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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逆一夜都在梦幻中度过,睡的半醒比意外坐上针毡还难受,直到清晨才算以正常的心率睡去。
八点,潘逆方才被闹钟吵醒,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了看时间——闹钟是半小时一响,现在已经是第三遍的尾声。潘逆大惊,从床上跳下来,打着赤脚钻进卫生间,还好发型是子弹头的,无需打理,于是再次返回卧室穿上衣物背着包就往外赶——心头默念“女人误事,女人误事!”
到了学校,数学老师已经进入了授课的高潮阶段,声形并茂,吐沫横飞。潘逆思维敏捷,却惟独对数学不感兴趣,此时懊悔不已,如被老师拿去杀鸡儆猴,必将惨不可视。几番挣扎,决定继续旷课一节,以免被当众羞辱。
于是,潘逆回到宿舍,拿了饭盒去食堂打来早点。潘逆虽是外宿,但每月的住宿费依旧得交,所以也有自己一处床位,但大都数的时间只供同学玩牌或晾晒短裤、鞋袜之用。
坐在床上喝着稀粥,不料辅导员王博突袭检查——宿舍仅有一人,加上王博在学堂之上练得一双洞察力极强的眼力,潘逆立马暴露,但恐不及逃离,只好继续吃喝,但节奏慢了下来,一勺汤水做了四口喝下,以防被人吓到喷洒一地。
“潘逆,你怎么没去上课?听吴忠明说,你刚才去过教室窗外又离开了,是这样吗?”
王博面孔黄里透白,瘦的叫人担心,但他生性文雅、博爱,又为人师表,所以动怒之事少有发生。潘逆故伎重演(曾经和同学屡试不爽),愧疚的说:“王老师,我昨晚着凉,没睡好,对不起。”编完谎话,潘逆恨不得将粥倒在自己袜子中过滤之后塞进吴忠明的嘴里,平日自己一度为他仗义执言,以兄弟相称,危险到了紧要时候,竟然背信弃义出卖了自己,真是日久见得小人之心。
王博一听果然心生关爱,再看潘逆布满血色的双眼,以及一清二白的稀粥,问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有病就要医,而且不要胡医,要医好。事先打个电话嘛,我都差点报警。”
潘逆一想“你不可以打电话给我吗?”但气话终归不能直接的面对上司,背地里咒怨几句就算了,况且逃课还能找到安慰,也是一大幸事,笑着说:“没事了,已经吃过药打过针了,医生说不日就会好转。”
潘逆轻描淡写,但“医生”的一个“不日”把王博惊出一脸肃然,小小着凉竟至闹得似曾性命攸关,忙问:“哪家诊所看的,快,去校医那看看!”
潘逆推脱不去,王博不肯,两人只得对峙互视。但一会王博见潘逆犟性十足,大致也已无大碍,问道:“潘逆啊,省里筹划了一次大学征文比赛,文体不限,评委会会由全国知名作家担任,影响范围非常巨大。我和校长以及各系的辅导员商量之后决定,以我们文学系和美术系的晓敏同学为代表等十人参加比赛。你看怎么样?”
潘逆一想,这是何等的大事,竟然劳烦辅导员亲自征求意见,实在匪夷,受宠若惊的说:“很好,但人不用去这么多吧?”
“啊?多吗?”——王博细想刚才口中的人选,幡然大悟,羞道:“呃,我们系就两个,你是其中一个,刚才口误。”
潘逆疑惑不解,上星期连发两篇文稿给文学社,都被人以“情节过于忧郁,影响学生教育”为由退稿。教育可是大问题,怎能视为儿戏,此时竟还要自己参加比赛,恐遭千古骂名,潘逆解释道:“学校里的文学社当中,学富五车的大有人在,我连一篇八百字的杂文都遭退稿,我——我去不了。”
王博不厌其烦的说:“我不是说了,文体不限嘛。你爱怎么写就怎么写,只要如常发挥,我就放心了。”
潘逆越想越觉得王博怀揣阴谋,但师生关系不可以肆意造次,小声的问:“如果我写了讥讽学校和老师的话或者又写了令人感叹人生苦短、世俗糟粕等不利于学生身心健康的话,学校没意见吗?有机会为学校争取光荣吗?”
王博爽朗的一笑,回道:“没事,此次征文面向全省,越是新颖越能夺得眼球,你放心大胆——”王博欲言又止,咳嗽几声说:“文章嘛,还是可以从很多方面取材的,写的积极阳光一点比较好,被人传阅,也能感受到我校良好的教育制度。”
废话说了一堆,惟独最后一句颇为受用,潘逆点点头表示答应。而王博说了一遍参赛的详情便欣然离开。
在学校里,潘逆的文笔绝对是出类拔萃,赞人惟妙惟肖,伤人入骨三分,但恰是年轻气盛,满肚子的愤世嫉俗无处宣泄,常拿文章评论、批判各界人士以抒心情。但一般自诩的文人和学校的文学社哪肯卖了精力去细细琢磨,没有波涛汹涌,没有男欢女爱,没有含蓄委婉,没有模范教育题材——则是烂文,反文,败笔。
但今日不同,为了体现封平大学教育学子教到了学校之外的实践,加强了学生对社会的认识,只好派出潘逆这位一直深陷世俗,几经挣扎都不得脱身的才子出马。潘逆也隐隐感到这层含义,但毕竟这是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也就不拘小节,暂且费点心力,待回家翻出一篇日志,拿来修补一阵。
而想到与自己齐名上阵的晓敏同学,潘逆颇感兴趣,在文学社自己也曾窥看几篇她写的小记,字字珠玑,文采斐然,不见见她本人实有遗憾。
潘逆见到晓敏时,她正背对着自己在文学社整理即将要在午间播音的文章。以潘逆表面的性格决然不会坦率的说出自己的意图,况且在不知根底的情况下,还得保持一向的谨慎态度,不能因一时兴起,招来祸水。
在文学社里,潘逆并不入流,不是社员,但也常来,因为可以学到知识,是个在这的人都会收敛脾气,即使是憋出疑难杂症,也不可造次。日子久了,跟很多才子佳人熟了眼,但晓敏却不在当中。
看其侧脸“—肌妙肤,弱骨纤形”潘逆有些动了恻隐之心,意欲主动搭讪。而这时,晓敏突然回头——发现是人,并非鬼怪,且面向清秀,颇具文雅,轻轻的吐了口气。
晓敏笑着问道:“你是潘逆吧?”
晓敏一笑,潘逆顿时领悟“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这至美的深意。未想封平境内卧虎藏龙,还有晓敏这般淑女才情的女子,潘逆只恨相见太晚。
潘逆愣了一会,淡淡的笑道:“是,我是潘逆,你认识我吗?”
晓敏抿嘴再笑说:“封平大学的文人学士哪能不认识你的,我看过你的文章,我觉得很好,可以去杂志上投稿。”
说到投稿,潘逆心中愤恨不已,学校拒绝宣传自己文章尚且说是阳光教育下“少年不知几多愁”但几次找来杂志社的地址和邮箱投稿都是石沉大海,放在网上竟还无法通过审核——大致分为:侮辱中华名族不可通过;公然抨击国家机关不可通过;涉嫌传播yin秽、暴力不可通过;宣传迷信、异教不可通过这都是极具内涵的规定,你实在很难吃准在zi you的国家什么词汇和言论属于违规,更让人费解的是,一部小说却可以将以上全部不可通过的信息从头写到尾。
潘逆无奈道:“现在的文学适合女生,要清新,柔和。尤其是你这样的女孩,心地善良,热情洋溢。”无奈之后,但见晓敏欣赏自己,潘逆稍后也就释然了,与其去相信广大人民群众的眼光,不如追求一人知己寻些安慰,至少可以保证不会在自己思想的成长过程中悲愤而死“出路总是有的,待大家都愁了世界,疼了皮肉,也就接纳了”
忧虑,慧眼,还带点绅士的气质,晓敏从潘逆文中看到的人跟现在面对的没有出处,甚为欣慰。重要的是,潘逆竟然一语道出自己的文笔特点和性格,心中一阵欢喜。
晓敏把桌上的资料整理好,笑着说:“对了,这次比赛你打算写什么内型的文章?”
“杂文。”潘逆坚决的说。
“杂文,其实我也很想写,但却没有思路,越想越觉得没有概念。还是短小优美、生动有趣的散文顺手。”晓敏浅笑道。
一个天生丽质,出自大家的女孩,平时没少被娇惯,假若再没有天赋秉承的忧国忧民思想,对杂文不感冒也在情理之中。要知道,想要写出幽默和讽刺兼具的杂文,要么生于乱世,要么将自己陷于乱世。这些,潘逆深知其中奥妙。
“术业有专攻嘛,先把自己擅长的做好。”潘逆笑着答道。
“也对,那就以后再向你讨教。”
“我以前怎么没再文学社见过你?”
“入会没多久,平时在忙着画画。”
两人“一见钟情,相见恨晚”有说有笑的去食堂吃饭。
食堂里人声鼎沸,男女成群,本来菜香弥漫的大厅,但加上女人的香水和男人的狐臭汗味之后,空气变得潮湿温热,都有一吸致死的感觉。潘逆看着长长的队伍,无心力战,对晓敏说:“初次见面,我请你出去吃吧。”
晓敏皱着眉头点点头,和潘逆一同出了食堂仰头吐气,之后相视一笑。潘逆看着眼前脸色红润的晓敏,心中莫名的躁动,平日对女人冷淡惯了,这会犹如脱缰之马,肆意奔腾。
而走出校门,两人遇上吴忠明。吴忠明刚从小店吃过叉烧饭,见到潘逆,笑道:“吃饭去吗?”
想到早上之事,潘逆余怒未平,但晓敏在身边也只好应道:“对啊,要不我们再去吃一顿吧?”说着,潘逆想要介绍自己的颜如玉晓敏,但左右查遍竟无踪影——诧异!
“不了,我刚吃——”
吴忠明话未说完,晓敏站在一旧书店的门口拿着一本书向着潘逆喊道:“我在这呢!”走到身边再说:“意外发现一本书,之前找了很久,托书店的老板特意留心的。”
潘逆接过书一看,恨不能死——平常自己对很多事“恨不能平”这作者比自己还狠,潘逆心生钦佩,一目十页之后,感叹“好书!”
“嗯”晓敏会意的点点头,心满意足的把书抱在怀里。
吴忠明迷惑一阵,看着平时不近女色的潘逆,此时竟然跟女人眉来眼去,好不欢快,问道:“这位同学是?”
“我叫晓敏。”晓敏清脆的说,同时把脸面向吴忠明以示友好。
吴忠明是个网虫,眼睛有些近视,刚才没有细看不觉心动,近身发觉晓敏犹如落凡仙子“含辞未吐,气若幽兰”不觉心花怒放,笑道:“你是潘逆的朋友吧,我是他死党吴忠明。”说及“朋友”二字,吴忠明心急如焚,怕死了有人插话说:“她是我女朋友!”
“是的。一起去吃饭吧!”
“好。”吴忠明突然豁然开朗,介绍道:“去最后一家,那儿的饭菜香,老板也很热情。”
看着吴忠明急切的心情,晓敏就怕对方突然间拉住自己的手臂往前冲,唯有尴尬的笑着答应说:“好,你带路。”
潘逆瞪大了眼睛,盯着吴忠明看了半响,闭目吐气——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君子之心要大肚能容。
三人在小饭店坐下,等了许久,饭菜不见上来,吴忠明去催促了几声回来说:“妈的,有人订了十几份,我们还得再等等。”话说完,吴忠明忽感言词过激,慌忙换了话题说:“晓敏是哪个系的?”
“美术系的。”晓敏微笑着说。
“那跟潘逆怎么认识的?”
“文学社,我也很爱好读书写文章。”
说到文学,吴忠明不甘示弱,说道:“我也很喜欢文学,那话怎么说的来着?”说完吴忠明突然诗兴大发,势要以示才情,捡了宋皇赵恒古文念道:“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锺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念到这,吴忠明差点给自己打两耳刮子,这不明摆着给别人说媒吗?
“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晓敏把结尾念完笑着说:“你呢,你是怎么认识潘大才子的?”
吴忠明此时真是恨不能死,缓和了十几秒才说:“我跟他是中学同学,又是老乡,出门在外互相依靠嘛。”
“对。嘻嘻!”
笑完,饭菜便上了桌面,潘逆和晓敏饥肠辘辘,吃的津津有味。吴忠明一直在校勤俭把钱剩下砸在游戏里,自己平时以泡面维持生计,胃量缩小大半,近日本想慈补一下身子吃个叉烧饭——肚子已经肿胀,但此刻在女生面前没点男生的饭量实在丢不下面子,于是奋力扒饭,不顾肠胃早已饭满为患。
吃完,晓敏向两位男生告别,回宿舍研读买来的书籍。
“哎哟,我的肚子啊!”晓敏一走,吴忠明蹲在路边哭喊,潘逆使劲帮他拍了拍后背说:“自作孽不可活,这是古训!吐出来吧!”
此时,吴忠明跟一个只顾上床忘了保险的女人一样遭来苦果——正常情况下,女人备受十月怀胎生育煎熬,但大都是对爱的维护和母性驱使,痛被抵消,而意外怀孕的女子却不然,堕胎是疼,十月怀胎也是疼,无以慰藉,还极为可能被弃之不顾。
“我跟你说,晓敏我追定了。”
吴忠明痛苦难当,潘逆本想好好安抚,将他扶回宿舍,但“誓词”一出,立马反悔,愣在原地看其死去活来。虽说自己与晓敏认识不过一天,但心心相印,情投意合,可是——想着,心中突然出现v字仇杀队的经典台词:“没有必然的事情,只有可能的事情。世上没有巧合,只有巧合的假像”可能自己对晓敏的感觉只是鉴于美貌和文采,而非本人。
想着,潘逆突然感觉自己的意志不够坚定,是自己轻浮的表现,十年入得仙班,一朝就要沦为草民,实在可恨。算了,暂且静观其变。
下午没课,潘逆算是白跑一趟学校,但总算收获比上课来的有味,于是打车回家。而回到自己楼道口,他看到了刘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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