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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之后,林适一和蜜雪儿成了形影不离的一对儿。他俩成天腻在一起,无论走到哪里都在一起,特别是到饭堂吃饭的时候,有林适一就一定有蜜雪儿。他俩头对头、脸对脸地坐在那里吃东西的样子,给其他同学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林适一所在的那所大学里,一男一女一起到饭堂去吃饭,几乎成为一种恋爱的标志。只要两个人把饭菜票放一块儿,一起打饭打菜,那准是谈恋爱了没错。在林适一他们宿舍,跟林适一和蜜雪儿几乎同一时间谈恋爱的还有另一对男女——黄大卫和方琪。
方琪比黄大卫要大两岁,谁也没想到他俩会好上。但是在黄大卫高歌一曲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之后,两个人迅速地走到了一起。方琪高高的个子,腿很长,身材有点像舞蹈演员。她是校艺术团的团长,校领导眼中的红人。
这一阵子,男生宿舍里的“三剑客”很少聚在一起了。林适一和黄大卫两个人刚刚恋爱,恨不得不吃不睡也要跟女朋友在一起。倒腾电子表的顾凯歌笑他俩身体亏空得太厉害,说等哪天一定要请他俩吃饭给他们补补身子。顾凯歌说自己还是他俩的媒人呢,要不是他倒腾电子表,林适一也不会遇上漂亮女孩蜜雪儿,黄大卫也不会遇上姐姐情人方琪。
林适一和黄大卫异口同声地说:“那就我们请你呗!”
“哪儿能呢!我是有钱人,什么叫做老板级的人物,怎么能让你们两个小毛孩请我吃饭?还是我来吧,就这样,你俩选个地儿吧。”
林适一和黄大卫再次异口同声地说:“太阳花酒家。”
“你们两个小子,早就算计好宰我了吧?”
“赶紧走吧,要迟到了!”
三个人拿了书,急匆匆地出了宿舍楼往阶梯教室走去。在教室门口,他们遇见蜜雪儿,见她身穿一件雪白的衬衫,皮肤白得几乎透明。三个人看得眼睛都直了,过了两秒钟,顾凯歌咳嗽了两声,和黄大卫一起进了教室,剩下林适一与蜜雪儿四目相对。
一夜没见,两个人彼此都有些想念,但站在人来人往的教室门口,又不便多说什么,只能直直地相互看着。有背着厚重书包的同学从他们俩中间穿过,暂时遮挡了视线,等同学过去,他们的目光又重新接上。
上课的时候,蜜雪儿有些分心。老师慢条斯理地在讲台上讲古汉语,她却不时把眼睛往男生那边瞟。自从那天晚上两人发生了关系,蜜雪儿感觉自己的肉体就像被点燃了似的,胸口热热的,里面似乎总有什么东西在燃烧。他俩都对那盘录像产生了特殊的感情。虽然那只是一盘魔术录像带,但它连带着太多记忆,以至于每次他俩同时看到那盘录像带的时候,都会产生某种冲动,不顾一切地紧紧抱在一起。
他俩在放录像带时荧光屏射出的特殊蓝光里做ài,录像给他俩带来了异域的幻觉。他们两个其实都是出国迷,八十年代初国门还未完全打开,中国人只是通过某些影视剧来了解国外的生活,好莱坞惯用的唯美画面给不少中国人一种错觉:认为只要能“出去”就是到了天堂,一步蹬天,一切问题都能解决。
他俩在做ài的间隙总是在谈论出国的事。蜜雪儿说他父母是一定要她出国的,要找男朋友的话,爸妈也一定让她找个有希望能出国的。
林适一听到这里立刻就拍着胸脯说:“我呀!你要找的人就是我!我舅舅在美国,我们家说一毕业就把我办出去。我舅舅在华人社团里是很有影响的,他的路子特野,把我办出去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是吗?”
“是吗?你把后面的那个‘吗’字去掉,就留前面那个‘是’就可以了。”
“你就那么自信?”
“那是,为你我也得自信点儿。雪儿,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不知道。”
林适一紧紧地搂住她说:“就这样爱你!”说着,就用力地亲她的脖子,直到把蜜雪儿亲得格格笑出声来为止。
古汉语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结束了,同学们差不多已经都走了,只有蜜雪儿还坐在那里发呆。林适一走过来说:“喂,你还发什么呆呢?下午艺术团不是要排练吗?”
蜜雪儿这才回过神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林适一:“对了,团长还让我问你呢,那个把女孩变没的魔术还能演吗?”
林适一调皮地朝她挤了挤眼睛说:“可能够呛!每次都排练不下去,因为对手要求太高了。”林适一每次让蜜雪儿躺在箱底,自己就无法集中注意力。因为他的思路总往别的地方走,而魔术这东西要求的就是眼疾手快,稍一迟疑就会错过机会。
“你为什么每次总会错过机会?”蜜雪儿埋怨道。
“重要的事我从不错过!”
2
下午林适一来的时候,艺术团的女生正在排节目。女孩们正在排练八人舞蹈在希望的田野上,一个模仿农民擦汗的动作由于反反复复地练习把几个女孩累得半死。舞蹈老师设计的是一把汗要分三下擦完,演员的脖子和头要跟着一起动。这个动作确实有些难度,以前练习跳新疆舞的时候,就是要求大家要学会动脖子,蜜雪儿她们马马虎虎地混了过去。这回老师要求很严,要求大家一定要把动脖子的动作学会,这下可把蜜雪儿她们害惨了。
“这是什么鬼舞蹈嘛,难道表现农民擦汗?真可笑!”林适一经常说蜜雪儿她们跳舞的风凉话“你看人家美国的舞蹈,那才叫美呢!”
“一天到晚美国美国的挂嘴边上,就跟你去过似的!”蜜雪儿嗔怪道。
“别着急嘛,去美国还不是早晚的事儿,就怕你到时候一天到晚闹着要吃中国饭呢!”
蜜雪儿瞪了他一眼说:“臭美!”
然后,在两个人的眼神里互相交换着甜蜜。
蜜雪儿她们正在苦练那个该死的“动脖子”动作的时候,林适一的到来让所有的女孩子趁机放弃了练习,一起哄笑起来:“蜜雪儿,蜜雪儿,你的那一位来啦!”
蜜雪儿一回头,真的看见了林适一。她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女孩们更像是找到了新的起哄理由“噢噢”地哄起来。林适一倒是大大方方地把蜜雪儿拉到一边,附在她耳边小声地说:“我舅舅来了,住在北京饭店,他想要见见你呢!”
“可我正在排练呢。”
“都这会儿了,还排练什么?跟团长请个假,赶紧跟我走!”
这时,方琪走过来说:“走吧走吧!要不林适一往这儿一站,我们谁也甭想练了。”蜜雪儿有些不好意思地跟着林适一走了出去。
午后鹅黄色的阳光铺了一地,林适一和蜜雪儿手拉着手走出校门。他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蜜雪儿觉得有些不习惯。在八十年代初,打车还是一种奢侈行为,一般人出门都坐公共汽车或者骑自行车。出租车是一般人不敢轻易坐的,因为太贵。
“你以后要习惯这种生活。”
“习惯哪种生活?浪费吗?”
“这怎么叫浪费,这叫有生活品味!”
林适一舒服地坐在出租车后座上,一只手很自然地搂住蜜雪儿。其实,这也是他头一回打的,但在蜜雪儿面前他必须装出一副经常坐出租车的样子。但他心里还真有些紧张,因为他不知口袋里的钱够不够付车钱。
出租车外面的世界,仿佛跟从前不一样了。街上的霓虹灯一闪一闪的,仿佛梦中的景物。行人变成了一个个细小的影子,那么小,那么快“唰”地一下就闪过去了。出租车径直开到北京饭店门口,有穿制服的侍者给他们拉开车门。蜜雪儿忽然觉得自己高贵得就像个公主,她走在饭店毛茸茸的地毯上,心想:这才叫人的生活啊!
饭店里到处都是陌生的气味:香水味、洗涤剂的气味、外国人的气味、面包西点甜烘烘的气味。林适一带她乘电梯去高层。在电梯里,他用那样一种爱意蒙蒙的眼神看着蜜雪儿,并伸手摸了她一下。那种感觉太奇妙了,让蜜雪儿感觉浑身上下好像通了电一般。
他们走在寂静的楼道里,感觉很微妙。因为那时的人很少进入高级酒店,走进酒店就像走进了一座与世隔绝的城堡。刚才还在人声喧闹的街上,一脚迈进那道玻璃门,就像迈进了另一个全新的世界。那个世界里没有争吵,没有烦恼,人人嘴角上都挂着微笑,礼貌、谦和、风度优雅,很符合蜜雪儿从小到大的梦想。
红鼻子的舅舅就在门口等他俩。
“哈哈哈!总算来了!你们这两个小鬼。”这是舅舅的开场白。
房间里舒适且漂亮,光线适度。窗帘半开,外面的街景隐约可见。
红鼻子舅舅一见面就夸蜜雪儿长得漂亮。他说:“适一老在电话里说起你,说你多么多么漂亮,我当时还不信呢。”
蜜雪儿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林适一见到舅舅,话匣子“哗啦”一下就打开了。他太想在蜜雪儿面前炫耀这个“美国舅舅”了。因为他心里清楚,她除了看中他人,更看重的是他的“海外关系”蜜雪儿对出国这件事简直是着了迷,不知是出于家庭压力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她满脑子都是“出国”、“出国”只要能让她出国,似乎做什么她都愿意。
林适一从那盘美国魔术录像带谈起,谈到他们学校的联欢会,又谈到蜜雪儿她们正在排练的具有中国特色的农民舞蹈在希望的田野上。这一系列他们生活中极为平常的事情,经林适一巧舌如簧地那么一讲,竟变得有声有色起来。
蜜雪儿心想,他真是一个会用嘴变魔术的人啊。
林适一的舅舅也来了兴致。他拉上窗帘打开一盏灯,顺手表演了两个小魔术。其中一个魔术需要蜜雪儿配合一下,他让蜜雪儿站在床后面,就在灯光起伏明灭的空当里,他的手在蜜雪儿隆起的胸脯上捏了一把。
灯亮了,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
红鼻子舅舅一脸若无其事,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就连蜜雪儿本人也有些怀疑,是不是刚才在魔术的氛围里发生了错觉,像舅舅这样的长辈怎么可能动手摸她?蜜雪儿把这件事埋藏在心里,一直没有说出去。她想,说出去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况且,这又不是林适一的错,就算告诉了他又能怎样?如果他跟红鼻子舅舅闹翻了,那出国的事就等于是泡汤了。现在舅舅这么喜欢他俩,想必出国的事会费心为他俩联系吧。怀着顾全大局的心理,蜜雪儿把这颗微涩的果子独自吞下。
舅舅在北京饭店华丽的餐厅请他俩吃饭。他西装笔挺,出手阔绰,席间他还送给蜜雪儿一百块钱见面礼。在八十年代一百块钱可是个大数目。蜜雪儿用眼睛看着林适一,不知该要还是不该要。
“舅舅给你的,就收下吧!”林适一嘴里一边嚼着大虾一边说“舅舅不是外人,以后咱们麻烦舅舅的时候还多着呢,是吧,舅舅?”林适一又说。
舅舅一边地给蜜雪儿夹菜,一边说:“雪儿,你太瘦了,多吃一点,多吃一点。”
“谢谢舅舅。”
蜜雪儿一边埋头吃东西,一边对自己说,不要再想刚才那件事了,其实那也没什么,就当是一场误会好了。
3
大约是喝了一点酒的关系,在从北京饭店返回学校的路上,林适一欲望特别强烈,他一直在抚摸坐在出租车后座上的蜜雪儿。蜜雪儿靠在他怀里,望着车窗外奇异的灯光,心想这一切是多么奇妙啊!出租车终于停在了校门口,林适一用微醉口吻对雪儿说:“宝贝儿,帮我把账付了吧,我兜里的钱恐怕不够了。”
蜜雪儿这才想起刚才舅舅给她的一百块钱,赶忙从皮包里拿出两张票子递给司机。
司机收下钱,却说了句让林适一和蜜雪儿都摸不着头脑的话:“你们俩还是学生吧?”
蜜雪儿觉得,司机一定是在后视镜里看到了什么。她有点难为情,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好在天色已晚,黑夜替她掩盖了一切。他俩精神正处于亢奋状态,谁也不愿意回宿舍去睡觉,但又没有什么地方可去,只能在校园里一圈一圈地走着,说着情呀爱呀的,把对方的手都攥出汗来。
后来俩人走到女生宿舍楼后面的那片小树林里。他们都处于激情状态,那种感觉有点不顾一切的味道。林适一让蜜雪儿靠在一颗柔韧的小树上,一把撩起她的裙子把手伸了进去。
“你湿了”他凑近她的耳朵喃喃地说。
蜜雪儿感觉从四面八方伸来无数只手,在她的胸口和下体间来回穿梭,把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摸了个遍。她的四肢已经不听使唤,任由林适一摆布。乳房被他从衣服里面剥出来,两颗圆润的乳房水果似的跃然空中。黑夜中,林适一用嘴唇去追逐她的乳尖,而那乳尖却上下跳动着,无法进入到他的口中。他只好停止了下面手指的动作,像吃糖果似的吸吮着,一口吞了她的乳房。
这一夜,蜜雪儿的乳房被唤醒了。
但是,她在胸口被林适一揉搓的同时,竟然扫兴地想到了他的舅舅。
他们两个开始做ài,小树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好像承受不住这份激烈,随时可能断掉似的。他们的爱要死要活,他们的欲望在爬升,高潮即将来临。连黑夜都被他们搅得有了响动,起风了,呜呜的风声在他们耳边响起。他们不管,他们只管应付来自于身体内的风暴,那风暴震荡着他们的全身,让他们欲死欲仙。高潮中蜜雪儿还念念不忘出国,她用微哑的嗓音声嘶力竭地喊出:“你一定要带我出国!可不能忘了啊!”一个女人在高潮中还喊着“你一定要带我出国!”对林适一的震撼比经历一次地震还要大。若干年后,林适一想起这一幕,他甚至觉得有些悲凉。他不知蜜雪儿是否真的爱过自己,还是因为想出国才跟自己在一起的。
他真的有点搞不懂她,这个女人对他来说自始至终都是一个谜。
4
大规模的学跳交际舞的活动,就在那个春天轰轰烈烈地走进了林适一的生活。林适一是个爱出风头的男子,事事都要抢个先。在跳舞这件事上,林适一是出尽了风头。因为他乐感比较好“三步”、“四步”用耳朵那么一听,就能听出个所以然来。而那些乐感较差的男生,捋胳膊挽袖子手搭凉棚地侧耳细听,却总是把“四步”听成“三步”把伦巴听成探戈。按照林适一的话说他们“没有跳舞天分”
林适一在跳舞这件事上大出风头的另一个原因是:他有一个别人都没有的好舞伴——蜜雪儿。蜜雪儿说自己在校艺术团混过,有“农民舞”做基础,所以跳起别的舞来自然是小菜一碟。
那段日子,林适一和蜜雪儿差不多成了全校的“舞星”不论哪个系开舞会都能见到他俩的身影。那时候的人不知为什么全都一窝蜂地喜欢跳舞,也许因为没有太多的娱乐,因此跳舞就成了展示自己的大好机会。男生都穿着那时流行的棒针毛衣,女生则穿着夸张的“八片裙”人们在红绿灯泡闪动着的饭堂里翩翩起舞,所有人的脸上洋溢着不可思议的幸福。
因为林适一跳舞跳得好,很多女生都爱找他跳舞,结果却惹出麻烦来。有一天,林适一和蜜雪儿刚刚“炫”了一圈“快三”下来,因为舞跳得过于完美,引了个满堂彩。就在这时,有个穿桃红色毛衣的狐狸脸女生一摇一摆地朝着林适一走过来。虽然那女生个子并不算很高,但是在闪耀的灯影里蜜雪儿似乎产生了一种错觉,她觉得有一个巨大无比的影子正朝着她和林适一压过来。
“林适一,你能带我跳一圈‘快四’吗?”
这个女生像是有某种魔力似的,她刚一开口“快四”的音乐就应声而起。林适一听到熟悉的节奏响起,就有些坐不住了。他开始脚痒,心里在打转,说时迟那时快,他已经牵着那狐狸脸的女生的手,一阵风似的旋上舞场。
蜜雪儿坐在原地没动。
林适一“疯狂”回来,却发现蜜雪儿人已经不见了。
那天他们大吵了一架。
舞会结束后,林适一来到女生宿舍楼下大喊大叫,把所有已经睡着的人都吵醒了。
“蜜雪儿!蜜雪儿!你给我出来!”
“你出来不出来?不出来我可上去了啊!”“蜜雪儿!蜜雪儿!”
生活老师是一个走路一拐一拐的瘦老太太。她从女生宿舍楼的传达室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根拐杖。她手中的拐杖一挥就挥到了林适一的腰眼儿上。
她说:“快走!赶快走!”
林适一仍固执地站在原地,依旧大声喊着蜜雪儿的名字。
“你走不走?再不走我叫保安了!”
在瘦老太太对林适一推推搡搡的时候,蜜雪儿的身影在楼门口出现了。她凶巴巴地走过来,在林适一胸口上狠狠地推了一把。
那个狐狸脸女生叫做蓓蓓。在跳舞的过程中很快和林适一混熟了,之后两个人一边跳舞一边有说有笑。这是最让蜜雪儿见不得的。
“不就是一块跳跳舞、聊聊天吗,这有什么呀?”
“跳吧跳吧跳吧!你干脆跟她得了!瞧她长得那样儿,跟个狐狸似的!”
“你这不是说气话嘛!什么狐狸不狐狸的,我压根儿没看清她长什么样儿!”
“连模样都没看清就能好成那样!林适一,你真够可以的!”
“蜜雪儿,我说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啊?”
“谁不讲理了?是你跟人家亲亲我我的,怎么着,还觉得自己有理了是吧?”
之后,他俩因为蓓蓓的事吵了无数次,最后以林适一再也不去舞场跳舞而宣告结束。学校里人都说舞场上少了林适一,就少了一半的风景,一半的热闹。可是没办法,林适一不能为了别人的“风景”、别人的“热闹”而丢了自己的“老婆”
从舞场上退出后,林适一和蜜雪儿的生活又再次恢复了平静。他们独处的时间比以前多了,却不再吵架。如果宿舍里其他女同学全都出去了,林适一有时候会想办法溜进她们女生宿舍。他们俩把门插上,两人坐在床上亲热。有时候也并不见得非得做ài,他们搂抱在一起或者说说话,或者躺着,没有压力,没有争吵。林适一一边抚摸着蜜雪儿的身体,一边梦游似的喃喃自语:“以前咱们怎么那么傻?”
“怎么傻了?”
“那还用说吗,跳舞呗。”
“跳舞怎么了?你不是跳得挺好的吗?”
“我不是说那个,我是说以前咱俩早点退出江湖多好!躺在床上像现在这样,搂着你、亲着你、抱着你,我觉得好幸福。”
蜜雪儿没说什么,被人搂紧的感觉的确很好。那种感觉不像是在舞场上,一圈一圈地旋转,一切都像一阵风似的,但是从舞场出来被夜风一吹,似乎又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开始脱蜜雪儿的衣服,很缓慢地,一件一件地脱去层层阻隔,直看到她的小红滚边内裤,林适一忽然停了手。
蜜雪儿问:“怎么了?”
“这条内裤我怎么没见过?不过穿在你身上实在是很好看。”
蜜雪儿羞涩地一笑:“昨天新买的,我知道你肯定喜欢。”
接下来,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很专心地做那件事情。隐约的音乐从不远处传来,林适一听出那是舞场的旋律。
林适一眼前出现了男男女女一起旋转的画面,他似乎看见从前的自己置身其中,不停地转呀转,转呀转,终于“砰”地一声倒下了
5
红鼻子舅舅在回美国前,单独约蜜雪儿见了一面。电话是直接打到女生宿舍去的,蜜雪儿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这个电话号码的。当有人在楼道里喊蜜雪儿接电话的时候,她正在水房里洗头,热水顺着她的脖子滴滴答答流下,雪白的衬衣被弄湿了一大片,紧紧地贴在身上,隐隐约约地露出粉红的肉色。
蜜雪儿仔细回想电话里的声音。
“我是舅舅啊!”她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这个“舅舅”到底是谁。后来他说起他住在北京饭店,蜜雪儿想起了那个红鼻子的、曾经摸过她乳房的男人。听到那个声音,蜜雪儿感到浑身很不舒服,但是她就像中了某种魔咒,被那个舅舅的话牵着鼻子走。他在电话里说他快要回国了,有好多礼物要送给蜜雪儿,要蜜雪儿单独去他那里去一趟,并且还说她可以打一部车子到他那里,到时候他给她报销。
蜜雪儿放下电话,心里乱极了。
她知道自己不该单独去见舅舅,况且又是晚上,说不定会出什么事。她越是想说服自己,她的腿就越是不听使唤。她独自一个人往校门口方向走的时候,耳边有一个声音反复出现“出国、出国、出国”
她很想有人可以出来帮帮她,或者有一只手可以来拦住她。可是什么都没有,这一路上她没有碰到一个人。
就在蜜雪儿打了一辆出租车赶往北京饭店的时候,林适一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涌起,他似乎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儿。于是他一个劲儿地往女生宿舍打电话,可一直没有人接。
他有一种可怕的预感:蜜雪儿不见了。
“蜜雪儿不见了!”
“蜜雪儿不见了!”
林适一逢人便说这句话。他的室友顾凯歌和黄大卫都以为这小子疯了,私下里嘀咕:林适一这小子是不是谈恋爱谈魔怔了,说话颠三倒四的。女朋友一会儿不见人影,就以为世界末日要来了,脸儿刷白刷白的,跟个祥林嫂似的,逢人便说“蜜雪儿不见了”他俩各自躺在床上,劝都懒得劝他,由他一个人疯去。
林适一像头豹子一样在校园里奔跑。他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他只知道拼命地往前跑。他听到耳边的树木草叶“刷刷”地向后闪动的风声。他知道自己奔跑的速度极快,他不知道自己竟然能跑得这么快。
他想自己是不是疯了,为什么出现了超能力?为什么出现了幻觉?为什么预感到女朋友会出事?为什么
他感到头痛欲裂,一个没站稳就倒下去了。
被人发现的时候,他躺在草丛里,衣服凌乱,脸上有被树枝划破的伤痕。他到底怎么了,谁也不知道。他的几个室友七手八脚地把他抬上一辆救护车,送往医院。
末了,黄大卫说了一句挺吓人的话:“林适一该不会是自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