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皱起眉头,一个年青的士兵望了望天空,道:“天要黑了。”
另一个满面胡须的的男子舒展了一下筋骨,道:“真是累死了!”
年青的那个却是抱怨道:“真不知道,将军是怎么想的。难道隋军能打到这里来吗?”
“嘘!”满面胡须的汉子示意他小声,然后左右看了几眼,小声道:“切莫乱说,小心被人知晓。”
年青的很是不服气,道:“我就不信,那隋军能够打到这里来?”
青年的男子其实说的倒也是实情,这里离偃师将近两日路程,隋军偃师未下,根本打不到函谷关。不过说起来,这座函谷关并不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函谷关,那所关隘,还在这座关隘的西边,远在弘农的方向。
据说,这座关隘乃是汉朝所建,当时,人们纷纷以关内人氏而自豪,瞧不起关外人,当时有一个叫杨仆的楼船将军,原籍是函谷关以东的新安县,恰好位于函谷关外的豫西通道上。此人自尊心非常的强,别人说他是关外人,因此常闷闷不乐。
后来有人提议,让他在新安县以东处,有一个较为险要的地方,可以建关,于是此人倾尽家资,建造了一座关隘,自从以后,杨仆就可以拍着胸脯说他是关内人氏了。后来,人们为了区分,春秋战国的函谷关又称秦关,而由杨仆所建的关隘,则被称为汉函谷关。
当然,在秦关附近,还有一座关隘,乃是当年曹操征讨马超时,为了运转粮食,命许褚在那里开凿隧道,筑起关楼,距秦关不远,被人称为新关,这处后来成为东达洛阳,西接长安的重要交通干线。
杨浩要夺取的,就是这汉函谷关,虽然系私人修建,可是建造的一点都不马虎,后来一度称为重要的关隘,至于远处的秦关、新关,由于为李渊所占据,并且距离较远,力量所限,暂时不再杨浩的考虑之中。只要能占据位于新安县的汉函谷关,就足以挡住来自李唐的援军了。
此时,已近黄昏,罗士信一路赶来,颇为辛苦,战马不停的喷着白沫,大汗淋漓。就是士兵也疲惫不堪,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将军,何时攻城?”一名亲兵问道。
“诸位,一路辛苦,先吃一点干粮,让战马缓过气来,半个时辰之后就攻打城池!”罗士信说着,瞧了一眼斜斜挂落的夕阳,计算着时间。这一仗,是硬仗,而且他没有援军,打下汉函谷关之后,还得面临东面的洛阳、西面的新安县郑军的攻击,就是渑池,也驻扎有不少郑军。
因此,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攻下汉函谷关。
听到罗士信吩咐,士卒们也不吭声,只是取出水囊、干粮,不停的吃着。更有人取出了干草,喂给心爱的战马。这些士卒,之所于带着干草,是因为战马要吃干草,才有足够的体力。这个时节,青草虽然茂盛,可是战马吃了,却是无益。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一名斥候快马奔了过来,道:“将军,郑军要关城门了!”
罗士信点头,他所带的都是骑兵,如果郑军关上城门,再要攻打,就非常的困难了。
“取出布匹,包上马蹄!”罗士信说着,将口中的食物咽下,然后从挂在战马的包裹中,取出布匹,开始捆扎马蹄。这样做,无非是最大限度的减轻战马奔跑时发出的声音,不给郑军反应的时间。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在罗士信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罗士信当即点头,示意那人离去了。
此时,汉函谷关的守将张聪正与司徒张仅在屋内说着事情。在王世充决定将王婉柔嫁给庐江王李瑗之后,他立刻派出了司徒张仅。两人是叔侄关系,可以以探访的名义,将事情传达给张聪。
“叔父,你是说庐江王李瑗要亲自来此地迎娶公主?”张聪的声音之中,带着微微的困惑,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偏偏在此地迎娶?在此地以西,尚有新安、渑池两县,为何不在那里迎娶?甚至是通过漫长的豫西古道,由大郑亲自送到秦关?
张仅咳嗽一声,轻声道:“丛儿,此事乃是秘密,切勿泄露。”说着,张仅左右瞧了一眼,这才续道:“此次迎亲的地点,乃是李渊指定的,陛下本来想要拒绝,可是又怕破坏了联盟,而且。”张仅的声音突然顿了一顿,声音变得又低了一些:“如今隋军已经夺取了偃师……”
“什么?!”张聪不等张仅说完,大叫了一声,脸上露出不敢相信、惊恐的表情。就在昨日,他还接到了来自洛阳的好友的消息,据称隋军在偃师连攻数日,偃师主帅云定兴与张镇周密切配合,已是连挫隋军锐气,隋军损失不小,已经是暂停攻击了!
当张聪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不由安定了下来,看来,隋军的进攻势头终于要止住了啊!这才让对着自己的前途也就有了信心。不管怎样,自己的叔父是司徒,只要自己不犯错,在汉函谷关呆上一些日子,等到危机尽退,就可以打通关节,官运亨通。
可是,为何短短的一日,偃师就被攻破?而且,事先半点风声也无。张聪心中的震惊,不亚于当初听到这个消息的王世充。当然,两者的心态自然另有不同了。
张仅咳嗽一声,低声道:“此事,你知道即可,千万不可外泄!”
张聪明白的点点头,如果偃师失陷的消息传开,是会怕军心动荡吧!只不过这样的大事,终究是瞒不住的啊!
张仅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续道:“虽然此事重大,终会为人所知,但是,只要将公主护送出关,到达李唐,这和亲就算成了!你也是大功一件。”
脸色微微露出惊喜,可是张聪随即低声问道:“叔父,依你看,这,洛阳能够守住吗?”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意。
张仅忽然站了起来,摇头。
“守不住?”张聪只觉得心中空白了一块。
“准确的说,是不知道!”张仅微微的叹息,然后瞧了张聪一眼,道:“洛阳虽然是坚城,可是隋军所到之处,攻无不克,我这心里,也没有几分把握!”
“不过,若是李唐来援,事情就多了几分变数。”张仅续道。
张聪年少时虽然是纨绔子弟,可是人也不笨,要不然也对不起他名字的一个“聪”了,他注意道,叔父说的是“变数”,而不是胜算。
“如今虽然是隋杨占优,可是洛阳城下一战,若是李唐、王郑联军大破隋杨,趁胜追击之下,隋杨定然无力反抗。”张仅说道,却是忍不住苦笑一声。
张聪对于张仅的话语倒是明白,古往今来,一战定乾坤的事例数不胜数。当初打得洛阳溃不成军的李密,不也是一战而亡,奔逃关中了么?如果,洛阳城下,联军胜利,然后趁胜追击,或许可是更易乾坤。
只是,苦笑,是为何?张聪虽然聪明,可是毕竟年青,比不得张仅老谋深算,纵横官场数十年。
“可是,当初李唐与定杨军对峙,无力顾及中原的时候,陛下数次征伐,这才取得了新安等地,避免了李唐可以直接攻击洛阳的命运。”张仅的声音再度响起,“如今,隋杨虽然是最大的敌人,可是李唐狼子野心,也不得不防啊!”
“聪儿,你切记,庐江王李瑗虽然前来迎亲,可是你只需亲自送往城外,不可让他庐江王进城。”张仅叮嘱,然后瞧了瞧张聪,沉声道:“叔的意思,你可是懂了?”
张聪点头,他虽然有些小聪明,可是也想不到,李唐与陛下,虽然已经结盟在一起,可是居然相互防备,听叔父的口气,这庐江王似乎想要趁机夺取关隘啊!
“这几日,你就好好准备,务必要将公主安排好,不能出任何的差错!”张仅说着,忽然又是叹了口气。
“是,叔父!”张聪说着,道:“今日叔父劳累了,不如在此歇息,明日再走吧!”
“不了,聪儿,此事重大,我先回洛阳了,记住,务必要谨慎!”张仅再度叮嘱,看见张聪点头,这才快步向外走去。
汉函谷关,东指洛都,西望长安,南临涧河,北依邙山,短的是一处重地。
而此刻,罗士信瞧着已经关闭的城门,很是悔恨。
为了出其不意的攻下汉函谷关,他特意让人假扮百姓,探寻了一条作为适合的道路,这个地方,乃是邙山的一处,有着茂密的树林,还有高低不平的丘陵,正是埋伏的地方。罗士信带着士兵小心谨慎,到达这里的时候,居然发现城门已经关上了!
这让他大为郁郁,汉函谷关的城门一关,高大的城墙,又宽又深的护城河,并不是骑兵所能攻取的,就是步兵,如果没有足够的兵力、充足的攻城器械,想要攻破此关,都是妄想啊!
额头上,冒出了细汗,罗士信已经顾不得去擦拭,他的心中就是想着,不能完成陛下的任务了。
天色,已经逐渐的黯淡了,月牙斜斜的挂在天上。罗士信忍不住一拳打在了一棵歪脖子树上,顿时发出一声闷响,树叶纷纷落下。
“撤!”事不可为,强行攻关,只能是损失惨重,于战事无果。
士兵们也是很是沉默着,功亏一篑,他们的心情怎么会高兴呢?不过片刻的时间,士兵们已经骑上了战马,准备东行。
罗士信颇为的不舍的瞧了一眼远处的关隘,心中微微的叹息,如果,动作再快一些,或许直接攻取关隘,或许此关已经掌握在手中了吧!可是,将士们奔驰一天,无论是将士还是战马,体力都已经衰竭,他不及时攻关,却是有着这方面的考虑啊!
“走!”罗士信说着,双腿轻轻的一夹马腹,向前行去。此关是要攻打的,可是这个时候,已经不能了,还是再等待吧!按照计划,黄君汉将会前来支援他,夺取弘农等地。看如今的情形,恐怕也只有如此了!
罗士信念念不舍的回头瞧了一眼,然后双手一甩缰绳,“驾!”声音低沉,显示出主人的心情并不好。
可是,就在罗士信回过头的一瞬间,眸子里,闪过了一丝光亮。
“停!”罗士信突然喊道,然后目光向远方瞧去。
那是一辆马车,左右护卫着几匹战马,缓缓的出了关隘,看他们的方向,似乎要去洛阳。
“这是谁?”罗士信的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个疑问,虽然天色已黑,可是正是因为天色黑了,那行人才打着火把,缓缓的前行。
这一行人,正是张仅叔侄。
“聪儿,你就送到这里吧!”张仅说着,瞧了一眼天空,已经是戌时了,回到洛阳,应该快子时了吧!不过不要紧,只要亮出印绶,那个守将就会乖乖的开门,到了洛阳之后,还得马不停蹄的赶往皇宫,向陛下报告此事。
“叔父,天色不明,还是休息一晚吧!”张聪再劝,在他看来,公主还有两天才会到,何必急这一时呢?叔父毕竟老了,经不起折腾。
“不必了,聪儿,陛下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如今事急,在这里,就是想睡,恐怕也睡不着啊!”张仅笑着,抬步走进了马车内。这马车又宽有大,走起路来,非常的稳当,而且,张仅在里面铺上了蜀锦,是可以休息的。虽然一路辛苦,可是在马车里,还是可以休息片刻的。
“聪儿恭送叔父,叔父一路走好!”张聪说着,弯腰躬身。
“嗯,回去吧,聪儿,记住叔父的话!”放下门帘,张仅就躺在了垫的厚实的软榻之上,非常的舒服。
不一会,马车开始动了起来,忽然他的耳中,似乎听到了什么,不由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半坐起来,揭开了窗帘,朝着外面看着,可是大地一片漆黑,什么也没看见,倒是后方,张聪还在那里,似乎在目送自己。
他再度躺了回去,舒舒服服的侧身睡着,将头放在枕头上,可是,就在这时,他脸色突变,慌忙起身,伸手揭开了门帘,一脸紧张的向外看着。就在刚才,他躺在软榻之上的时候,他感到了一丝震动。这股震动与平常坐马车的感觉并不相同。
地面,隐隐的震动的,虽然,他的身边有七八名侍卫,可是他明白,这股震动至少是上千匹战马才能引发的。更何况,他从洛阳赶来,一路上并没有感受到这股震动啊!
“你们,可曾感觉到什么?”张仅问。
“老爷,小的兵没有感觉到什么。”几名侍卫互相瞧了瞧,侍卫队长这才说道。他们乃是张仅的家仆,并不属于军队,是以称呼他为老爷。
张仅沉吟,虽然侍卫队长说没有什么,可是他仍然感到不对劲,“停!”他勒命车夫。
随着他的命令,车夫“吁”的一声,缓缓的将马车停下了,而这时,张仅却感到震动越来越激烈了!
“不好,快回去!”张仅喊着。
这个时候,侍卫们也感到不妙了,他们的战马忽然变得很不安静。
车夫听着,赶紧调转车辆,可是这个时候,那两匹马儿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转了半天,还没有调过头,而就在这个时候,地面颤抖的越来越厉害,隐隐的,马蹄声也已经传了过来。
张仅虽然年老,可是在这一刻,他显得无比的矫捷,只见他充满活力的一跃,就跳下了车辆,然后将一名侍卫推下战马,随即在侍卫队长瞪大的眸子里,迅速的跨上了战马,想着关隘奔去。在这一刻,就连侍卫队长都认为,光凭这一手,他绝对不及张仅。
只不过,时间不等人,并没有给他赞叹的时间,随即他也是狠狠的一夹马腹,朝着关隘奔去。众侍卫也赶紧拍马而行,只留下那个没有战马的侍卫连声大叫,而那车夫还在急切的招呼着呢。
张仅的反应虽然不慢,可是这战马,犹如跑步,需要一定的时间来起势,才能逐渐将速度加上去。他跑的匆忙,虽然会骑马,可是终究是文人,不会合理的利用风力等条件,马术就差了许多,居然逐渐被他的侍卫超过了,只急的他在哪里大叫。可是有些事情,越急反而越糟。
罗士信的骑兵,从暗处杀出的时候,他已经是兵分两路,一路,由他亲自带领,径取城门。而另一路,则是去抓马车中的人。能够叫开城门,并且让人送出一段距离的人,显然官职不低,如果能抓住他,就算城门关了,或许还能利用此人进去呢?
由于马蹄上捆绑了布匹,因此极大限度的减弱了马蹄声,是以,在最初的时候,张仅只是隐隐的感到了震动,还没有听出马蹄声。而那些侍卫,由于他们的战马也在行走,因此并不能感到那种震动,这才给了罗士信一个机会。
当马蹄声传来的时候,张聪大惊失色!他是一个纨绔子弟,虽然在洛阳街头打架不少,可是终究没有上过战场。而在汉函谷关内,他又没有打过仗。就像只知道纸上谈兵的赵括一样,当面临困境的时候,张聪顿时傻眼了。
他想要奔进关内,可是隋军忽然齐齐的一声呐喊,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无数的长矛已经是划过天际,在一抹灯火下,闪着光芒,狠狠的刺了过来。张聪不敢动,他的脸色铁青,几乎就要栽下战马。
不过,上天显然颇为眷顾张聪,长矛虽然密集,可是都深深的插在了他的前方,那只是罗士信想要截断他的归路。至于这个人,还有用。
张聪瞧了一眼地面上犹自颤抖不已的长矛,面色由铁青变成了泛白,在这一刻,他真的害怕了!他想不到,真正的战场是这么恐怖的!当初,他刚到这里,由于喜欢打斗,因此举办了一场比赛,参加的人非常的多,可是这些人,都不是自己的数合之将,那个时候,他被士卒送了一个外号,称“打遍关内无敌手”。那个时候,他还沾沾自喜,认为自己武功真的不凡,可是如今他明白,恐怕从这群奔涌而来的人中,任意挑出一个,他都不是对手!看看那粗大的长矛,居然能够扔出这么远,他就不寒而栗!
“杀!”忽然,凭空之中,响起一声暴喝,让他肝胆俱裂,张聪忍不住手一抖,心中更是绝望。随着这一声,一骑快马赶来,手中兵刃闪着森森的寒意。
“我投降,我投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张聪颤抖着大喊,赶紧下马,跪倒在一旁。
“降者不杀!”隋军再度大喝,声势震天。
张聪的几名亲兵原本拔出了刀枪,还想反抗,可是一看见张聪已经投降,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也是学着张聪,赶紧扔掉了手中的兵刃,跪倒在地上,连声求饶。
罗士信冲上前去,一挥手,隋军如潮水一般,涌进了城门。
远处,张仅看着,心中一抖,不由滚下了战马,眼睛一闭,流出泪水,“完了,完了!”他喃喃自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