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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苑的回廊两旁种了许多的花木,在晨光里郁郁葱葱的。鸟儿在枝头不知人间悲喜,依旧叫得欢乐。
赵锦绣在回廊里慢慢地踱步,琢磨着韦管家方才的话语:“北地大佬,不止桑家,还有萧氏;江湖朝堂,不止李记,还有凤楼”。
这老头也是只老狐狸,他这话是在暗示自己除了在必要时,刺杀桑骏以保护江慕白外,还可有第二条路走,那就是回答萧月国,成为林希,执掌兵权,说服萧元辉与江慕白合作,共同对付桑骏。再者,根据凤楼三公子与楚江南的交情,拉拢现在已与萧元辉彻底决裂的苏澈。
那么,江慕白将会成为锦河南岸的新贵,而萧元辉则会趁机收回令州盆地。
赵锦绣也不得不承认韦管家提到的这第二路,是对江慕白最好的。可是她很清楚:自己回到萧月国,成为林希,不管是作为男人存在,还是作为女人存在,自己跟江慕白要在一起的几率非常小,阻力要比以前大。
或许,不到万不得已,这条路是不能走的。
赵锦绣轻轻地叹息一声,瞧了瞧四周,园内静悄悄一片,一个人都没有。周围的侍卫都隐藏得很好,乍一看,这园子像是只有她一人。可是赵锦绣很清楚,如果自己想要出去,或者外面有刺客想要进来,这里兰苑周围的顶级侍卫都会纷纷现身,不会让自己出去,也不会让贸然闯入的人活着出去。
江慕白将自己放在这里严密地看守起来,固然是为自己好吧。毕竟如是桑骏知晓自己还活着,且在这里,怕更会立刻动手对付江慕白。
而江慕白的势力不足以像桑骏那般,利用自己来布局。所以,令州上一次的七国风云对弈,并不可能在江城出现。
赵锦绣扶着廊柱,愁绪满心,看着远处。兰苑其实是两处园子,这边是内院,穿过一道月牙门,那边还有一个院子。
赵锦绣平素里都在思考着当前的局势,如何才能让自己和江慕白没有后顾之忧地生活,所以平时并没有注意到兰苑外走。
今日心情颇不宁静,便一路往那月牙拱门走去,想去看看兰苑的外院。刚转过月牙拱形门,便瞧见外院的西北角落里有一溜低矮的房子,说是房子,却更像是亭子。由于林木参天,所以看得不是很分明。
赵锦绣朝前走了几步,转过一片树林,才看见那房子的一角,稻草倒像是新盖上去的。而那房前有个灰布的人影在那边忙碌,弓着身子,不知在做什么。
赵锦绣十分疑惑,照理说,这兰苑除去侍卫,就应该没有别人在,而侍卫又不被允许随便走动。此人来历十分疑惑,又不是鬼鬼祟祟的模样。
赵锦绣提着衣衫,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转过林间小径,这才看见,这是三间矮房,以新稻草覆盖,而那四周并不是亭子,而是开了许多的窗户。此刻窗户皆洞开,晨光斜斜地照进屋内去。那屋内有木头的架子无数,架子上放了许多的瓦罐花盆。
赵锦绣向前走了几步,在那花房前站定,那灰布衣衫的人转过身来,却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瞧见赵锦绣顿时一愣,立马又垂首,神色颇为恭敬地低喊一声:“姑娘。”
赵锦绣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番,此人穿的是宁园的灰布短装,手上捧着一盆花,却是一盆吐了新芽的兰,至于是什么品种,赵锦绣对兰向来没有多少了解,倒不甚清楚。
而这晨光普照的园子里,已有许多的花盆在日光下,赵锦绣觉得有些好笑,兰花向来喜阴,这人却是将兰花搬出来晒着。
她瞧了瞧眼前的老者,问:“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地?”
老者还是低垂着头,道:“姑娘,小人蒙九少赐名玄四,奉命在此地管理‘锦绣花房’,照顾花草。”
赵锦绣一怔,她耳朵嗡嗡的,像是觉得自己产生了耳鸣,立马又问:“你说什么花房?”
“回禀姑娘,锦绣花房。”玄四还是低头站着。
赵锦绣这会儿是听清楚了,玄四说这叫“锦绣花房”。她抬头打量这花房,发现不仅有木格的窗户,那每扇窗户外还有麦秸编织的外窗护。从小在农村里生活的赵锦绣知道这是为了保持花房的温度,但这些麦秸窗护也是新编织的,甚是这花房有好几扇没有覆盖上,看来这花房是新建不久。
玄四看到赵锦绣打量花房,立马将手中的兰花放到旁边的石台子上,略微弓身,谦卑地对赵锦绣说:“姑娘,这花房是新建的,这些品种,是前些日子,九少来江城时,命人一并搬来的,所以还不够完善。姑娘若要参观,怕得过几个月,这兰花绽放,菊花吐蕊才好。”
赵锦绣对着玄四一笑,拢了拢衣衫往花房里一边走,一边说:“无妨,我儿时也极喜欢养花,多年未曾摆弄,今日看到这花房倒是格外亲切。”
“原来姑娘也是极爱花之人。”玄四跟着走进来,将一旁的草木灰木桶往旁边挪。
赵锦绣提着衣裙绕过地上的泥土,跨进花房,便看到那木头的匾牌上朱漆的大字“锦绣花房”,那字体,是她熟悉的魏碑。虽然似乎比以前退步了一些,而且看运笔并不均匀,仿若写起来很是吃力,可是赵锦绣还是认得那样独特的字体,那种带着许华晨特有的淡然,却自有一种傲气的字。
以前,赵锦绣常常替许华晨整理书房。许华晨的房子,不论是宁园,还是城市里的。他的卧房可以不够豪华,可是书房却不能够不好。
他极其喜欢铺开洁白柔软的宣纸,放上来自于北宋初的一方镇纸,拿一个荷叶造型的古砚台摆上,古砚台中一般是前日里枯了的墨。
当然,许华晨不喜欢用现成的墨汁,他喜欢磨墨。说什么磨出的墨写出来的字,层次丰富,利于装裱,好的墨色,还有特有的光泽,祥和美丽。
赵锦绣暗自腹诽,称之为贵公子的毛病,却也舍不得有半点的呵责。只是许华晨非常乐意折磨赵锦绣,一般只要赵锦绣在他那里,他一定会写毛笔字,且一定要赵锦绣磨墨,每一次,他铺开阵势,赵锦绣就一阵一阵的烦躁。而无论赵锦绣在做什么,无一次例外,许华晨从书房里探出头,喊:“小锦绣,来替我磨墨。”
赵锦绣还记得有一次在宁园,也是这情景,赵锦绣耐着性子不去,说在做事,没空。许华晨却从书房走出来,站在楼梯口淡淡地问:“是吗?”
在客厅里假装擦桌子的赵锦绣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派过来,拍得她喘不过气,她只能一言不发。许华晨则下楼来,将她手中的抹布一扔,拉着她去卫生间洗了手,然后用毛巾替她擦干,很无良地说:“走吧,去磨墨。再说了,让你磨墨,也是沾染些书香气息,你倒是越发不上道了。”
赵锦绣自然只能在心中腹诽,垂头丧气跟着他走进书房。许大少往书桌后的黑木椅上一坐,淡淡地问:“上一次教的磨墨规则还记得吗?”
赵锦绣不语,轻车熟路,从柜子里拈出他喜欢的香薰点上,尔后拈起那块不知年月的墨在砚台里一边打磨,一边闷哼哼的,像小学生背书一样,毫无感情地念:“心正墨正,清水徐入,圆磨为主,力道均匀。”
“磨墨切记有气,需得有禅悟的心,否则墨不匀,字便浮躁,损神坏作。”许华晨淡淡地说,划了一根火柴,点了一支小雪茄。
赵锦绣垂着目,手上不停,却撇撇嘴,嘟囔:“字又不是我写的,也不是我的作品。”
许华晨一下子站起来,将烟一下摁在烟灰缸里,从背后握住赵锦绣的手,低低地说:“要这样子。”
赵锦绣只听得他的声音低低的,落在耳朵里,有一种惊心的气势。她不敢动弹,身后是他宽宽的胸膛,自己的小手在他手中,任由他带领,一寸寸的在砚台中氤氲出浓墨来,那墨汁有一种奇异的芬芳。
不知过了多久,手上微凉,原来是他灼热的手掌拿开了,他直起身笑道:“这一次,就换你来写字。”
赵锦绣还没反应过来,许华晨却在笔架上搜寻毛笔,拈了一支细小的过来,递给赵锦绣,道:“上一次,我看你在别院跟林少比毛笔字,练的是柳体吧。”
赵锦绣差点吐血,小声嘟哝:“我一直练欧体的。”
许华晨第一次笑得那么开心,甚至是笑得坐到椅子上。赵锦绣狠狠地瞪他,他却是说:“你那字,横竖看,都不是欧体,莫不是你买了劣质的字帖?”
赵锦绣终于是愤怒地罢工,许华晨心情极好,也没有为难赵锦绣,反而是说:“小锦绣替我磨墨,我送一幅给你。”
那一次,许华晨写的是“长恨此生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盖了篆刻的红色印,那颗印也是许大少亲自刻的。
赵锦绣接过来,想:送女人的字,在古代不是该送什么“柔情似水,佳期如梦”之类的么?
不过,那是极其漂亮的魏碑。她裱起来,挂在卧室里,每日里看,有时候临睡前,会将手掌贴在上面,像是触碰着许华晨的掌心。
所以,即使不是笔迹鉴定者,赵锦绣都能一眼看出许华晨的字。因为还有一点,在很长的时间里,赵锦绣临摹着许华晨的字迹。
眼前这个牌子,确实是许华晨的字迹无疑,虽然字不如以前好看,也是第一次看他写“锦绣”这两个字。
赵锦绣泪湿了眼,抿着唇怔怔地瞧着那牌子。玄四以为赵锦绣疑惑,连忙解释:“姑娘,那是九少做的。说过几日,等忙完了,会亲自做一个匾额,比桂城封地那边的更大。还说要搜罗各种兰花与菊花,到时候,小的可有的忙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