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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方才秦副将的豪言壮语都是绣花枕头?叫得这么响,其实是个怂包,慈母多败儿,此话果然非虚”,沈月明冷笑道。秦南宇被太阳晒得正心头火起,又遭她此番当众奚落,他素日里无法无天惯了,早将母亲的训诫抛之脑后,当下头一昂,说道:“比就比,我一大老爷们,还怕你这个小丫头不成?”。
有点眼力劲儿的同伴眼见形势不妙,暗中拉了拉秦南宇的袖子,谁知更激起那厮的傲娇,竟然叫道:“若是爷输了,爷就给你提鞋牵马”。沈月明一听,顿时喜上眉梢,大点其头,说道:“君子一诺,重逾千金,秦副将,你可不能反悔哦”,她的容貌本来极盛,如今嫣然一笑,更是平添几分绝色,秦南宇当场看呆了。
“你既已应战,便由你来决定比什么吧”,沈月明说道,秦南宇闻言,心中大喜,论文治武功,他样样都不在行,偏偏箭术出类拔萃。原因无他,只因秦大公子认为,男人只有在射箭的时候,姿势是相当的帅气,倘若能练成箭术,必定会成为泡妞之必备技能。所以,他在箭术上尤其用心,再加上确实有些天赋,进步神速,以至于杨大将军还曾一度以为,是祖宗显灵,连烧了好几天的高香。
仿佛怕沈月明会反悔似的,秦南宇一拍胸脯,立刻说道:“好,那咱们就比箭术”。
沈月明点点头,遥手一指,言道:“果然不愧是定西大将军的儿子,不如,咱们就比比看,谁能一举射中辕门处的玉佩,如何?”。她心知秦南宇必定会选择箭术,便早早地叫人提前做好了布置。
秦南宇寻着方向望去,只见百丈开外,有一处辕门,隐约可见门梁中间悬挂着一枚红色的玉佩环,这哪里是百步穿杨能办到的?这可是三百米的距离,就连想要看清玉佩的位置都十分不易,更何况想要命中它。
想到这里,秦南宇的脸色开始微微发白,他转头看着沈月明,突然有一种被猎人套紧脖子的感觉,而自己就是那只笨狐狸,她是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会选择比箭?还提前命人挂好了玉佩?
“既然秦副将有心谦让,那本帅就不客气了”,眼见他呆若木鸡状,迟迟不动手,沈月明眼带戏谑地说道,只见她拿起弓箭,左手执弓,右手双指搭弦,轻轻一拉,弓如满月,寒芒一闪,直取辕门。远处红色的佩环应声落地,秦南宇面如土色地愣在当场,耳边却传来沈月明清晰无比的声音,“秦副将,该你啦”。
很多年后,已身居一品武将的秦南宇,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对于自己来说,简直是一辈子的噩梦。想他堂堂定西大将军的独子,居然真的给沈月明那个毛丫头,当了整整一天的马夫。
那匹该死的白马,跟它的主人一样,不仅挑剔,而且在给它洗澡的时候,还弄得自己浑身都是水,顶着一身臭烘烘的味道回到家中,连小妾都嫌弃得要死,简直把脸都丢光了。
然而,少女坚毅的眼神,矫健的身姿,还有绝美的容貌,同时也深深地印刻在他脑海里,陪伴着秦南宇,从青春到暮年……。
谨言殿内,孝安帝静静地躺在龙床上,明黄色的缎面,更衬得他脸色蜡黄无光,双颊深凹下去,原本只是有些花白的头发,竟有大半变白,看来这场重病,几乎掏空了他的身体。
珠帘微晃,人影走动,睡眼朦胧间,孝文皇太后缓步而来,她身着只有祭祀天地时才穿戴的太后正装,清贵妩媚,华丽无双。皇帝微微地睁开眼,“陛下今日,可曾觉得好些?”,皇太后轻声问道。
“多谢母后关心,朕的身子还撑得住”,孝安帝有些喘息地答道,“哦,那哀家就放心了”,皇太后微微笑道,“对了,不知最近几日,陛下夜里是否会觉得,身子寒凉彻骨,尤其是下半夜,更是如同针扎火烧,头痛欲裂,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她说话时的神情,依然雍容清雅,语气轻柔和蔼。
可听在孝安帝的耳中,却犹如晴天霹雳,他陡然撑起身子,举起手指,颤颤巍巍地说道:“母后,你,你……”。
“陛下,你可还曾记得,七星海棠?”皇太后缓缓地问道,声音冰冷无色,孝安帝闻言,顿时脸色煞白,如同戳破了的气球,直直地倒了下去,“七星海棠,无色无味,中毒者毫无察觉,一旦发作起来,便如万蚁穿心,千虫噬魂,活生生地耗尽一身精血”,皇太后目露凶光,厉声说道:“当年,你便是用这个法子,害了我的儿子,宣仁太子的吧?”。
孝安帝倒吸一口气,剧烈地咳嗽起来,脸上的皱纹堆积起来,犹如风干的橘子皮,皇太后厌恶地看着他,道,“你生母位份低,死得又早,哀家看你可怜,时常照拂于你,就连奕儿也对你信任有加,数次维护于你。谁曾想,你居然为了那把龙椅,将七星海棠暗中缝入奕儿的衣物中,害他受尽苦楚,百般折磨。今日,哀家便要将奕儿当年所受之苦,统统还给你,这七星海棠的滋味,陛下就慢慢享受吧”。
“如此说来,朕还要多谢母后的不杀之恩了?”,孝安帝一边喘气,一边狞笑道,“既然你早就知道燕昭奕是朕害死的,那又为何还要扶持朕,登上帝位?这三十多年来,亦不见你有半分动作?”。
皇太后微微一笑,扶了扶鬓角的华发,淡淡地言道:“方才哀家只说了,是你害了我的奕儿,却并没有说奕儿已经死了”,“什么?中了七星海棠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孝安帝大吃一惊。
“事事无绝对,陛下难道没有听说过这句话?只不过,奕儿终究是被伤了根基,才三十六岁便去了”,孝安帝刚想松口气,却听见她继续言道:“不过,奕儿已有后,如今那孩子已平安长大”。
“难怪,先帝会拟下那封稀奇古怪的遗诏,原来他是在盼着燕昭奕有后”,孝安帝喃喃自语道,“我呸,你还有脸提起先皇?若是当初本宫一早就能拿到遗诏,又怎会扶持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登基为帝?你害了先皇,害了本宫的奕儿,真是万死难恕”,皇太后恨声说道。
“哈哈哈,你早知七星海棠是朕放在燕昭奕身上的,却还是觉得朕在诸多皇子中根基最浅,毫无任何势力支持,最好拿捏,可以随意摆布,才选择扶持朕上位的,难道不是吗?母后,如今却还在这里扮演舐犊情深的苦情戏码,难怪世人会说,女人心海底针”,孝安帝厉声说道。
“呸,你以为世人皆像你这般厚颜无耻,哀家怎会放过毒害奕儿的人?只是当时为形势所迫,不得已罢了”,太后冷冷地说道。
孝安帝嘿嘿地笑了两声,不再言语。
“燕平荣,明人不说暗话,还不快把先帝的遗诏交出来,哀家给你一个舒服的死法”,孝安帝眼里闪过一丝讥讽,道,“遗诏不在朕的手中”。
“怎么可能?当初衣如雪进宫时,你派人公然追杀,遗诏从此下落不明,你还敢说不是你藏起来了?”,皇太后厉声叫道。
孝安帝摇了摇头,说道:“朕又何需骗你?衣如雪那贱人狡诈得紧,根本就没有把遗诏带在身上”,说到这里,他突然有些疑惑道,“此事过去这么多年,你怎么会突然想起这道遗诏来?”。
皇太后闻言,只是笑着看着他,并不言语。
思绪飞转,电光火石之间,“难道你是想让那孩子承袭帝位?”,孝安帝脱口说道。“不错,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不过是个贱婢之子,居然胆敢谋害哀家的嫡子,如今又享了这么多年的富贵荣华,早该让位给哀家的孙儿了”。
“那孩子究竟是谁?”,他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他的生母可是云秋?”,皇太后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难怪,当初朕已拟好了册封诏书,迎云秋入主栖霞宫,你却百般阻挠,原来是将她许给了燕昭奕”,孝安帝喃喃自语地说道。当年云秋年轻貌美,身姿绰绰,连他都动了心思,可皇太后偏偏不肯松口,原来如此。
“既然是你的亲嫡孙,自然万般爱惜,定是不舍得送他远走,或许还想时常见到,而能够满足这些条件的,就只有……”,思及过往的种种,再加之故人的音容笑貌与某人颇有几分相似,孝安帝脸色一变,笃定地说道:“是萧简,那孩子是萧简”。
皇太后笑着拍了拍手,说道:“难得你这个蠢货,今日终于聪明了一回”,孝安帝见她承认了,心里更是一沉。
“当年奕儿中毒后,危在旦夕,哀家四处找寻名医,后来才探听到贤亲王燕举手中,有一味极其重要的药引。可不知为何,他执意要襄助于你,扶持你登上帝位,为此不惜以药引要挟哀家。虽然,哀家心里恨毒了你,但在那样的危急关头,却也只能无奈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