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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楼雅阁之中,水初云将事情原委告知众人,众人听后,无不愕然相顾,随即便有数道目光投向了方御风。
方御风和众人目光相接,顿感压力倍增,正思解脱之法,恰好在这时候燕灵真忽道:“倾儿这孩子怎会如此大胆……嫂嫂,这孩子在书信上都写了些什么?”
水初云闻言,便自怀中取出一张纸来,正是燕倾城今晨在客栈之中所留的那封书信。众人一时之间,皆是大为好奇。燕灵真接过信笺展开,只见上面歪歪歇歇地写着两行字
——“爹爹娘亲:倾儿去京城找二叔,让他带我去看看方御风是什么样子!”
方御风眼尖,早已看到纸上字迹,不由得暗暗叫苦不迭。
水初云见燕灵真一面看信一面皱眉,却道:“倾儿这孩子!就是性子古怪!什么热闹都要凑!令人没半分省心……”
诸人听了这话,又将此事的前前后后思量一遭,一时之间,却都想要发笑,但碍于情面只得忍住。只有方御风如坐针毡,恨不得立时离了此处才好,但水初云既然已口口声声说此事与自己有关,自然不能便走。
燕灵真将信还给水初云,“‘乌骓踏雪’便是不加鞭策也能日行千里……倾儿既然是昨日深夜离开客栈的,想必今日黄昏之时便已到了京城,只是……”
水初云见他目中隐隐带有忧色,急忙问道:“你有什么话便说无妨!”
燕灵真尚未答言,令千秋却已道:“嫂夫人,灵真的意思想必是担心令嫒不识路径,中途竟会走上岔路,以至于未能及时到得京城。”
水初云叹气道:“妾身也曾想到这一点……倘或真是如此,倒也不妨……我只担心……这孩子孤身上路会遇上什么歹人……”
燕灵真却喃喃道:“歹人么……依小弟看来,倾儿倒未必会怕什么歹人……”他说话声音极低,因此除了自己之外竟无人听到。
众人正说话间,却见珠帘一动,邳境和令千山竟已回转,前后所用不到半个时辰。
令千秋看向二人,“如何?有结果了?”
邳境双眉微蹙,道:“我适才自天寿、天微两堂之中抽调了一千名得力弟子,已将汴梁城方圆千里之内彻查一遍,却没有孩子的任何消息。”
——他和令千山自离开樊楼,到召集弟子、乃至搜集消息,速度快的异乎寻常,几乎可用“迅雷不及掩耳”来形容。
水初云闻言,登时自椅中坐起,颤声道:“果然没有么?”
邳境点了点头,“这一千名弟子,都是两堂精英,倘或有一丝线索,都能将令嫒找到……如此看来,令千金竟是不曾进入京城范围之内。”
水初云身子一软,整个人顿时瘫倒在椅中,口中喃喃自语道:“这却如何是好……江湖险恶……倘若这孩子真遇到什么不测……我……我……”说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再也说不下去。赵镜心见她伤心欲绝,便上前温言劝解。
令千秋和方御风、邳境二人相互对视一眼,令千秋便向燕灵真道:“四师弟,既然京城暂时没有消息,依我之见,这孩子多半便是走岔了路。沧州往各处的官道却也有几条,那孩子年纪既小,未必便认得路径。今日已晚,嫂夫人不妨便在樊楼歇下……你明日多带些人手,前往河北、山东一带仔细探访,必要之时,可与当地地字分堂联络一同查找。”
说罢又向水初云道:“嫂夫人无须忧心,令嫒冰雪聪明,吉人天相,断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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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几乎能够遥遥望见巍峨耸立的贺兰山。彭恋霜立在黄河岸边,一袭白衣令她看上去犹如一朵淡淡的白云。只见她满头青丝随风飘舞,全身衣衫猎猎而动,恍如坠落红尘的仙子,清艳不可方物。
此刻,正是黎明前夕。身后的松林之中,有片片白霭轻轻流动,黄河的浪涛拍打着两岸的岩石。明明是陌生的景物,却偏偏令少女的心中油然而生一种亲切之感
——浪涛的声音,又令她想起了东海之滨。
——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彭恋霜自袖中取出那枚兽型玉佩,捧在手掌之中仔细检视
——这只玉兽的身上,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少女的心中这样想着,却又将玉兽小心翼翼地收进了袖中。松林之外便是凹凸不平的荒野,一丛丛低矮的灌木紧紧依附在黄褐色的泥土之上。
彭恋霜在林间顾盼了一番,林中散落着被风折断的树枝,荒野似乎没有尽头,天地之间,说不出的苍凉。
少女展开轻功,在荒野之中迅速移动。时值西夏与大宋开战半年,此地虽然距战场甚远,然而却仍能在阵阵风沙的吹送之中感受到来自远方金戈铁马的残酷与冰冷。
远方传来阵阵羌笛之声,这样空灵的声音,在彭恋霜的心中暗暗升起了一缕莫名的情愫……那正应了唐人诗中的梦境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边关的春风颇急,而且冷,它吹起了少女的衣袂,令它们在自己的掌中舞动。
彭恋霜的年纪虽轻,但轻功却很好,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她已经将荒野抛在了身后。触目之处虽然依旧荒凉,但至少已经有了人烟。
不远之处,一个小小的山坡耸立于此。山脚下却有一条小道蜿蜒而上,狭窄的道路旁边居然还有一处小小的茶寮,其间陈设虽然简陋,但终毕竟是方圆百里之内唯一一处能够歇脚的地方。
彭恋霜走进茶寮,一名衣着朴素简短的老者正在其间擦抹桌椅。只见那老者满头银发,已是古稀之年,想是耳聋眼花之故,彭恋霜走进茶寮,他竟恍若不见,仍是十分缓慢地擦抹着店中的桌椅板凳。
彭恋霜轻轻唤道:“老人家……”老者充耳不闻。她只得将声音提高数倍,再次唤道:“老人家……”
那老者却似吓了一跳,转身看见一名白衣少女正立在门口,雪肤花貌,冰清玉洁,真如九天仙子一般。
他放下抹布,用手揉了揉眼睛,定睛将面前的少女从头至脚好生打量了一番。
彭恋霜见他神色古怪,不由得奇道:“老人家,怎么了?”
不料,那老者却道:“你……姑娘可是从贺兰山那边过来?”
彭恋霜不由得一怔,“贺兰山?”她想了想,“也算是吧。怎么?有何不妥么?”
老者缓缓道:“没有什么不妥……只是昨日有一位客官经过我店中之时,留下了一封书信……托老头子代为转交给一位从贺兰山那边过来的白衣姑娘……”
彭恋霜更是奇怪:“我前几日虽然到过贺兰山,却并不是该处人氏,老人家所说的书信,只怕未必是交给我的。”
老者闻言摇了摇头,“不,一定是你。”
彭恋霜笑道:“哦?老人家为何能如此肯定?”
老者亦笑道:“只因那位客官临行之时,曾说过那位白衣姑娘在这一两日内定会在此经过……还说那位姑娘的相貌标致,世间罕见……我昨日已经等了半天,只不见人来……谁知今天刚一开门,姑娘就到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颤颤巍巍地走入内室,片刻之后却又出来,手中已拿着一封书信。
彭恋霜心中疑惑,却仍将信接下,一面又向那老者追问道:“老人家,交给你这封书信的客官,却是什么人?”
老者道:“是一位军官打扮的年轻人,他自己说是姓……姓什么来着……老头子可记不清楚了……”
彭恋霜手持信封,却又问道:“那么……他昨日却是何时将此信交给老人家的?”
老者沉吟半晌,方道:“那时候……午时刚过……恩,大概也就是未时之初罢!”
彭恋霜“哦”了一声,却又将目光落在了信封之上。
信封上只字皆无,看来若想知道此信乃何人所留,只有将信展开。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彭恋霜手一扬,将信封在日光中晃了晃,却见封中隐约藏得有纸,除此之外却毫无异状。她轻轻用指甲将书信的封口挑开,打开信封之后,果见其中只有一张薄薄的纸笺。
少女轻舒玉指,将纸笺从信封之内缓缓抽出。
——平日里,师父师叔常常告诫于她,行走江湖须得事事谨慎,处处提防,江湖上有不少邪道帮派精于毒药,往往令人防不胜防。
彭恋霜将信笺抽到了一半,仍是小心翼翼的向内看了看,眼见信笺无甚特异之处,这才将整张纸都抽了出来。
她将信笺展开,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咦”了一声,神色之间亦变得凝重起来。
彭恋霜的目光在纸上来回梭游,心中更是惊疑不定,原来,那薄薄的信笺之上只有短短一行字
——亥母寺中相侯。
落款是两个字
——沈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