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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北辰离是不是瞎!总能撞倒茶杯……
腰间传来的痛意提醒我现在并非分心揶揄的时候。
我紧咬着牙,努力辨别周围朝我袭来的风声。
老王说,我眼瞎,心却如明镜。若是真遇到高手,不能用耳,要用心去判断。
“如何用心……判断?”那时我甚是不解。
如今被司徒馨逼至绝境,我欲琢磨其中奥秘,不想身体就像是被马车踏过突然变得酸软无力,就连挥出的流云鞭气势也变得弱了几分。
不好!
是刚才那杯茶被人动了手脚!
大爷的!竟敢趁本公主眼瞎,在本公主面前使阴。
我速度一慢,自然便躲不过司徒馨向我刺来的短剑。更要命的是这短剑竟是朝着我的脸而来。我已经够丑了,难不成还要我成为姜国第一丑……
司徒馨有两把短剑,而我却只有一条流云鞭。面对左右向我脸劈来的利刃,我只能护一边,我紧闭上眼思忖着司徒馨是左撇子,右手力道弱,便攻她右手。这样我至少能够护住我的左边,右脸若是伤,我便像牟嫣那般弄刺青来遮丑。
电光火石一瞬,我已做好取舍,谁知就在我朝着司徒馨扬鞭而去时,看台出传来一声宛如惊雷般的厉喝:“住手!”
在这阴沉若泰山崩顶的厉喝声中,周围的一切好似静止,就连司徒馨也碍于这极有威慑力的声音而身形一顿。他人下意识会屈服于北辰离的龙威之下,但我却因听母皇厉喝“住手”二字太多,根本不会在意,否则当初我也不会拿传国玉玺去砸蚊子。更何况现在我若住手,等司徒馨回过神来,我的脸定毁在她手上。
这一刻,伴着我的鞭声,我似乎还听到有小石子向司徒馨击去的声音。
下一刻,司徒馨一声惨叫便晕倒在地。
下下一刻,只听北辰离道:“此次比试由邱纤胜出。”
???
北辰离亲口说我胜出。我……就这样赢了?!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我有些凌乱。这……真不是我想赢想疯了所产生的幻觉?
这个时候公公又扯着嗓子将北辰离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伴着周围大臣门短暂的质疑声,我终于确信自己已是本届的武!状!元!
“邱纤还不快上前谢恩?”
第七个艰巨的任务,本公主终于完成!按照我事先计划好的那般,我运起轻功,如一只翩然而落的蝴蝶般,落在姜国皇帝更前谢恩,以彰显我的盖世英气。
谁料我刚一落地,竟因失血过多,两眼一闭便晕倒在地。
在失去意识之前,我仿佛听到公公唤我武状元的声音,还有北辰离又打翻茶杯的声音……
自从我被蓝奕玩腻抛弃后,我每晚都会做同一个梦,梦见蓝奕站在朱楼上,我站在朱楼下,他不言,我不语。我就盯着他,直到梦醒。然而这日我却听到他轻唤我名字的声音。
“邱纤……”
蓝奕低哑的声音极是深情,浸满难以言喻地心痛。
他……还会心痛我?
被蚊子叮了眼睛,我迷迷糊糊地怒喝道:“滚!”
那蚊子便真的滚了,蓝奕那惹人烦的声音也转瞬消失在我的梦境中。
我不知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最后是被苏岄的低泣给吵醒的。
“阿岄,别哭。姐姐没事。”我伸手准确地摸到苏岄的发顶,声音沙哑地轻声安慰道。
“姐姐可……可是渴了?”
就贴心小袄一样温暖的苏岄忙给我倒来水。
握住手感细腻光滑的瓷杯,我诧然:“阿岄,你这瓷杯是你新买的?”
苏岄却道:“姐姐,这瓷杯是……是皇上赏的。”
“北辰离赏给我的杯子?”
难不成北辰离给武状元的赏赐就只是一套质地不错刻有海棠雕花的汝窑杯?
我抽了抽嘴角,正准备说北辰离这皇帝未免当得太小气,便听苏岄用几乎崇拜的语气道:“皇上他不仅英明神武,还懂得体……体恤官员。皇上他不仅赏了姐姐他自己亲……亲手做的汝窑杯。而且还赏赐了姐姐这……这比蓝府要大上十……十倍,光是家丁丫……丫鬟便有上百人的府邸。皇上还说姐姐有钟……钟有颜将军那般坚韧不……不屈的风范,特赐封姐姐为惊……惊鸿大将军,并说,姐姐有伤在……在身,特允半个月的假,不……不用上朝。”
“北辰离封我为惊鸿将军?!”我震惊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要知道在姜国朝堂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乃是国师王御景,而惊鸿将军的官位仅比国师低那么一丢丢。也就是说,我如今已是姜国朝堂上,两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惊鸿将军!!!
我的苍天!我不过只是想在完成任务的同时,顺便领个虾米小官的职务,混些俸禄,一来可以还清我欠苏岄的钱,二来可以给旺财买鸡吃。
不想天上竟掉馅饼……
这天上掉下的馅饼绝不可能让我白吃。凭借本公主生于帝皇之家的直觉,我已嗅到一股阴谋的味道。姜国皇宫苏宝儿虽只是生于江南书香门第之女,但其舅娘也就是司徒馨的娘亲洪氏却是吏部尚书洪亮之女。
国师王御景在朝中的势力早已盘根错节,不可小觑。北辰离刚登基不久,皇位不稳,自然需要培养自己的势力。所以在确定我有利用价值之后,便在比试的最后关头,当着众人的面帮我坑了司徒馨……
就在我昏睡的这段时间,我长鞭无敌,司徒馨险些丧命于我长鞭之下那一刻,北辰离及时喊停,最后司徒馨只是手臂受伤被我打晕的传闻已传遍大街小巷。
听到传闻后,坐在床上用鸡毛掸子逗旺财的我不禁揉了揉额头。北辰离趁着王御景云游之际,说黑为白,封我作大将军,使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我身上,待王御景回晋都后,恐怕我便成了他头号想要铲除之人。
这北辰离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也不问本公主到底愿不愿意,便已将我卷入姜国朝堂尔虞我诈的漩涡中。
“邱将军,门口有位男子自称礼部尚书说要拜见邱将军。”
“礼部尚书?”我手一顿,鸡毛掸子便被旺财抢了去。
宛如一股低调的清流存在于朝堂中的礼部尚书找我作甚?
听到旺财欢快啃着鸡毛掸子的声音,我摸索着穿上长靴,站起身道:“旺财,去前厅。”
北辰离赐我的府邸太大,近日我又躺在床上养伤,不曾四处走动,对于府邸的路径尚不熟悉。倒是旺财这几日早已在府上撒欢乱跑,我问它府上有几处狗洞,它都能“汪汪”给我数出来。现在领我去前厅,对能听懂人话的旺财而言,跟啃鸡翅膀一样简单。
“不知礼部尚书登门拜访,邱纤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坐在红木椅上之人闻言站起身来,却并未接话。
感受到对方打量我的目光,我下意识皱了皱眉:“不知礼部尚书前来是为……”
我话音未落,手便被人紧紧我住,我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掌心的颤抖:“你……你真是纤儿吗?”
什么情况?!
我神情一怔。
这礼部尚书是一年前高中的状元郎,因为人低调,不站队,不拉帮结派。所以连乞丐都记不得他的名字。
只听我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激动的声音:“纤儿,我是……步爻廉。”
“恩。”我下意识应了一声,随即又是一怔。
他说他是步爻廉?!
那个……“邱纤”的青梅竹马?
他真的考上了状元!
我的苍天……
见我脸上写满震惊,步爻廉忙解释道:“纤儿,我祛了脸上的大黑痣,你一时间忍不出我实属正常。就像我,如果不是在擂台上司徒馨划破你衣袖,让我看到你手臂处如鬼画符般的胎记。我只道是名同人不同。不想……你真的是纤儿。”
步爻廉话音一顿,我便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我手背上,下一瞬我便步爻廉一把猛地抱进怀里。
“纤儿,若非你给我的盘缠,我步爻廉便不会是如今的礼部尚书。”
“咳咳……”步爻廉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墨香,我掰开不要脸紧抱住我的手,退出他的怀抱:“步爻廉,君子动口不动手,有话好好说。”
“是我见了纤儿失了分寸。纤儿莫要怪罪。”步爻廉顿了顿又道:“纤儿,过去就像你说的那般,我用花言巧语骗取你的善良,内心却总是嫌你鲁莽肥胖,大字不识。可当我高中之后,却朝堂并非我想的那般简单。不羡黄金罍,不羡白玉杯。喝得醚酊大醉时,我方觉自己原来最想念便是你塞入我口中的鸡腿。半年前,我曾回了一次冬青镇,单纯想要知道你过得好不好。不想却听人说,在我离开之后,你竟从大胖妞瘦成大美人。你嫁入蓝府半年,不但未曾与蓝裴同房,甚至最后还丢下一封休书,离开了冬青镇。你可知……这半年来,我一直都在寻找你的下落。”
半年前我在冬青镇所发生的事,如今从步爻廉口中说出来,恍如隔世。
我耸了耸肩:“可惜我现在做不了鸡腿。”
“纤儿,我……”
我打断步爻廉的话:“不过本将军现在府上不缺鸡腿。我请你吃到撑!”
对于突然出现的步爻廉,我除了将他当做同乡看待,最重要的是他现在算是和我同朝共事,万一我遇事,兴许步爻廉还能帮到我。
“纤儿,你……且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在……朝堂上受……受委屈!”
“纤儿,你可知……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我……很想你。”
“纤儿,过去我以为自己说的话是为……骗你的鸡腿,骗来晋都的盘缠。可……骗到最后,你便真成了我心中的水仙花。纤儿,看到你……你为我愁白三千青丝,我不觉你丑,我只觉心好痛,恨不得陪你一起白发……”
三坛烧刀子下肚,步爻廉便已醉得人畜不分地趴在桌上说胡话。
我揉了揉发涨的脑袋,顾忌男女有别,我道:“来人,将礼部尚书送回府。”
“旺财?”
“旺财?”
我皱眉唤了好几声,只听角落处传来旺财的哼唧声。
竟又喝醉了……
我摇了摇脑袋,只得努力去回忆旺财之前带我来的路径。
走廊上,夜风伴着花香袭来。
我习惯性地抬头去看月色,然而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
“月下娇花艳,唯恐无人赏。”听到风拂落花的声音,我不禁蹲下身去嗅蔷薇沁人心脾的花香。
晓是酒劲上头,又听到步爻廉不断提起半年前我在冬青镇上发生的事情,一滴眼泪自我眼角滴落在花瓣上。
我哭了。
如今我却不知自己为何而哭。我曾一次次警告自己不许再掉一滴眼泪。
可是……再多的警告,都抵不住内心的苦涩。
察觉到小腿开始发麻,我缓缓站起身,叮当一声,我生辰那日苏岄赠我的银簪不慎落入花丛中。
若换做平日,以我敏锐的听力定能准确判断出银簪掉落的位置。
奈何我现在脑袋涨得厉害,根本辨不准发声的位置。
此处四下无人,我只得蹲下身,开始在花丛中摩挲银簪。
“嘶!”
被蔷薇花刺扎到,我不由忙收回手。却听在我发出声音的同时,不远处有人踩到枯叶发出的轻响声。
“是谁?!”我蓦地抬起头。
半晌后,只听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朝我缓缓而来。
“我是新来的花匠。”一道音色极其普通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新来的花匠?你半夜在这里做什么?”
花匠不急不缓地说道:“在等昙花开。”
“昙花一现只为韦驮。原来这院中还种有昙花啊。”我淡淡地扬起一抹笑,可惜我却看不到。
花匠默了默应道:“恩。”
听到衣衫发出的窸窣声,就在我准备以喝醉眼花为借口,让花匠帮我捡发簪时,突然间一冰冰凉凉的物什落在我手中,花匠的声音有些发闷:“将军,这是你掉在的发簪。”
花匠话音刚落,我只觉有什么东西被插在我发髻上。
我伸手去摸,除了摸到柔软的花瓣之外,还摸到一只指骨修长宛如青竹的手。
被我摸到的手一僵,就像是被我烫到一样,倏地收了回去道:“将军这是昙花。”
这花匠的手……手感真好。
酒劲未散,以我现在的状况,不知何时才能回到屋中。我揉着额头道:“花匠,你可知本将军的房间?”
“将军?”
听到花匠不解地声音,我道:“本将军,头痛你且扶我回去。”
花匠犹豫地应了一声,上前扶住我的手臂。
步爻廉被三坛烧刀子放倒,我可是饮了十坛。刚停下来还好,现在一迈开步子,我便觉自己左边的身子要比右边重许多,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左边倒。
“将军小心!”
我以为自己会摔到坚硬的地上,不想却摔进花匠的坚硬的胸膛上。
我醉酗酗地支吾道:“无碍。挥锄头的就是身体好,就连肌肉都硬得跟石头一样。你媳妇肯定享福!”
花匠浑身一僵,默了默,言语间夹杂着涩意:“她过得不好。”
难不成这花匠空有好身板,却患有隐疾?
我一声轻叹,拍了拍他扶着我的手:“其实能不能吃并不重要。就拿旺财来说,把它拿来红烧定是一餐美味。可若是谁敢烧它,我定烧了那人!旺财它不是拿来吃的,是拿来宠的。媳妇也是一个道理。那档子事不过是锦上添花,只要你把她宠上天。情味远比肉味更令人酥骨*,难以自拔……”
花匠突然道:“那你呢?”
我闻言一愣,只听花匠又道:“我听说将军嫁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