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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05款的宾利欧陆缓缓地停在平阳路127号。这种价值三百万的豪车可比开个宝马奔驰要彰显身份的多,宽幅的轮胎根本不理会地上四散的啤酒瓶玻璃碴,透过窗子,张仁和伸着油光可鉴的脑袋,一脸却如苦菜,这才叫天低了三尺报应快呢,拉闸断水、掐管砸窗、堵门挡自己惯用的绝技,却不料今天施之于自己头上才省得这个劲道不是那么好受。
更难受的是,居然不知道这是谁手笔。本来怀疑蒋九鼎多少搞点鬼,可人家今天还打电话透露要在近期和仁通接触洽谈出售酒楼的事,看这样应该不是。那么,毫无疑问应该是仁通的竞争者了,可这个不好说,自己的冤家太多,竞争者也太多,而现在把矛头对准自己的,也太多。
进了一片狼籍的大院,张仁和下得车来,公司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员工都等着没敢下班,一进门厅看得几个保安畏畏缩缩坐着。张仁和便即破口大骂起来了:“要你们干什么?养群狗也知道看家护院吧?都滚”
边骂边向着电梯走去,几个年青保安被训得悻悻不敢做声,正在公司等着老板的几个手下,看样是跟班兼保镖类的,迎着老板进了电梯,张仁和瞪着没好气地问:“黑皮,这怎么回事?咱们用的施工队现在都在忻州干活,根本不是欠工钱的事?这群民工哪儿来的。”
“老板,我们查了,人散就跑得没影了,人太多,我们也不敢动手。”
“那去查呀?等在这儿等着我教你呀?”
“老板,这个这个怎么查?大原里300多家工程,几万民工,这”“你也滚,滚远点,别让我看着你心烦,养上一帮混混只知道撒酒疯耍流氓,正经事是一点都干不了?”
张仁和气乎乎地出了电梯,把个五大三粗的保镖扔在电梯里了,门口迎着的副总和秘书赶紧地迎了上来汇报着:“张总,寇庄派出所王所长来过了,来的人太多,他怕激起**,没敢扣人”
“到底是谁?一天了你们都不知道?”
“张总,现在几家楼市和开发商都把矛头指着我们,具体哪一家还真不好说。”
“你你们”
坏消息一件接一件。张仁和有点气急败坏地手指点着副总、秘书还有办公室门口迎立着的人,只道这人到了难时却是没有一家能帮上忙的,怒从心头起,叫嚣着:“滚,都给我滚,一个个人五人六,啊,一年大几百万养你们,拽得二五八万似的,都成白领了是不是?什么是白领呀?就是白领工资奖金是不是?都给我滚远点,没有你们,老子照样撑得起来”
说话着砰地关上了总经理办的门。
这个在大原小有名气的张总,想当年是二道贩出身,煤俏的时候贩过煤、铁贵的时候倒过钢、建材紧俏地皮涨价的时候,又钻进房地产行业里来了,原本文化就不高,骂起人来和大原那干暴发的小富豪们也没有什么二致,今天这话里没有夹杂上男女性器官,已经算很客气的了。
一干员工悻悻地看着老板气急暴跳如雷,却是都暗有不满之心,这几年疯狂地扩张买地修楼。干得像造反派一般,不管是生意上还是私下里,冤家都不少,把气撒在员工身上可就有失水准了。给私人老板打工就有这点不好,说是员工,有时候连家奴都不如。这位副总却是知趣,使着眼色让长得不错的女秘书进去,这个时候,除了这个有点裙带关系的小蜜,其他人都是挨骂的材料。
秘书敲了半天门,没人应着,大胆地推门而进,一见之下却是有点可怜,平素时威风八面的老总,像瞬间苍老了几岁一般,手支着头一副为难的样子埋在老板椅子里。看着秘书来了,战战兢兢站在桌前,肯定是有事要汇报了,长叹了一口气:“说吧,还有什么坏消息。”
“张总,我们我们售出去的367套住房,有165家要求退房。”秘书小心翼翼地说道。
张仁和静下来了,眼里带着几分恼羞成怒,不屑地哼了哼道:“嗯,知道了,按合同办,扣一部分违约金,给他们退,等房价再起来。让他们哭去吧还有吗?”
秘书看样确实还有:“工行信贷部的张主任、建行的刘主任还有”
话被张仁和打断了,叹着气说道:“知道了,去吧去吧,你替我挡挡,告诉他们,柳巷地皮一回收,马上就有项目,楼盘就在咱们手里,马上就变成钱了去吧”
秘书款款地回身出去了,掩门时候听得老板长吁短叹,从老板这经常是色色的眼光里看到这么多黯然还真是不容易,看来,这次是真遇到难处了
散落在大原市各个写字楼、各个角落,无数双眼睛正盯着屏幕查消息和最新行情,今天最吸引眼球的莫过于仁通房地产公司恰如做秀的行为了。现在发达的通讯手段,交互式的信息沟通让这个世界变得如此之小,无数双手在键盘上的敲击,眨眼间就把信息传递到了无数的另一端。
九鼎自己的团队在动、李威暗召的团队也在动,外围不明真相的开发商和楼市代理,也是卖力地动,好像都在憋足了劲誓把仁通赶下马一般,而手中依仗的最犀利的武器就是:谣言。
别小看谣言,去年曾哄传大原要地震。结果半夜把一半大原人吓得穿着裤衩跑到了大街上避难,几成全国的笑料;今天飞出来的房价回落传言,又击中了大原人的神经,要真细数有多少人看关注这事,还真不好说,最起码比相信地震的人不会少。
位于师院不远的一幢居民楼下的大众网吧里。密密码码地排着几十台机子,熙熙攘攘地坐着几十号成年和未成年人,戴着耳麦的、听歌看电影的、大呼小叫玩cs、打魔兽、干星际的,空气里弥漫着烟味和体味混合的沉闷味道,即便是大开着空调这种味道也去不干净。
这里也是个谣言的中转站。
老三黄天野站在吧台前,摸着口袋里一叠人民币扔到柜台上。留着长发叨着根烟眯着眼不知道是老板还是网管的对方,喜滋滋地数着百元大钞,数完了吧唧一甩,装起了。一下午额外挣了好几百,当然是乐得屁颠屁颠得了,赶紧地给财神爷递上罐饮料。
黄天野眯着眼,笑着问:“喂,老板,晚上给我找人顶贴,别让沉了,就我给你划得这九个论坛。”
老板细细估算着,伸了个手势:“到明早上,一千。”
“八百,干了干,不干我找其他人,时才两块钱,这够多少人上网了?”老三讨着价格。
老板眼骨碌一转,算算这生意划算,手伸过来了:“成交,先给钱啊。”
“呵呵别蒙我啊,半夜我起来查岗。”老三笑着,又数了八百扔到柜台上。
“放心吧,明儿一早,说那地儿是核废料堆都有人相信。”老板数着钱,呲着烟渍牙不屑地说道,至于什么小区不重要,到手的现钞才重要。
又成交了一笔,说了几句回身准备走了,简凡看着交易已成,笑着和老三肩并着往外走,还未出门就听得老板在喊着,嗨,谁顶贴,复制加粘贴,一贴五分钱,简单的很啊,发上十分钟。网费就免了;零点以上加餐加饮料啊网吧里乱哄哄不少男女喊着,老板,算我一个。老板,我顶,我顶
花上几个小钱找一群网络推手倒也划算,何况是极富想像力的九零后一代。今天的事是几方努力的成果,原始的资料来自唐大头一伙人泼漆时候的照片,ps后的资料出自九鼎的策划人员,再往后这些资料发布到网上,到了各地产商手里,再ps几遍就面目全非了,反正就是铺天盖地的屎尿盆子都往仁通脑袋上扣。
看来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连简凡也觉得有点低估了网络和各类媒体的威力,看着这里气氛不错,简凡笑着问道:“老三,这里面怎么这么多未成年的啊?还有,怪不得你老混这儿昂?没问题吧?”
“呵呵,人小胆大,咱们这八零后是垮掉的一代,九零后比咱们还厉害,整个就是脑残的一代,给他们俩钱,你让他们攻击政府他都敢干。”老三笑得又没了眼睛。一下午就窝在这儿连玩带干活都干上了,不过还是理解不了这都底要干什么,怀疑地问道:“锅哥,你这是唱得那一出呀?不会是买不起房子就仇视房地产商吧?这要干什么呀?又是让我找老大传资料,又是让我在这儿给开论坛发贴造谣。”
“现在仇视房地产商的人不少,特别是今天最多,但绝对不包括我。走吧你把卤汁准备好了么?”
“好了照常出摊啊。”
俩人出了网吧,让老三有点瞠目的是,居然换车了,警车换成了小本田;车换了不说,人也换了,驾驶室里坐着位紫衣女人,不知道还。笑着一介绍才知道,又是个新朋友,叫曾楠。
开车的女人,黄天野暗暗打量着,虽比白衣的那位稍有逊色,可要是性感程度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上车没几句话倒觉得自己心里多少有点仇视情绪,这丫的,又从哪儿捡了颗好白菜。直到下车准备回家出摊还是一步三回头地无法释怀。
驾车的正是曾楠,半下午才接到了简凡,俩人跑了一趟威盛又去了一趟九鼎,回头就停在这小网吧了呆了一段时间,曾楠倒对这位既是小警察又是小参谋的简凡兴致越来越浓了,很难想像刚从李总办公室出来,又钻到这种两块钱一小时的网吧是种什么感觉,而看简凡,却觉得,根本没有什么感觉。
送了老三,简凡干脆不回警队了,说了句去中西广场便即没有下文了,饶有兴致地看着街景,仿佛对身边这个美女有点熟视无睹。
车驶了几分钟,沉默着的车厢里有点微妙了。曾楠几次想找机会开口有点词穷,知道简凡口若悬河的本事,却理解不了和自己在一起为什么总是惜言如金,如果不是从眼神中还流露那么一点欣赏的话,估计要怀疑他的性取向有问题也说不定了。
驶到了滨河路大道,曾楠车速缓下来,终于打破沉默了,问了句:“哎,简凡,我听说,你和你女朋友分手了?”
一个突兀袭来,简凡一愣神:“是啊,怎么啦?”
“好好的,为什么分手呀?我怎么听说某些人大男子主义泛滥,还打人了啊。”曾楠揶喻地说着,好容易从唐大头手里抢了这么个机会,却没说几句话,这倒找着机会了。
“涉及**,拒绝回答。”简凡迸出这么一句。
曾楠笑着,倒也没指望他回答,不过却是引着话题道:“我倒没挖你**的意思,我就是奇怪,像你长得也不丑、脑子也不算笨,又不是不会说话不会哄女孩子,怎么也会被甩呢?”
话里有点调侃,简凡听得有点悻悻然,不过此事已过了一段时间,或许心中已有所持,也没有什么可避讳的,干脆以问代答道:“不一定那方条件优越就一定是合适的一对,这么说吧,我问你个问题,有一辆公交车和一辆火车谈恋爱,但是谈了不久,他们分手了,你说为什么呢?”
“什么意思?为什么呀?”曾楠没听懂。
简凡嘻笑着道:“公交车和火车谈恋爱,他怕她被人上、她担心他出轨,俩人唱不到一个调上呗。这就是原因。”
啊!?哈哈曾楠听得一愣一怔跟着是哈哈大笑,笑得直掩嘴,干脆把车停靠在路边,舒畅地笑得花枝乱颤、双肩直耸。笑着的时候再看简凡只是似笑非笑,像故意逗人一般,不过也觉得这句回答太过妙了。既说出了自己的难堪,又不觉得让自己难堪。
笑了半天,曾楠才侧过头来,不无诱惑地说道:“简凡,晚上,到夜总会玩怎么样?跟我玩的一群姐们,我给你招过几个来,喝顿酒镇镇她们。就凭你这酒量泡几个都没问题。”
简凡摇摇头:“不去。”
曾楠笑着诱道:“喂,别后悔啊,美女成群、靓妹如云,你不没女朋友么?正好给你介绍一个。你想好再拒绝啊,到我们那儿玩的美女,企业高管、自己开店的小老板可多得去了啊。”
简凡一侧头,暗自诧异这夜总会里出来的,怎么都这样,还是摇着头:“你们那儿我压根就不喜欢去,不是男人玩女人就是女人玩男人,有什么意思?还成群,还如云?你看我长得像妇女健身器材还是像女人娱乐工具呀?切。”
言语中似有不屑,可对夜总会却是一语中的,逗得曾楠爬在方向盘上笑了半晌,再起步的时候却是随意说道:“那你都下班了,还干什么?今天不是没事了么?”
“我说,我摆夜市啤酒摊,你信么?”
“骗人吧你?”
“那不得了,我还就是摆啤酒摊,刚才那个猥琐的瘦子,是我老板,你更不相信吧?”
“切,没句真话。”
“那就没办法了。女人这耳朵里只能听得进去假话,我说真话你都不相信。”
“算了吧你,男人嘴里就没真话。特别是你。”曾楠悻悻道了句。
车走着,俩人辨了几句,简凡闭上嘴了,嘿嘿地笑着,像是否认也像是默认,曾楠颇觉得这人说话格外有意思,可再想说什么却有点词穷的感觉了,毕竟不是那么熟悉,而且俩人缺乏对事物的默契。
指挥着在中西广场边上停下了车,简凡拉着车门将下未下,却是想起什么来,侧着头看着曾楠,突然爆了句:“曾领班,我现在说句真话你信不?”
曾楠诧异道:“什么?”
简凡笑着,似有成竹在胸“你有一斤的酒量吧,我劝你别多喝酒,酒这东西,少喝点是享受、喝多了难受、喝醉了简直是活受生冷硬加上酒精,对人体的损害最大,第一次和你握手我就感觉到了你的手发冷,发干,这是脾虚的标志。你保养得再好,酒精也会加速你的衰老,你现在年青不觉得,喝到三十就是浑身毛病、喝到四十就鸡皮鹤发、五十岁基本身体零部件就报废了女人需要的是温胃养脾,而不是酒精刺激拜拜,慢点开车啊,你开车也太快了”
说话着,拍上了门,转着路口下了车,回头又招着手,不过这几句倒把曾楠说得有点愣了,怔着的时候连招手再见都忘了。
怔了很久才嫣然笑了,听到过无数次善意的谎言或者刻意的恭维,但这么不客气的直言,还真是第一次听到,听到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刺耳,反而有一种莫名的感动萦绕在心头。
驾着车往盛唐回去,不知道鬼使神差想起了什么,半路又折返回来,在广场找了个停车位,下了车反而饶有兴致地沿着西侧的啤酒摊看着,或许心中有所疑问想求证什么。
啊!?曾楠心里一惊,差点惊讶地喊出声来,隔着几步远的啤酒摊,正甩着一块油面的,可不是简凡是谁。双臂挥舞间,手里如同变魔术一般飞出来一条越来越长的白练,白练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甩在身前背后,不离双手的控制左右,几匝缠绕之后,准确地飞进了蒸汽腾腾的热锅,像杂耍一般的烩面技巧在大原倒不罕见,只是知道了简凡身份的曾楠就有稀罕了,看这架势没有几年的功夫做不出来,这家伙到底是个警察还是个厨师?莫不是白天扮警察、晚上当厨师、业余时间还捎带着掺合几家势力的商战?
兴趣所致,本来准备上前给简凡来个惊喜,不过略一思忖,曾楠悄悄退后了,那人脸上的惬意仿佛在享受着一种无上的快乐,实在让人不忍打搅。
悄悄地、默默地,曾楠看了很久,第一次觉得自己和一个男人的距离是这么近,又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