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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锦绣狐疑地扫江慕白一眼,这厮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陷入沉思。
莫不是勾起回忆的伤,想他去世的老婆了?这表面看来,还男人还真是深情。
不过,赵锦绣转念一想,必须对他的深情保留一半的怀疑。毕竟人都喜欢修饰自己,喜欢将自己一些劣根性的东西隐去,以期在别人面前展现得完美。
再说了,这人长这么张祸水脸,姬妾无数,还勾搭连国公主。谁信他的深情呢?他最好不要如许华晨一样,说什么只是喜欢欣赏美,不是喜欢色。
赵锦绣想到江慕白与姬妾厮混的场面,这家伙又不像桑骏或者许华晨,对女人总冷着一张脸,淡淡的,常常不耐烦。
这厮对美女仿佛都是来者不拒,满面春风,怜香惜玉得紧。
赵锦绣想到此,却是有了气,为他死去的妻子默哀一番,脸上不禁露出鄙夷神色。
江慕白一抬眸,许是发现赵锦绣的鄙夷,不由得上来来,凑过来看赵锦绣。
“做啥?”赵锦绣往旁边挪开一些,躲开他的探视。
江慕白脸上一抹淡笑,低声问:“怎的,如月还怀疑江某了?”
赵锦绣虚假一笑,继而蹲身拈起鞋子,一边穿,一边回答:“奴家怎敢怀疑九少,九少可是阅人无数,经验丰富啊。”
说着,又满脸堆笑,抬眼看江慕白,虽光线不太清晰,却还是看见江慕白的脸抽搐一下,继而他又是波澜不惊的神色,带着浅笑,凑过头来,问:“如月这是在吃醋么?”
赵锦绣白了他一眼,绕开江慕白,走过去查看窗户。那窗户掩着,赵锦绣伸手轻推,发现窗户扣着。
“你以为我是从窗户进来的?”江慕白问。
“反正是爬墙进来的。”赵锦绣白他一眼,继续找窗户的扣眼。
“爬墙?”江慕白有些激动,尔后又笑道:“是啊,小娘子让江某欲罢不能。”
赵锦绣听得鸡皮疙瘩掉一地,将那窗户的扣眼一拉,很嫌恶地看他一眼,道:“江公子的学识仅止于此?都不知换个词。”
“江某向来只表达真实的想法。”江慕白呵呵一笑。赵锦绣不予理会,将窗户轻推一下,露出一条缝,朝那园子里四下里打量。
这西苑本来就闲人止步,只是几个洒扫的丫鬟在此,连那十三路卫戍也只是在在园子外巡逻。此刻,赵锦绣在午休,众丫鬟自然不敢打扰。所以,那园子便只有明云欢一个人坐在一棵桃花树下,在绣着什么。
这院落太安静,安静得让赵锦绣觉得不安,觉得这像是猎人的陷阱,掩映得很好,但静待着猎物不经意纷纷掉落。
江慕白也凑来过看,在赵锦绣的头顶上方,发丝垂落下来,拂过赵锦绣的脸庞。
赵锦绣一怔,忙将他一推,伸手将那窗户一拉,关严。不料转身过来,江慕白正好往前一步,像是询问赵锦绣。
江慕白一跨步,赵锦绣一转身,直接转到他怀里。江慕白哪里肯放过这等机会,当即就抱个满怀,呵呵一笑,道:“佳人投怀,人生美事,美哉美哉。”
赵锦绣挣开来,拍拍衣衫,没好气地说:“你看不到形势么?如今这锦王府危机四伏。桑骏就拿我当鱼饵在钓鱼,你偏偏还来咬鱼钩。”
江慕白理着衣衫,慢悠悠地说:“谁让我对鱼饵有兴趣呢?这不咬鱼钩,怎么吃得到鱼饵呢?”
赵锦绣听这话,脸上一热,走到桌边,在矮凳上坐下来,道:“你尽是胡说,怕此刻,不知多少眼睛看着这里,你且不要出现。”
江慕白施施然踱步过来,在对面坐下,支着头,一脸笑意地看着赵锦绣。
“看我做什么?九少的智商仅止于此么?不知避一下,桑骏如今占着理,虽然可能静待的是萧元辉,也不介意抓点小鱼虾。”赵锦绣看着他一脸的漫不经心,心里就忍不住来气。这人像是什么都不在意,即使上次在荆城,也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后来再船上,董承的大军来,江伯的击杀,他却还是漫不经心的。
至于后来,上了李卿然的船,依照这男人的性格,怕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脸上还是那该死的微笑。
就之前,李清音也说过,这厮貌似不只说了拿四座城池来交换自己,更是放了厥词说如果赵锦绣少了一根汗毛,他都要踏平桑国。
这家伙就一泥菩萨,在大夏也没啥势力,甚是在江家子弟中,都是名不见经传,别人稍微知道他名字,都是因为寄情声色。他凭什么这么狂?
赵锦绣越想越愤然,承认这厮有点才华,颇为聪明。但也太浮夸了,还当权力角逐是儿戏。
江慕白却是饶有兴趣,在一旁看赵锦绣,啧啧地摇头,道:“没想到在如月的眼中,我是小鱼小虾。”
赵锦绣没好气地白一眼,颇语重心长地说:“做人要脚踏实地。权力角逐,政治斗争,是需谨慎的,不是儿戏,也不是下棋,输了可以重来。”
江慕白眸光柔和,一下子凑过来,低声说:“如月这般担心我,我很高兴。”
赵锦绣一偏头,不屑地“呔”一声,嗤之以鼻:“江慕白,你可以有点正形不?现在是什么光景与情势,你一点都不知?你面对的是桑骏。”
江慕白这下倒没有笑,坐直身子,看着赵锦绣,眸光却逐渐幽深。
赵锦绣看他这神色,也是有些莫名的发火,道:“江慕白,我在跟你说话。”
江慕白却是没有理会,倏然站起身,看着赵锦绣,笑着打趣道:“没想到淡然冷静的赵三公子,今日会为我江慕白失了冷静,江某真是何德何能。”
赵锦绣被这话说得一愣神,扪心自问:自己失了冷静吗?
隐隐约约地回想,好像是真的,自从在荆城遇见他开始,自己仿若就在改变。如果换作过去,自己绝对不会去趟浑水,帮他出荆城,妄图送他回大夏,是能离这些麻烦事有多远死多远。
至于说服自己去帮他的理由,随着楚江南的死,和自己身份揭露,越发变得荒诞可笑,一点都站不住脚。
而今,他来到令州,出现在景云阁时,自己的心竟是那么震撼。而此刻,自己的每句话,原来都露了情绪。
这是十分危险的,过去的四年,赵锦绣小心翼翼,时时告诫自己:不可露了身份,不可露了情绪,更不可能在对对方没有把握时,对任何男子上心。
前世,只怪相遇太美,许华晨太美好,自己又年少无知,便再也无法自拔。虽然,若再来一次,自己也不后悔会遇见许华晨。
可那样的困境,赵锦绣再也不想再来第二次。
赵锦绣此刻,心中警铃大作,难道真是重蹈覆辙么?因为江慕白几次提到他逝去的妻子,自己就再度沦陷么?
绝对不能。至少江慕白对自己的态度不明,以后还有千山万水。自己不可在这里就遗了心。
赵锦绣心中大骇,想着与江慕白划清楚河汉界,不由得抬眸打量此人,却见他表情深邃,平时那种邪邪的欠揍表情此刻是一丝都没有,眸光幽深,一袭的蓝衣映着微弱的天光,犹如梦境里的片段。
“我知你担心我,你放心,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他忽然说,语气很笃定,真像是换了个人。
这神情配上那面孔,其实很蛊惑人心,赵锦绣看得有些愣,继而清醒,暗自咒骂一句“果真祸水”,脸上表情全然淡了,敛了眸子,语气淡淡地说“我懒得担心任何人,只是怕你被抓住,连累我。毕竟桑骏待我还算好。”
江慕白没有说话,反而走过来,伸手扶着赵锦绣的双肩。
赵锦绣伸手拍他,手却被他抓住,挣脱不了。索性让他扶着,垂着眸子,冷声问:“有话就说,讲完滚蛋。”
江慕白却没有说话,就站在赵锦绣面前。赵锦绣垂着眸,看着他胸口的蓝衣襟上绣的繁复花纹,大侠贵族特有贵族色彩,与图腾。
赵锦绣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有动静,依然扶着自己的肩,一动不动地站着。不由得抬眸看他的脸,却是一瞬间呆了,那眼神淡淡的,眉宇间轻蹙,也是淡淡的,仿若是初见时的许华晨。
这像是梦境一般,江慕白却是轻声说:“你担心我,我自然知晓。这形势的艰难,我也知道。可我回大夏后,就在想:我要当面问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如果是,你就不能嫁给别人。”
这话语太直接,决计不是许华晨可以说出的。赵锦绣颓然垂目,道:“九少,你我萍水相逢,而且你要清楚,我不是你的妻。不要因为相似,就说这种话。”
赵锦绣说出这话,明显感觉江慕白的手一凝。
原来真的是沾那个女人的光。赵锦绣低下头,唇边浮起一抹笑。
江慕白的手却是慢慢放开,尔后退了几步,与自己隔得远了些。赵锦绣只觉得一股凉从脚底浮起。
“不管怎样,今日你的处境,是我造成的。我必然会还你一个安宁。请相信我。”江慕白忽然正声说。
赵锦绣对着江慕白嫣然一笑,故作轻松地说:“在这锦王府也是不错的选择,至少可以做王妃。九少可不必费心了。”
江慕白看了赵锦绣一眼,神色凝重,有些不悦地喊:“赵如月,你觉得桑骏会不带任何戒心地对你么?”
“那倒不必九少费心,我与他夫妻之间的事。”赵锦绣此话一出,也觉得酸溜溜的,心里越发烦躁,巴不得江慕白立马消失在眼前。
再抬眸瞧那江慕白,他也是一脸怒容,有些发狠地说:“赵如月,你已对桑骏说过是我的女人。”
赵锦绣笑得更是花枝乱颤,颇轻浮地说:“夫妻间的小情趣语言而已。万花丛中过的九少不会这么幼稚不懂吧?”
赵锦绣凝望着江慕白,看他的脸逐渐黑下来,尔后又像是结了一层凝霜,眼神却是幽光不明,怔怔地看着赵锦绣,良久,才落寞地说:“我的妻,没有你这么牙尖嘴利,她总是默默地为我做很多事情。我实在逗得她不耐烦了,她才会生气,却不是真的生气。”
赵锦绣明白江慕白说这句是想说自己与他的妻子是不同的。
可赵锦绣偏偏不想听,巴不得立马与之楚河汉界,老死不相往来,于是一挥手,道:“敢情九少就拿逗你妻子的那套来逗我?”
江慕白一下子急了,跨一步过来,伸手就来抱赵锦绣。
赵锦绣眼明手快,闪身躲开,道:“九少,入别人的闺房,可不是君子所为,如今,我已决定和锦王一直走下去。你便不必费心了。若你真是为如月而来,如月在此谢过。”
赵锦绣说到此,当真是提着裙子一福身,尔后抬头看江慕白一眼,他抿着唇站着,神色很平静,也看不出是不是怒了。
赵锦绣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慌乱,像是落了一场大雪,白茫茫的荒原,赶忙别过脸,继续说:“九少还是以国家为重,大夏未平,怕得要多花心思在那上面才是。”
正说着,余光瞟到江慕白走过来,赵锦绣立马一闪身,却是没有江慕白快,到底被他拽住胳膊,往他怀里带去,尔后紧紧搂住。
“不知为何,回到大夏,我反而总是想起你,便是不断想:你不能跟别人在一起。所以,虽然是这形势,刀枪剑戟,雨箭风刀,我便也来了。”江慕白语气低低的,入骨的销魂。
赵锦绣听这话,觉得心里全是无可退路的焦灼,使劲地挣扎,江慕白也是抱得紧,固执地不让赵锦绣挣脱。
“放开。”赵锦绣低声喝道。
“不放。”江慕白也是固执得像个孩子。
“你这样到底为哪般?我不是你的妻。”赵锦绣再次强调。
江慕白果然一松动,赵锦绣趁机挣脱开,心再一次冰凉,无力地对江慕白挥挥手,道:“你走吧,一会儿,御医该来了。”
江慕白站了一会儿,慢慢朝外间走去,挑帘子出去前,他缓缓地说:“如月,我说过的话,从不食言。”
赵锦绣不答话,只觉得胸口憋闷。站了良久,没听到开门声,甚是纳闷,便挑帘子去瞧,那门还关着,江慕白却已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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