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洛阳攻略(二)

牂牁野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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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阳宫。位于北邙山之下,这一带,是北魏的皇陵,在北魏时期,是有重兵把守的。不过,如今已是事过境迁,这一带早就变得无比荒凉了,平时,也没有多少人来到此处。不过隋军大军在此驻扎,为此地增添了一丝人气。

    此时,杨浩正在青阳宫巡视,大营严格按照规定来建造,非常的结实。只要将东边的栅栏补齐,再挖上壕沟,布置上铁蒺藜、拒马等物,这座大营就基本建造完毕了。

    军中诸将正在指挥着士兵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天气并不热,天色也才刚亮,可是在忙碌的士卒脸上,挂着或多或少的汗珠,石木不停的抬起、落下,构筑着坚固的营寨。

    “陛下,今日大营就能完成了!”凌敬说着。

    杨浩点点头,然后想了一想,道:“王世充可有什么异动?”

    “目前尚无消息!”凌敬回答。

    杨浩不觉踌躇,历史上,青阳宫战役是李世民与王世充最为惨烈的一仗,按照他的想法,王世充或许会拼死一搏,不过看如今的情形,似乎是因为慈涧一战,大将燕琪阵亡,郑军损失数千人,使得王世充害怕了?

    可是,若是躲在洛阳,也只是等死而已!不管有没有王世充出兵的消息,还是不可松懈,前方的哨楼,可以为杨浩及时的提供王世充的动向。

    “虽然王世充暂时没有异动,可是也要加派人手,切莫不可掉以轻心!”杨浩说着,瞧着远方,那是北魏宣武帝元恪的陵墓。

    “陛下放心,微臣已经加派了人手,王世充一旦有异动,一定逃不过探子的耳目!”凌敬说着。

    杨浩想着,正要说话,只见远处一骑激射而至,所到之处,扬起一溜烟尘,杨浩不觉将正要说的话咽下,瞧着那人,从那人的甲胄来看,是斥候。

    片刻之后,那人到了杨浩跟前,从战马之上一跃而下,跪倒在地上,喘息着道:“陛下,洛阳城中,兵马调动频繁!”

    “唔,加派人手再探,务必要将王世充的一举一动打探的清清楚楚!”杨浩说着,紧走了两步,沉吟着,又道:“速招秦叔宝、杜才干等人前来!”这就是要商讨对策,做出必要的安排了。

    当即有人应着,匆匆而去。

    就在此时,邙山。

    程知节瞧着南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将军,陛下让我等在此,已经足有一个多月了,卑职觉得,并没有什么用啊!”一名士兵说着,一副抱怨的神色。在前线,虽然危险,可是对于当兵的来说,就是富贵险中求。在邙山山脉之中,已经足有一个多月了,虽然每日依旧操练,吃的食物也非常好,可是,不能立功,就没有富贵。因此那人抱怨着。

    程知节沉默着,对于这名亲兵的抱怨,他只是微微一笑,对于他,程知节非常的熟悉,毕竟是跟随他多年的老人了。

    山涧的流水响彻在耳边,这时,有人取来甘甜的山泉水,将水囊递给他,说道:“将军!”

    程知节也有些渴了,喝了两口,擦了擦嘴角。清晨的山泉水,还带着夜间的寒意。将嘴角擦尽,程知节说道:“如今陛下在青阳宫扎营,依我看,这是王世充最后的机会。你们可要小心巡视了。方圆二十里内都要进行探查,千万不能松懈!”在他的身边,是几名心腹,还有几名伍长。

    这时,有人说着,道:“将军,依卑职看,不必这么小心吧!听说王世充在慈涧大败之后,就死守着洛阳,并不敢出来。我军的箭塔、哨楼都几乎到了洛阳城下,有着任何的动静,一定瞒不过我军的耳目!”

    “哼!”程知节猛地伸出巴掌,一掌打在那人的肩胛骨上,然后恶狠狠的道:“如今攻取洛阳正是关键时刻,如果谁不听将令,有所懈怠,误了大事,本将一定饶不了他!”

    那人瞧着程知节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忍不住心中一颤,连声笑道:“将军,卑职与你开玩笑呢!”

    程知节哼了一声,暗想着自己身边的亲兵都有所懈怠,恐怕其他的士兵这样的心思更重了。

    这,并非危言耸听。所谓骄兵必败,随军攻取河东、中原,几乎一路顺风。虽然有硬仗恶仗,可是最后的结果,都是隋军取胜,军中难免有着焦躁的情绪,认为郑军不堪一击,根本不需要花费多大的力气就能将王世充击败。

    这种情绪,是可怕的。前秦苻坚,认为前秦的将士,投鞭足可断流,要取东晋,并不难,因此骄傲自大,在淝水一战,被东晋击败,随后前秦帝国迅速瓦解,北方再度混乱。这是教训,程知节其实并非有勇无谋之辈,历史上曾经作为唐高宗二次西征的主帅,攻打西域,虽然最终因为各种原因而失利,但是统帅一军,至少是没有问题的。

    想了一想,程知节又说着:“告诉全军,不可松懈,务必要将方圆二十里的情况了解清楚!若有渎职,杀无赦!”二十里,就算郑军有士兵突袭青阳宫,也能及时的做出部署,将王世充的美梦击碎。

    “是!”那人身子一震,答应着,他知道将军这下是认真的。虽然他一向有些不正经,可是“杀无赦”三个字,使他不得不正经,性命,是宝贵的。他不会不正经的丢了性命。

    很快,邙山大营之中,斥候行动了起来。军令如山,当然,更重要的是吃饭的家伙要保住。

    而就在此时,洛水之上,已经搭建好了三架浮桥,浮桥之上,全身武装的士卒们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下,默默的过着河,同时,时不时的有骑兵穿插在其中,不时的禀告军情。

    对于王世充来说,洛阳虽然城墙高大,可是守,又能守到什么时候呢?洛阳虽然还有不少的百姓,可是,百姓之中,多是老弱妇孺。在于瓦岗李密搏斗的时候,洛阳就已经元气大伤,虽然后来击败了李密,得到了瓦岗数万大军,又将大量的青壮迁往洛阳,可是对于洛阳来说,青壮年的男丁还是太少。

    时间越久,就对王世充越发的不利,因此,在思考了很久之后,他决定再度的出击。这一次,或许就是他最后的出击了。在他的心中,是破釜沉舟的一击,就像当年面对强势的李密一样,毕全功于一役。此刻,他就希望能够如上次一样的好运,能够力挽狂澜,救大郑于危难之中。

    这一个月,他虽然表面上什么都没有做,可是暗中,还是不停地犒赏士卒,训练新兵。就是为了此刻的反击。

    洛阳城中,所有的壮丁都已经充军入伍,又得到了万余人,不过都是新兵,战斗力不强。可以说,如果这一战失败,恐怕洛阳就不保了。这一次,就如上次王世充的绝地反击一样,带着必胜的信念,王世充在做出了必要的安排之后,亲帅大军渡过洛水,准备死战。

    王世充不知道,他的这个想法,正和杨浩的心意,毕竟洛阳城墙高大宽厚,若是硬攻,死伤不小。就如李密,不也是屡攻不下?只不过,王世充也是有着苦衷。洛阳城外,经过隋军一个多月的经营,箭塔密布,此外还有壕沟,将洛阳包成了一个粽子。高大的箭塔哨楼,几乎将洛阳各门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这让王世充很是无奈。

    不过,洛阳以北,因为有洛水穿过的原因,使得北门的隋军箭塔没有那么密集,给了他一定的可乘之机。

    为此,他特意留下了一万新兵,由太子王玄应带领着,守卫洛阳各门,而他自己,则亲帅余下的三万五千精锐士卒,出击青阳宫。三万五千精锐,比起当初绝地反击李密,还整整多了一万五,他没有理由丧失信心。

    青阳宫的隋军大营还在建造,因此,防备相对的薄弱,正是进攻的好机会。若是等到隋军大营建成再攻取,那就困难了。

    渡过洛水之后,王世充还需要将隋军的哨楼箭塔拔除,才能顺利的进兵,不过,那些哨楼箭塔的隋军并不多,为此,王世充想出了一个办法,既拔除了眼中钉又不被隋军发现。这样,当他的大军到达青阳宫外围的时候,才能打隋军一个措手不及,取得预期的结果。

    瞧了瞧天空的太阳,应该有消息了吧!王世充想着,摸着鄂下的短须。

    这个时候,已经是辰时末了,太阳已经高高的升起,阳光明晃晃的洒在地上,即使不动,也是晒出了一身的臭汗。这个时节,已经是秋老虎了,虽然有着丝丝的凉意,可是还很热。

    这是隋军在前线的一个哨楼,因为地处邙山余脉的关系,显得很是孤零零的,此时,一名满脸虬髯胡须的隋兵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瞧着远方。这个地方,非常的重要,守好此处,就能防止郑军偷袭青阳宫。

    “哎,我说,据说王世充已经率兵出击了!”一人说着。

    “哼,王世充若来,还不是大败而归?”一个年轻小子很是不屑。

    “那倒是,郑军屡战屡败,并不可怕!”那人笑着道。

    年轻小子忽然很是惆怅的叹了一口气,说着:“真希望这一仗能够赶快结束啊!”

    “怎么,想家了?”那人忽然笑着,声音之中,带着一丝的戏讪。

    那年轻的小子忽然面色一红,说着:“这次收复中原,据说有功者赏赐不少。”说着,那小子瞧了一眼北方。

    那人忽然沉默了,年轻小子他很熟悉,知道他的爹娘已死,只留下他一个孩子。偏偏乱世之中,他又从了军,虽然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可是也着实危险。他看上了卖豆腐花的街坊小红,可是小红的母亲,是一个寡妇,丈夫就是从军,战死沙场。

    因此,她坚决的反对小红嫁给他,当年,她的夫君死在了辽东,虽然分到了抚恤金,可是随后不久天下大乱,物价飞涨,那点可怜的抚恤金那里够用?若不是杨浩到了河北,平定张金称、高士达等人,稳定了河北,恐怕小红母女就死在战乱之中了。

    那年轻小子本来这有雄心,可是自从遇见了小红之后,就改变了打算,准备挣够了钱币,再想办法退出军队,开上一间小店,和小红长相厮守,那就是他完美的人生了。人生如白驹过隙,把握住时间,珍惜自己的幸福,那就是最好的。他只是一个平凡的人,没有大志,没有崇高的理想,也不像杨浩一样,有着皇室的血统,有着兴复隋室的责任。

    两人说着,但是那名脸上长满了虬髯胡须的隋军依旧站在哨楼之上,瞪圆了眼睛,身子挺得笔直。

    良久的站立,使得他有些背痛,他不由轻轻哼了一声,道:“小黑子,到你了,我休息一会!”

    小黑子就是那名青年,闻言忙站起身来,走到那人的身边,并肩而立着,两人的个子相仿,不过小黑子显得较为瘦弱一些。

    然后小黑子就站在那里继续巡视着,而那人取出水囊,喝了几口。

    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就在那人叫小黑子接班的时候,一个人影,猛地一闪,接着消失了。

    小黑子有些心不在焉的想着,他离家太久了,忍不住的想起那个女子,虽然不是很美丽,可是胜在温柔,对他甚好。温柔乡,还真是女子的杀手锏啊,古往今来,许多男人办不好的事情,交给女子去办,事半功倍。例如西施,例如貂蝉。

    小黑子巡视,余下的几人继续聊着,天南地北,什么都说,当聊起河北的收成的时候,人人均是露出了喜色。以前,战乱,就算有着七八亩的良田,也不够用。一来战乱,二来官府的摊派,非常重,加上群盗路过,堪比蝗虫,所到之处,是寸草不生,尸骨遍野,荒冢满目。

    而如今,是第几次丰收了?应该是第三次了吧!严格的说来,第一年,并不算是大丰收,只不过,比起当时其他各郡,那便是丰收了,因此,还引来了郝孝德、王薄的窥视,从而成就了苏定方高唐一战,使得郝孝德、王薄反目。

    第二年,第三年,有着第一年的良好基础,张金称、高士达又已经被灭了,产量逐渐的提高,使得百姓的食粮充足。

    几人说着,脸上均是带着满足的笑容,丝毫没有将即将到来的大战放在眼中,隋军一路所向披靡,郑军之中,不断有人弃暗投明,在他们看来,洛阳的大势已定。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一声奇异的声响,虬髯隋兵顿时警觉,喝道:“不好!”就在这时,一支闪着寒光的横刀已经是递了过来,直奔虬髯隋兵的脖颈。

    这名虬髯大汉,历经多次战斗,作战经验非常的丰富,只见他身子突然向后一弯,顿时拉了一个铁板桥,避过了那人势在必得的一刀。

    “兄弟们,敌人摸上来了!”虬髯汉子站直了身子,大声的吼着,“啷呛”一声,拔出了利刃,就要搏斗。

    这个时候,郑军的士兵已经扑了上来,天知道怎么回事,居然一下子冒出了这么多的郑兵?足足有二十多人,不是自己这几个人所能挡住的。

    虬髯汉子说着,就是刷刷几刀,逼退了两名郑兵,又喊着,“小黑子,快放鞭炮!”

    这一带,有着不多的树林,然后是山丘居多,这是邙山的余脉。本来用烽火,是最好的,不过这个时候,郑军来的太突然,显然已经是来不及了,用鞭炮却是最好。作为前哨看守的隋兵,人人的手中,均有此物,同时,还人人备有火石。

    那小黑子本来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被虬髯大汉惊醒,赶紧摸出了鞭炮,可是他遍寻了身上,居然没有发现火石,应该是忘了,谁知道是扔在什么地方了?见鬼,真是见鬼!这个时代,还没有烟草,如果有烟草,说不定小黑子的身上,就一定会带着火石。

    不过一切没有如果,没有带火石,就意味着无法将消息传达出去。小黑子一时大急,汗珠大颗大颗的滴下,转瞬就湿了衣衫。

    就在他寻找火石的时候,哨楼上的袍泽就只剩下了虬髯大汉,其他的兄弟,已经战死,毕竟郑兵人多,隋军虽勇,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又是突然袭击,措不及防。不过几刀,就被砍死,鲜血与碎肉齐飞,吼声金戈声响彻哨楼。

    “虬髯哥,我没有火石!”小黑子急的大叫,声音之中带着无助,还是太年轻了,经验不足。

    虬髯大汉顿时郁郁,他的身上虽然有火石,可是却无法腾出手去,郑兵的攻势很是猛烈,招架都很困难,那里还有余力取出火石?

    “你快走,这里我来挡住!”虬髯大汉说着,不过看他的样子,就快要支撑不住了。

    小黑子瞧了一眼哨楼下,很高,顿时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可是他明白,再继续呆在这里,只能是死。当然,投降不是不可以,不过他心有牵挂,是不能。

    回头瞧了一眼,虬髯大汉已经是被砍中了一刀,顿时血流如注,可是他很是强悍的一声不吭,冷冷的举起了手中的兵刃,对准那人就是一刀。那人的兵刃深深地切入虬髯大汉的肩胛,一时间不能拔回,面对虬髯大汉迅猛的一刀,只能是一声惨叫,头颅滚向一旁,脖腔处,鲜血顿时喷洒了出来,又如高压水枪,射的到处都是。

    不过虬髯大汉也是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虽然他的勇猛让郑军士兵有些畏惧,可是毕竟他只是一个人。郑军士兵一名伍长一声轻喝,顿时几名手持长矛的郑兵大喝上前,手中的长矛密集如林,深深地扎进了虬髯大汉的身躯。

    那些郑兵似乎怕他不曾死透,几人将长矛挑起,虬髯大汉的身子就穿透在长矛之上,被高高的举起,发出身体的撕裂声,血如泉涌,顿时喷洒的那几名郑军满脸都是。

    虬髯大汉猛地发出了一声大汉,这是他生命之中的最后一声,有如雷鸣:“快走!”说着,兵刃又是向着一名郑兵砍去。只是,他的手臂,才挥动到半空,就无力的垂下,显然是,死透了。

    小黑子瞧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震惊而悲愤。这一切,其实都是他造成的。就是在他看守的时候,心不在焉,放过了郑军,这才导致了悲剧。

    目前是几个人的悲剧,如果他不能及时的将消息传递出去,恐怕就有着更大的悲剧。如果青阳宫的隋军一时不防,这一战恐怕就会失利了!

    小黑子大喝一声,毅然的跳了下去,风声在他的耳边呼啸着,刮着他的脸很是生疼,眼中,也是含着热泪。

    “快追,务必要将此人擒杀!”哨楼上的郑军喊着,然后是脚步声,金戈声。

    “嘭!”的一声,他的头撞在了坚硬的土地之上,他来不及发出声音,就已经昏迷了过去,下一刻,在他的额头边,是一滩血迹。

    “咦?死了?”有人看到地上的一滩血迹。

    另一个人抬头瞧了瞧高高的哨楼,不觉有些晕晕的感觉,于是就说着:“那是肯定的,这么高,这小子又跳的这么匆忙,不死才怪!”

    “好了,速速剥掉他们身上的铠甲,不要耽误,将军还在等着呢!”这时,过来一人,说着。

    很快,隋军将士身上的甲胄就被脱了下来,上面的血迹又用水洗干净了,这才穿在了身上。他们的任务,就是要假装隋军,然后逐个夺取隋军在洛阳北端的暗哨,因此,甲胄上,不能有些血迹,以免让人瞧出异样。

    当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郑军士卒将隋军士卒的尸首掩藏,然后朝着下一个哨楼前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