向安洛鄢。他不想跟几个孩子计较,可是也无法容忍有人欺负孤儿院的人。不管是夏洛或是别人,对于唐俊宇来说孤儿院的孩子,都是他如今唯一的亲人。
他早就发过誓,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保护大家!
"是又怎么样!"安洛鄢不服输地抬起头,嚣张极了。
"什么时候偷的?"唐俊宇的声音越来越冷漠,好看的薄唇微微挑起,勾勒出阴冷的笑。
"就就在以前她做我们家女佣的时候。"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就瞬间把唐俊宇的怒气挑起了。一直冷眼旁观,原先本不想去阻止的夏洛,意识到了事情不妙。大哥一直很聪明,对于她曾经受的伤也一直耿耿于怀着,安洛鄢这么一说,大哥一定就能联想到她那些伤的来源。
夏洛并不想事情闹大,她赶紧冲上前,在唐俊宇双眸血红,像失了理智,举起手想狠狠揍安洛鄢一顿时,机敏地拉住了他,慌忙将他往远处拖,不住地乞求着:"不要管了,我没事,真的没事了。你答应过我,只要以后我开心,就再也不去提从前的事了。走吧,我还得打工。"
"以前的那些伤,是在她家时弄的?"唐俊宇原来确实不想追究了,可是显然,对方已经招惹上了夏洛,他不想夏洛再受委屈。
"不是不是,哎呀,总之我现在很好,很开心。"夏洛想否认,可是她知道唐俊宇没那么容易骗,只好改为息事宁人地央求,见唐俊宇总算软下了脸色。她也不敢再逗留下去,转身喊道,"糖糖,快跟上,要迟到了。"
"哦。"糖糖瞪了眼安洛鄢,又不甘心地扬了扬拳头。示意她小心点,要是再敢说夏洛什么,下次她绝不轻易放过她。
若不是时机场合不对,糖糖这模样,实在让夏洛看了想笑。转回目光的时候,夏洛看到了始终沉默着,靠在墙边的雷胤翔,他也看着她,用一种很复杂的眼光。熟悉又陌生的眼神,仿佛还透着淡淡的不屑。
她猛地转过头,不敢多看了,更不敢再多想了。夏洛怎么也无法将刚才那道眼神,和十六岁的那个男孩重叠起来。她的心好难受,充斥着一种说不清的味道,这味道就像那年的那碗长寿面,让夏洛反胃,却还得强颜欢笑地往肚子里吞。
雷胤翔默默地看着那道背影,才开学没多久,夏洛这个名字已经在他耳边出现过无数次了,而且每次听到,都是不好的传言,大家都说夏洛是一个偷东西的女佣。他无法忍受,这样一个女孩,居然跟自己最喜欢的人一个名字,他觉得夏洛玷污了这个名字。放学时,安洛鄢突然邀请了他和张博弈一起吃饭,雷胤翔没料到会遇见这种事。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夏洛了,她总是有一脸温暖的笑,可是笑容背后仿佛有太多让人看不透的东西。
刚才正巧听张博弈念叨起了夏洛,雷胤翔一时好奇就问了几句,安洛鄢也是在这时候才说开的。糖糖的出现在他们的意料之外,当糖糖动手的时候,雷胤翔并没有插手,有些时候甚至连他都觉得,安洛鄢的话很过分。
"这个笨女人!"雷胤翔想得正入神,身后想起了张博弈的咒骂声,隐约还能听见他握紧拳头,传来的响声,像是怒气十足,恨不得冲上去把夏洛碎尸万段了。
张博弈也确实全身都在窜火,他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这种感觉。她就这样突然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然后举止亲昵地挽着另一个男人走开了,临走时又恋恋不舍地看了雷胤翔许久。
偏偏,从始至终,她的目光都不曾落在他身上!
3.这只是刚刚开始
清晨的阳光让人舒心,柔柔地照耀着一草一木。圣兰的菊花开得特别盛,朵朵绽放,风吹来,露珠在花瓣上滚动,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色。
早晨的设计院总是最安静的,这里男生居多,每天早晨从宿舍刚来教室,多半都是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惺忪的眼。可是今天,所有人似乎都特别亢奋。
就在张博弈怒气冲冲地吼了句"把那个叫做夏洛的女人往死里整"之后,所有的人也像那些菊花一样,盛开了,眉飞色舞,神采飞扬。他们沉寂了太久了。自从这次开学后,张博弈变了不少,很少再像以前那样,去整那些无辜的学生。
只要别人不惹设计院的人,他也不再去惹别人,安静得让大家都懒散了。现在,终于有个人再次挑起魔王的兴致了,自然整个设计院也跟着蠢蠢欲动了。
夏洛一踏进校园,就觉得气氛不怎么对劲,死一般的寂静。一阵秋风吹来,让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她警觉地环顾四周,除了过分的安静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努力地安慰着自己,不要多心,等到总算平复了呼吸后,她才迈开脚步,往美术院走去。
幸好一路上并没有发生任何事,夏洛总算放下了心,转进了美术院。她的脚步变得有些轻快,心情也好了很多,甚至断断续续地哼起了歌,正往三楼的教室走去。
不过显然,夏洛庆幸得太早了。刚转过楼梯的转角,一阵冲力就袭来,紧随着就是冰凉的触感。夏洛看着湿漉漉的自己,头发还在狼狈地滴着水,一滴一滴,仿佛在嘲笑她一样。她颤抖了下,本能地抬头看去。
楼梯上,正有三个男生拿着水桶,指着她大笑。其中一个夏洛认识,那是一直跟在张博弈身边的人,昨晚后巷里他也在。
"张博弈让我转告你,这桶水算是还你的,一切才刚开始。"男生讥笑着,幸灾乐祸地抛出话,大有狐假虎威的姿态。
夏洛觉得很无力,那个男生的话,仿佛比这冰凉的水还要冷。一切才刚开始!不是已经还了吗?那个魔鬼还想她怎么样?夏洛用力地咬住自己的唇,告诉自己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撑下去,她就不信了,不过是几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能玩出什么花样。
想着,她若无其事地举步,往楼梯上走去,路过那三个男生身边时,慢悠悠地抛下了话:"不要浪费水资源。"
"不要浪费水资源!"设计院的自习教室里,响起了张博弈震耳欲聋的吼声。刚才还懒懒倚靠在椅子上的他,猛地站了起来。
"这女人是不是疯子?遇见这种事,难道不是应该哭着来求我吗?"他一遍遍地自言自语着,实在想不明白,夏洛究竟在想什么。她难道就不能正常一些吗?
"怎么了,谁把你惹成这样了?"一道好听的声音传来。
这声音,正常人听了都会酥软无力,可惜张博弈显然不是正常人。他甚至连眼都没抬,还在一个人喃喃自语着,这模样就像个抢不到玩具的孩子。
站在他身旁的几个男生循声望了过去,看见穿着一身雪白的安洛鄢,正扬着笑,靠在门边。就像被众人追捧的那样。不管什么时候的安洛鄢都像个公主,举止端庄,说话轻声细语,即便是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白色连衣裙,穿在她身上,都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高贵。
"你来这里干吗,很闲吗?怎么不去陪你们音乐学院的王子?"很久之后,张博弈才看向她,口气很不耐烦。
他实在不怎么想见这个做作的女人,确实,张博弈承认,安洛鄢很漂亮。可是他始终觉得她漂亮得太假,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是刻意伪装出来的,撕了这层伪装,她什么都不是。
"我来告诉你,怎么才能把夏洛折磨到哭,折磨到她来求你。"说着,安洛鄢自顾自地走到了前面的空位上,坐了下来,优雅翘起了一条腿,眉峰一挑,一句话就顺利勾起了张博弈的兴趣。
"你有话就快说!"张博弈不是那些臣服在她裙下的小男生,也没空跟她拐弯抹角地说话。
"夏洛只有两个弱点,那就是她的父母和她十六岁时的记忆。"安洛鄢伸出手,托着腮,看张博弈真急了,也没兴趣卖关子了:"夏洛的父母在她八岁时,死于一场缆车意外。她十六岁时最深刻的记忆是大海,还有钢琴,对了她很喜欢钢琴,可惜她再也不能弹了。"
"然后呢?"张博弈不是会算计的人,他压根不明白安洛鄢特意跑来告诉他这些做什么。
"然后?我知道的就这么多,然后怎么做你自己想,总之我只是想看夏洛哭,想她离开我的视线,就这么简单。"安洛鄢实在对眼前这个人没话说了,怎么会有人笨成这样的,难道还要她想好所有的策略,摊在他面前吗?
"你为什么要帮我?"张博弈恢复了理智,至少他从来没想让夏洛消失,他靠向椅背。黄昏的夕阳印照在他身上,全身就这么透出了危险的气息,冷冷地,他问安洛鄢。
安洛鄢有些被这样的张博弈吓到,他真的像个魔鬼,有着王子外表的魔鬼,仿佛随时都会让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带着几丝紧张,仓皇地站起身,说了句:"因为我喜欢雷胤翔,夏洛也喜欢。"
说完后,安洛鄢就逃似的快步走出了设计院。她猜想这句话,足够挑起张博弈的怒气了。在圣兰第一眼看到雷胤翔时,她就认出了这个人就是当年在海边别墅的盲人少年,只是没想到,眼睛恢复后的雷胤翔居然这么帅。不知道是不是出自对夏洛的妒忌,想要夺走属于她的一切,还是自己真的被雷胤翔吸引了,她开始设计用夏洛的身份出现在雷胤翔面前,然后得到他的感情。虽然她成功地吸引了雷胤翔,可是雷胤翔始终没有主动提起十六岁那年的事,安洛鄢也不便主动说,生怕惹他怀疑。
可是渐渐的相处中,安洛鄢发现,自己对雷胤翔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霸占了。她喜欢他,喜欢这个愿意静静听她弹钢琴的男生,雷胤翔话不多,很多时候他们在一起只是弹琴,可安洛鄢就是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他。
她已经在心里默默背了无数遍那年发生在海边的故事,就等着雷胤翔开口问她了。只是雷胤翔仿佛还有好多好多的疑惑,好几次他都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下了。而夏洛的存在,让安洛鄢感觉到了一种潜在的压力,她怕有一天雷胤翔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就会离开自己。所以唯有让夏洛消失,真正的主角没了,她才能尽情地表演。
4.利用回忆的惩罚
夏洛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餐盘,一整块的炸猪排上,正有一条嫩绿色的毛毛虫在蠕动。扭啊扭啊,夏洛实在恶心得反胃,也无奈地想哭。
她都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从蟑螂、蜈蚣、大蜘蛛一直到现在的毛毛虫,总之每天每餐总会有不同的昆虫出现在她的餐盘里。夏洛开始怀疑,张博弈应该不是设计院的,而是昆虫研究所的。
不远处传来了窃笑声,那笑声越来越猖狂,夏洛终于忍不住了。她端起餐盘,朝角落边的那对男孩走去。然后在他们面前停住脚步,将手里的餐盘重重地扔到了他们桌上。
"告诉张博弈,换点新鲜的!"夏洛觉得自己真的处在抓狂边缘了,起码得让她吃一顿饱饭吧。她不想每天去餐厅打工时,都像头饿狼一样,风卷残云地席卷厨房。
笑声停了,周围也静了,很多双眼睛就这样齐刷刷地看向夏洛。
没多久,那些男生突然动作一致地站了起来。夏洛再坚强,也不过是个女生,她以为他们打算动手,下意识地往后头退。
没想到对方只是从桌子底下,拿出了一个被包装的很精美的纸盒子,放在了桌上,解释道:"这个是张博弈送你的。"
夏洛瞪大眼,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盒子,不明白那家伙又在玩什么。
"好好享用吧,哈哈。"男生说着,好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一伙人笑着离开了。虽然连他们都不知道那盒子里装了什么,可用猜的也能想到,张博弈总不会送什么好东西给她。
炸弹?粪便?死老鼠?夏洛傻傻地坐在椅子上,死瞪着那个盒子,猜测着里面的东西。过了午饭时间,餐厅应该是空荡荡的,可门边挤了不少人,想看热闹。过了很久很久,夏洛还是鼓足了勇气,颤抖着手,缓慢地打开了那个盒子。
随着那个"神秘礼物"的登场,那些挤在门边的好事者也都惊讶地瞪大了眼。在他们看来,甚至觉得这真的是个礼物。
这是一座装在玻璃盒子里的模型,水晶般的玻璃里是一个模拟的海滩,蔚蓝的大海,细细白白的沙子,椰子树,还有一栋迷你型的别墅,别墅外放着一架钢琴。虽然做出这个东西对设计院的张博弈来说并不是难事,但是谁都想不明白,张博弈这是在干什么。
唯有夏洛,整个人像触了电般,缩回了手,木讷地看着桌上的东西。半晌,她都说不出一句话。
无疑,这对夏洛来说是残忍的。离开表姨家后,夏洛甚至不敢再去海边,不敢再奢望。可是这座模型,仿佛又将她带到了十六岁,带回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季节。
她叫他"印象",他温柔地伸手替她擦泪,告诉她"夏洛不哭"。他们的卡农,他们的午后,还有那碗难吃极了,却是胤翔用尽所有心思做的长寿面。
他说:"但愿我们之间可以像这碗面一样,一直不断,永远连着。"
还有昙花下的心愿这些都是夏洛一直不愿意再触碰的记忆,现在,就这样被张博弈狠狠地拉扯出来,曝露在了阳光下。那种感觉,就像是把她好不容易缝补好的伤口,又一次硬生生地撕扯开,然后洒上了整罐的盐。而她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伤口溃烂。
人群中,张博弈双手斜插在口袋里,静静地看着餐厅里的夏洛。如他所愿,夏洛收到这个"礼物"后,瞬间就惨白了脸,像个正常的脆弱的女孩。可是她依旧没有哭,她只是拼命咬自己的嘴唇。张博弈不知道为什么,究竟安洛鄢口中,那个十六岁时的大海在夏洛脑中植下了什么记忆。
终究,张博弈还是没舍得去用夏洛父母的事来刺激她。只是现在,他突然觉得那个模型,似乎对夏洛的打击,绝不会低于她父母的死。
也许是想得太入神,总之张博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夏洛的面前。
夏洛抬起头,看着他,茫然而漫无目的地看着。她觉得心很痛,可是她哭不出来了,是从什么时候起,猛然回头,夏洛才惊觉,原来自己的眼睛已经干枯了。她想象不出还有什么事,能逼出她的泪。
就是这道眼神,在张博弈看来却是无助的,他头一回在夏洛身上看见无助,猛地他伸出手拉起她:"跟我走。"
"放开我。"几乎是同时的,夏洛吼得比他还响,盖过了他的声音。她用力地挣开了张博弈的手,转身往外走去。
"你去哪?"话是问出口了,但是张博弈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担心她,还是嫌把她折磨得还不够。
"去找雷胤翔!我不能就这样认命,我要告诉他一切,告诉他我才是夏洛,告诉他我喜欢他,一直喜欢"
夏洛觉得自己疯了,这些从重逢起她一直不敢说出口的话,在被张博弈误打误撞的刺激下,全都逼出来了。她决心不要再折磨自己了,不能弹钢琴了又如何?不再是公主了又如何?她还是夏洛,那个曾经在雷胤翔最无助时,陪伴他的夏洛,那个为他煎熬了自己整整三年的夏洛!
张博弈觉得自己也疯了,在听见夏洛用并不算响的声音,说出那段话时,他疯了。下一秒,冲动地,他吻上了她的唇,用力地吻上了,挤在门外的那些人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入眼的只是张博弈吻着夏洛的场景,如果没有先前的那些事,这画面是真的宛如童话。
窗外暖暖的阳光印射在两人的身上,朦胧的,梦幻的。俊美的男孩就这样不由分说地,霸道地,在女孩的唇间落下了吻。蜻蜓点水般的吻,却让四周瞬间安静了,仿佛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样。
"你个卑鄙无耻的疯子!"夏洛愣了片刻,她用了很久才醒悟过来,也终于搞清楚张博弈对她做了什么。下一刻,她用力地推开的他,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是真的气急了,这个吻没有浪漫,没有甜蜜,她对眼前的这个男孩更没有爱,只有恨,越来越浓烈的恨。他难道就非要用这种方式来羞辱她吗?夏洛像是觉得单纯的一巴掌还不够她发泄,她随手拿起桌上的餐盘,朝张博弈扔去。
也顾不得接下来是什么画面,她转身就往外奔。脑中,无数遍地重复着"雷胤翔"这三个字,夏洛想见他,想说出一切,她再也不要错过了。
张博弈依旧愣在当场,并不是愤怒于夏洛对他的拳脚相向,而是惊讶于刚才自己的行为。他吻了她,就在她不顾一切地在他面前,表露对另一个人的痴心时,他像个被醋意蒙蔽了的傻瓜,就这样吻了她
那条嫩绿色的毛毛虫,还在张博弈的肩上顽强地蠕动着。而张博弈,就这样傻傻地在餐厅里站了很久很久,一直都没有回神。
5.往事之外的色彩
这天下午,夏洛旷课了。这是她跨进圣兰之后,第一次旷课,她像个傻瓜一样,在音乐学院门口守了很久,可惜一直都没有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终于,她按捺不住了。夏洛走进了音乐学院,一路上,她不断地在给自己加油鼓劲,告诉自己不可以再退缩了。既然命运又一次将他们牵连到了一起,为什么还要错过。
路过礼堂时,夏洛又一次听见了"卡农"。就像上一次一样,她停住了脚步。缓缓地走上前,说不清为什么,直觉告诉夏洛礼堂里的人是雷胤翔,除了他没有人能把"卡农"诠释得那么与众不同,那么充满爱。
透过虚掩的门,夏洛的直觉得到了印证,只是她僵硬住了,到底还是没有推门而入。坐在雷胤翔身边的人是安洛鄢,他们笑着,好幸福的笑,正在上演四手连弹。夏洛不知道自己就这样站了多久,直到一曲结束后,安洛鄢突然转头,说了一句:"夏洛印象"
雷胤翔愣住了,门外的夏洛也愣住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安洛鄢会那么清楚她以前的事,夏洛印象那是她写在雷胤翔乐谱上的东西,夏洛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为什么安洛鄢会知道?
"你是"雷胤翔皱着眉,很认真地看着安洛鄢,刚才还有些疏离的笑容,瞬间被惊喜所取代,他不敢置信地说道,"夏洛!"
"你真的是夏洛?"雷胤翔还是带着疑惑,一遍遍地确认着,安洛鄢眼眶带泪,也一遍遍地点着头。
她拿出了那条象征着"夏洛"这个身份的皇冠项链,抿着唇,看向雷胤翔:"真的,我真的是夏洛,你的夏洛。之前一直不说,是因为我不确定你是不是我的’印象’。"
"真的是你,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我在海边别墅等你多久不重要,都不重要,你回来了就好。"这一刻,雷胤翔再也没有疑惑了,他用力地抱住安洛鄢。
再次重逢的喜悦,冲淡了他的理智,他想不起问太多往事。雷胤翔只知道,他一直视若珍宝的人失而复得了,在这么多年的寻找后,终于又见到了夏洛。
"真好,你还能陪我弹钢琴,真好"
钢琴前相拥的两人,径自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了,那又真又假的故事。夏洛却觉得她的世界崩塌了,真正一无所有了。她觉得好冷,圣兰的秋天,凄凉、萧瑟、阴冷。她紧紧地抱住自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一样,恍惚地离开了音乐学院。
他说:"真好,你还能陪我弹钢琴"
是啊,真好多讽刺的好。夏洛再也不能弹钢琴了,也不能陪着他弹了,早该清醒。曾经遗失的美好,她凭什么再去挽回。就凭她这双现在只能画画的手吗?夏洛没有皇冠项链,没有了继续演奏"卡农"的能力,有的只是安洛鄢也知道的记忆。
她能拿什么去证明自己?
旷课后的夏洛,跟着也翘班了,她没有去打工,也没有回家。一个人游荡在街边,之前她以为自己有家了,孤儿院还有那栋小公寓都是她的家。可是现在,夏洛才知道,没有灵魂,她一样无处可去。
她像是回到了那天,刚从表姨家逃出来的那天,她像个游魂一样地闲荡,却找不到一个容身之所。
最后夏洛去了那个公园,在公园里她曾经睡过很多夜,没想到有一天会再回去。她像个流浪的小猫一样,蜷缩在角落。从黄昏,一直到华灯初上,夜幕低垂,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蜷缩着。
"大哥,夏洛在那边。"
随着一声叫喊,两道身影匆忙地奔了过来。糖糖看着目光呆滞的夏洛,大口喘着气,总算找到她了,糖糖知道夏洛从来不会无故不去打工的。起先她以为夏洛身体不舒服,打电话去她的家,却没人接。
接着,连手机都成了留言信箱。糖糖开始担心了,只好找来大哥,满城市地寻找夏洛的身影。他们去了圣兰,去了她的公寓,去了孤儿院,最后才想到这个夏洛曾经提起过,露宿过几夜的公园。
"夏洛,怎么了?"平复了呼吸后,糖糖才发现夏洛的不对劲,赶紧蹲下身询问。
"谁欺负你了?"没得到夏洛的回应,她依旧傻傻地看着前方,唐俊宇也急了。
"夏洛,你说话啊,不要这样吓我们!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上次那个女人欺负你了,你说呀!"糖糖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夏洛,以往不管受了什么委屈,夏洛都是咬牙笑嘻嘻地撑下去,从来没有这样过。
无奈,不管她和唐俊宇怎么呼喊,摇晃,夏洛就像失了神一样,打定了主意不理任何人。两人相视了一眼,最后只好陪夏洛一起坐,一起发傻。夏洛永远都是这样,在他们面前,看似开朗,可是谁也走不进她的世界。
通往她心灵的那扇门,仿佛早在来孤儿院前,她就将它狠狠地关上了,还加了无数把锁。任是谁都撬不开了。
"谁都不要我了,就这样丢下我一个人了,走到哪里都是一个人。"忘了坐了多久,终于,夏洛开口了。像是自言自语,说着没人听得懂的话,不过好在还是说话了。
糖糖听到她终于说话了,悬着的心才放下了一些:"大哥,夏洛交给你。我去给她买些吃的,她一定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
"嗯,自己小心些。"唐俊宇点了点头,目送着糖糖离开后,才看向夏洛,很严肃地开口,"就算全世界都不要你,你也不能遗弃自己。更何况,还记得院长的话吗?你还有孤儿院,还有我们。"
"都不要我了,没有人要我了。"夏洛还在喃喃自语,"爸爸,妈妈,表姨,没有人要我。现在,连他也不要我了,他找到了新的夏洛,可以陪他弹钢琴的夏洛。每个人都欺负我,安洛鄢,张博弈,为什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夏洛,你清醒些!你不是说自己是打不垮的夏洛吗?抬起头,看看天空,看看在天堂里关心着你的爸爸妈妈!"
"大哥我也一直以为自己可以的。可是为什么要让我再遇见他,为什么明明遇见了,又不能相认。我才是夏洛啊!"夏洛很想任性地哭一场,可是事到如今还是忍着。渐渐恢复的理智,让她清醒。她不能哭,喊出来就好,不能让大哥担心。
"没事了,还有我们在。"唐俊宇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也无从安慰,只好轻轻地揽她入怀,拍着她的肩膀,期待这个妹妹能再次站起来。虽然才相处了三年,可是惺惺相惜的他们,是真的只有彼此了。身为他们的大哥,唐俊宇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着糖糖,夏洛他们都幸福。
刚好路过的雷胤翔静静地立在远处,看着那两道相偎着的身影。是夏洛,他没想到总能一次次地遇见她,还有上次的那个男人,是她的男朋友吧。
雷胤翔扬起一抹笑,是他自己看不见,却苦涩到说不清的笑。他不知道这不怎么舒服的奇异感,是为了什么。也许是因为夏洛的与众不同的确,夏洛对雷胤翔来说是与众不同的,她是他眼中唯一的色彩。
手术后,他能看见东西了,可是他的世界是黑白的,他成了色盲。直到新生报道时,夏洛这一抹唯一的色彩,猝然地,闯进了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