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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冬天,对杨成坚来说并不好过。
纪王妃过世后不久,楚王妃也过世了,楚王因此一病不起,太医去了都说他有些不太好。长乐公主前不久在家中滑了一跌,腹中的孩子小产了,如今也躺在床上。不过最震惊朝野的,怕是泾州刺史全族失踪的事,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一夜之间整个家族的人都不见了。
杨成坚如今正在烦泾州刺史人选的问题,那地方离凉州近,也是个险要的地方,人手不好选。原先的泾州刺史是武家军的人,还不知道这事她是否知情,手中又是否有合适的将官人选。
就在他迟迟定不下人时,武帼公总算是递了一个名字给他,杨成坚一看对此人倒是有些印象,如今也就在泾州。武家军还真不缺将帅之才,杨成坚感慨道,便令人起草圣旨,任命新的泾州刺史。
写完圣旨后,他忽地想起前几天有人为武帼公殴打内卫之事弹劾她时描述她的一句话——“暴戾恣睢,睥睨天下”。杨成坚私心觉得,形容得还挺贴切。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也就只有后人知道了。
珠花不知道朝中发生的这些跟平王府是否有关,既然被禁足了她也不想费脑子想这些破事,也就听个热闹。她现在有一种既然大家都过得不好,她就安心了的心理。
等到天冷了,外面的掌柜或者庄子里的人会来王府回话。平王怕她辛苦,就把这活接了过去。珠花也乐得如此,她现在连这摊子事也不想管,只专心看着各式医书,看着看着心就静下来了。等看累时,平王自会过来为她捏背。
“也不知我这样看着,这孩子能不能看些进去,将来不论男女若是能当个大夫也是不错的。”
平王倒不知道胎教这事,听她这样说的,便附和道:“是不错,我可以让他跟着太医学。”
“白大夫也好,可惜他年纪有些大了。对了,上回武帼公找来在狱中为我瞧病的小哥哥也不错,生得也好。”
“小哥哥?”平王差点没控制好手中的力道,他只知道珠花说过武帼公给她找了个大夫把过脉,那大夫还给了她一瓶保胎药。他一直以为这个大夫是老者,至少也是个中年人,怎么会是个少年呢?
“也不能叫人家小哥哥,他好像没到十五呢。”珠花笑道,她以为自己之前跟平王说过这事了,她怀孕后记性就有些不太好,有些话说过了她以为没说,有些话没说她以为说过了,加上这些日子她的脾气不好,也就更不耐烦去记一些琐事。
十五岁的少年呀,珠花好像就喜欢跟这个年纪的少年玩笑,平王沉着脸想,又帮她按了几下肩膀他就不按了。
“估计那人是江湖人士,一般不会收弟子吧。”
“有武帼公在呢。江湖人士好呀,让咱孩子也学武,到时候当个侠医,想想都帅气。”
“当个游方的大夫比在长安当官都帅气?”平王淡淡地问。
珠花这会儿倒听出不对来,马上挽着平王的手说:“咱孩子做什么都帅气,随你。”
平王嘴角一扬,又努力想克制着不笑,偏偏眼睛又眯了起来。无奈之下,他只好苦着脸看向笑着的珠花。
“能入你的眼就好。”
“自然能的。”珠花说。
到了十二月,楚王和长乐公主的身子都好了。珠花还听说楚王的病是被一个游方的白衣和尚给看好的,便跟平王提起了当年白衣和尚的事,不过没提到皇气之类的话,只说白衣和尚说她不适合呆在长安。
“现在想来,那和尚的意思许是想让我娘送我到外地养着。可惜家里竟都没想到这个,好在都是些小病,要是我真病死了,就实在太冤枉了。”珠花想着便有些后怕,又朝平王挤挤眼,“要是我在大庆府长大,怕是就嫁在当地了,也就没你什么事了。”
“当地有什么好后生吗?”平王假作好奇地问。
珠花正想胡诌一番,但是见平王似笑非笑的,倒是警觉地闭了嘴,“这倒没有,怎么也比不上你呀。”
平王笑着捏捏她的脸,倒没有再多问。晚间,他倒是做了一个梦,梦到珠花嫁给了他人,过着平凡幸福的生活,而他呢……他望着一地的尸体和泥泞的鲜血,地上的人有一些他认得有一些他不认得,忽地有一个熟悉的面孔在血污中睁开了眼,朝他扑了过来。他胸口一窒猛地惊醒,被他抱着的珠花也被他弄醒了,她还有些迷糊,大概猜到他是做恶梦了,就伸手搂着他。
“别担心,睡一觉就没事了。”
“嗯。”平王应着,深深注视着她,幸好她在。
早上珠花醒来时,她已经不记得这件事了。她看着帮她穿鞋的平王微微笑着,感慨自己倒是没有嫁错人,平王也朝她微微笑着,很是喜欢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光。
就这么到了除夕,因为被禁足,珠花一家也不用再进宫陪杨成坚吃饭了,一家人索性在家亲自动手包饺子。原泰和团团从来没有做过这些,就连平王也没有做过,他们没法像珠花那样包得漂亮,在饺子出锅后却觉得那些丑丑的饺子也不难吃,甚至在心里想丑的饺子比那些漂亮的还要好吃。
珠花吃了不到十个就开始在屋内走动着消食,她这一向胃口不是很好,虽然三餐不拉地都吃了下去,但是却吃得没什么滋味。这次怀孕大概是她胖最少的一次,她前些日子照镜子,甚至觉得有自己有些瘦了。府中的大夫还有白大夫都说她腹中的胎儿没有问题,珠花隐隐地却还是有些不放心。
过完了年,他们也不能出去拜年,倒是孙氏和银花来了一天,大宝和二宝没有要拜年的地方,倒是时常过去,陪着春节也不忘学习的原泰一起温习。到了正月十一那天,珠花早上就隐隐觉得肚子有些不对。照日子算,她要到二月底才生,这会儿才正月,应该不会提前这么早才对。但是在屋子里走了一会儿,她还是觉得不对,便让人去请了稳婆来。
大宝二宝在外面听说了,马上自告奋勇骑上马去帮她请稳婆,平王也连忙让人去请医女。下人们听说了,也忙着开始布置产房。他们都没料到珠花会提前这么早生,原是想过了元宵才开始布置的。等产房一布置好,珠花就走了进去。
“我好像破水了。”珠花进屋后紧抓着平王的手说。
平王也跟着她看过一些医书,知道一旦破水孩子一定马上生出来,但是这会儿稳婆还没有来,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你让秋云进来,大宝二宝也去有一段时间了,也快回来了。”珠花吩咐道,忍着痛先在床上躺好。
秋云早就在外面侯着,听到里面叫她便走了进去。
“得有劳你了。”平王说。
“不敢。”秋云连忙应道,想上前帮珠花检查,可是看到平王还在,又有一些迟疑。“王爷,这是产房,您还是出去吧。”
“我就要在这儿。”平王坐在床头握着珠花的手重重地说。
两人对视了一眼,珠花微微一笑,“咱们如今也没有什么可以忌讳的东西,你就在这儿,看着这个孩子出生。”
反正这在现代挺正常,男人就应该看着女人生孩子,珠花暗想。
秋云无法,只能就这么帮珠花检查。要说她也只生过两个,让她凭这点子经验接生,她是不敢的,只是当年程家三姐妹在乡下农庄时说过猪接生的事,还实践把一把。这事让她印象太深刻了,以至于一步步要怎么做,她到现在都记得,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会用到珠花身上。
别看珠花这一胎受了苦,后期心情也不好,吃得也不多,但是胎位是正的,她这又是第三胎了,生着也并不吃力。
等到大宝二宝背着稳婆走到产房门前时,屋里已经传来婴儿响亮的啼哭声,两个稳婆对看一眼,也不知要不要进去。
“两位快进去看看,这次王妃生得急,是府上的姐姐在里面接生。”秋初连忙催道。
稳婆这才进去,朝里看了一眼,见王爷竟然也是,不由脚步一顿。可是这会儿,她们说什么都晚了。马上净了手后,她们进去完成后面的步骤。
“恭喜王爷,是位公子。”一位稳婆将孩子洗净包好后说。
平王早就知道生的是位公子,便说了一声赏,这会儿秋云也洗净了手朝外面报了一声,乐得外面侯着的人直拍手。过了片刻,屋里总算是收拾好了,珠花喂着奶,看着襁褓中的孩子微有些心酸。
“这孩子真小,比团团圆圆都小。”
“以后会大的,平平安安就行。”平王安慰道,把话转到了别处:“对了,孩子要叫什么,我等会儿把列出来的字让你挑挑。”
珠花想了想,看着有些瘦弱的小儿子,说:“要不叫原瑜?”
平王听了,想到了命薄的原瑾,微微点头,“好。那小名叫什么?”
珠花原先倒开玩笑地想过“滚滚”,不过现在,她想到了另一个:“家家。我们是团团圆圆一家人。”
“好,就叫家家。”平王欣慰笑道,“这孩子倒会选日子出来,团团圆圆一个是二月初二一个是十二月初二,都是成双的,他却偏是单的,挑在正月十一出生。”
“也是他们姐弟的缘份。”
等她喂好奶,团团圆圆也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进了产房。团团牵着圆圆一起来看小弟弟,但看到襁褓中红通通的婴儿时,圆圆有些不高兴地皱起眉。
“丑。”她看着小弟弟说。
珠花忽地笑了,故意说:“圆圆刚出生的时候也长这样。”
圆圆看看她,又看向平王,见平王也点点头,便又改口说:“漂亮。”
“小人精。”珠花笑着。
过了一会儿,孙氏等人也来,知道珠花生了一个儿子,她也安慰地松了一口气。
“有个儿子傍身就行。”
“没有我也不怕。”珠花这会儿生完了,语气倒也嚣张起来。
孙氏无奈地白了她一眼,待旁人都在外面看家家时,有些不放心地问她:“我看你这次这么瘦,又是早产,这奶水可还足?”
珠花想了想,说:“有些不够,我会让人去请个奶妈来的,等他吃到一岁再把奶妈打发出去。”
“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没还。我总还能喂几天。”
“那你也别费心了,我早替你寻好了两个,明个我就让她们过来,你选一个留下便是。”有了上回银花喂了没多久断奶的事,孙氏就多留了一个心,她瞧着珠花的身形就猜她这一胎没什么奶水,还真让她猜中了。好在她提前做好准备,不然在大正月,平王府又在禁足,想要马上挑到好的还真不容易。
珠花感激地朝孙氏看了一眼:“娘,你真好。”
“知道就好,以后少气我。”
“我这么乖,比肠子贴心多了,可不记得什么时候气过你。”
孙氏无奈地瞪了她一眼,见她虽然瘦了些,但是人是精神的,总算放了心。她知道珠花这些日子心情不畅,尽管大家都劝着她,她面上也总是笑着,她却能看出来。她真的怕她像隔壁纪王妃一样出什么意外,好在她没事,等过些日子,她可得去各家寺庙还愿再多添点香油钱。
这次孩子出生,各方的贺礼都减薄了一分,倒是一向喜欢外孙的程大山多加了一份礼。这估计就是他最后一个外孙了,他自然要疼着些;武帼公府送来的贺礼也没有减。让珠花意外的事,翰林院的单学士竟然也送了贺礼来,是一幅他自己画的雀鸟图。
这是自信呢,还是省钱呢,珠花腹诽。
她记得平王画过一幅差不多的,只是平王的那副充满野趣,单学士这一幅的雀鸟却望着天空像是要一飞冲天。珠花瞧了一眼,就把这画交给了平王,让他自行处置。平王想了想,在雀鸟望着的方向加了一只大雁,再趁机会让人把画送还给了单学士。珠花知道后倒也没有说什么,倒是仔细想了想后世流传的康朝名画家里面有没有姓单的,要是有就让他补一幅,不然就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