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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春一连问了几个问题,直将贾母问了个无言以对,不由恼羞成怒,道:“你小人家家的,那里知道咱们这样儿人家,由来名声体面都是排在第一位的?念你年小,今儿个我就不与你计较了,还不快进去!”
又喝命李纨:“珠儿媳妇那里去了?还不出来拉了你四妹妹进去!”
里面李纨听说,不敢有违,说不得低垂着头,小步行至外面儿,强拉了惜春进去。
这里贾母方没好气的向贾琏道:“还愣着作什么,还不点人寻你林妹妹去?”贾珍她不好当众说,惜春她不敢说得太重,然要当众说说自己的嫡系子孙,还是没人敢说个“不”字儿的!
贾琏听说,知道贾母是在迁怒自己,敢怒不敢言,说不得同了贾珍,扭身儿快速出去了,不在话下。
这里贾母方满脸疲色的向余下众人道:“我也累了,你们都先退下罢,一旦有林丫头的消息,立时来回我。”
众人听说,只得各自默默行了一个礼,便要退出去。
不想未及举步,就见两个婆子满脸喜色撞了进来,口内犹嚷道:“林姑娘回来了,林姑娘回来了——”
闻言众人皆怔住了,还是屏风后面儿的紫鹃雪雁几个先绕出来,急急抓过两个婆子的手便问:“姑娘果真回来了?这会子在那里?在那里?”
婆子未及答话儿,王夫人便先叱道:“主子跟前儿,也有你们说话的份儿?真真反了天了!”说得三人不敢再说,只拿焦急期待的目光望向两个婆子。
王夫人见三人不敢再说,方作出一脸喜色,转头向贾母道:“果真的大姑娘回来了,倒真真是件天大的喜事儿!只不知下人的话儿可信不可信,倒是细细问过的好。”
贾母点了点头,亲自问那两个婆子:“你们才说林姑娘回来了,可真是不真?是林姑娘一个人回来的?可还有其他人一块儿的?”
婆子见贾母亲自问话儿,受宠若惊,忙絮絮叨叨、颠三倒四的说开了:“回老太太,林姑娘是真个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林姑娘的一个丫头,只是丫头受了重伤,这会子已人事不省……,哦,是一位相公送林姑娘回来了,说什么是当今的六皇子……,林姑娘这会子亦是人事不省的,姑娘的嬷嬷在一旁照顾着……”
见婆子絮叨得不堪,且该知道的消息,亦知道得差不多了,贾母因忙出言喝退了二人,方与贾赦贾政道:“甭管两个奴才说的话儿真是不真,倒是赶紧儿接出去的好,万一六皇子真驾临了,亦不至于失了礼数。”又打发了几个婆子一块儿跟去,以便照顾黛玉,方命凤姐儿,“立时打发人请太医去。”
打发掉他三人,贾母方拭了拭泪,道:“可怜我的玉儿丫头,此番真真是受苦了。”又与紫鹃几个道,“你们都是好孩子,时时刻刻记挂着你姑娘,这会子便同了我一块儿,去瞧你姑娘去罢。”说完扶了鸳鸯,颤巍巍亲自往二门外去了。后面儿刑夫人王夫人等见状,只能跟在了后面儿。
一行人逶迤着到得二门外,却左等右等不得消息,正焦急之际,就见方才跟贾赦贾政出去的一个婆子小跑着过来,一面喘气一面道:“回老太太、太太,果真是六皇子送了林姑娘回来,二位老爷因打发奴才来请老太太领着太太奶奶们,去前面儿谢六皇子的恩。”
贾母王夫人等听说,虽不悦于水溶竟这般大的架子,到底不敢有违,说不得略整理了一下儿衣妆,便命一众婆子媳妇伺候着,接去了大门去。
果见大门外停了一辆马车,一身便装的水溶正面无表情的立在车下,贾赦与贾政则满脸小心翼翼的立在旁边儿,众门子下人则早已回避,悉数换成了一群才只总角的小子们伺候。
瞧得贾母领着众人出来,贾赦贾政忙抱拳赔笑向水溶道:“回六皇子,家母已领着众女眷谢恩来了,六皇子有什么话儿要吩咐,还请示下?”
贾母见状,忙领着众人上前与水溶见了礼,方赔笑道:“承蒙六皇子送了老身的外孙女儿回来,老身全家上下皆不胜感激,还请六皇子受老身一拜。”说完见水溶仍是面无表情,并不说那推辞的话儿,贾母无奈,只得真个拜了下去。
其余众人见贾母下拜,说不得亦只能跟着拜了下去,一面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人说六皇子最是冷漠无情,果真一点不假,竟眼睁睁瞧着白发苍苍的贾母向他下拜而不出言劝止的,竟比贵嫔娘娘架子还大了!
待众人都跪了片刻,水溶方冷冷开口道:“都起来罢!”
又向贾母道:“才本王已与赦老政老大略说了一遍如何遇上林姑娘之事,只老太君等人还不知晓,本王说不得再说一遍了。”说完娓娓道,“今儿个本王闲来无事,因屏退众伺候之人,只命一个侍从跟着,驾车去到城外散淡散淡。不想行至半道儿,却见一辆马车在路上疯跑着,因赶紧设法勒住了马。就见车上躺着的竟是贵府的林姑娘,还有她的丫头嬷嬷,只是除了那名嬷嬷,林姑娘与其丫头都昏迷着。本王因细细问了那位嬷嬷,方知她们竟然遇上了强盗,林姑娘因头碰在了车壁上,又受了惊吓,所以人事不省;而她的丫头则因忠心护主,硬是以自己的身体,挡在车帘后,替林姑娘挡了一箭,且昏迷前还用簪子狠命扎了拉车的马的后臀,以致其发疯,因拉了车拼命乱冲,才硬生生自强盗的包围圈中,撞出了一条生路来!”
话音刚落,就见满脸青紫的王嬷嬷掀起车帘儿的一角,下到地上,“噗通”一声儿跪到贾母跟前儿,方哭道:“老奴该死,未能保护好姑娘,让姑娘受了惊,还请老太太恕罪!”又道,“幸得遇上了六皇子,不然姑娘便是能逃得过强盗们的追赶,亦逃不过马儿疯跑,被困在车里东撞西碰,甚至坠下悬崖的命运!”
听罢二人的话儿,众人便知黛玉并未能被强盗瞧见,坏了名声体统,不由都念起佛来,尤其贾母更是喜悦至极,如此一来,她的玉儿便不会不够格儿作国公府的媳妇儿了。惟独王夫人质疑道:“紫鹃那几个丫头回来可不是这么说的。况果真马儿受惊,她几个又如何能跳下马车,且毫发无伤的回来?”
王嬷嬷听说,忙辩道:“她们几个小人家家的,冷不丁儿遇上如此可怕之事,只怕早已吓得神志不清,说出来的话儿,又岂能尽信?而她们之所以半道儿上冒险跳车,则是为老奴所命,以期她们能早些儿回来求救。至于她们缘何会毫发无损,想来定是观音娘娘显灵了!”一面说,一面还双手合十,不住的念起佛来。
王夫人还要再说,又见紫鹃几个绕到前面儿,跪下道:“先前实在是受了惊吓,以致前言不搭后语,还请太太恕罪。”又哭道:“奴婢们亦并非是毫发无损,这会子浑身还疼得紧,也不知道可是伤着骨头儿了,只是一来记挂着姑娘的安危,不觉得疼;二来奴婢们保护姑娘不力,又岂敢先喊疼的……”
“本王来这里,可不是听你们主子奴才辩嘴的!”一语未了,已被水溶不耐烦的出言打断。贾母忙亦低声儿骂道:“六皇子还在呢,你们就这样儿不顾体面,成何体统!”说得众人俱低下了头去,不敢再说。
就听水溶冷冷道:“林姑娘这会子犹人事不省,你们倒好,不说先抬了她回房梳洗一番,再请太医来瞧,倒在这里纠缠于些微小事儿,你们对得起林大人的托付吗?”
一提及如海的“托付”,贾赦贾政等人立时忆起文契上的条条款款,因忙赔笑道:“是臣下思虑不周,让六皇子见笑了。”便喝命刑王二夫人:“好糊涂东西,还不让人抬了藤屉子春凳来,将外甥女儿抬回屋里,好生照管的?”
二人被骂,不敢多说,忙指挥着婆子,就要上前掀车帘儿扶黛玉下来。
不想又听水溶冷冷道:“就在这里扶林姑娘下车?难道本王的马车,还不配驶进贵府内院儿的?”
说得贾赦贾政忙讪笑道:“六皇子言重了,臣下惶恐!”方喝命人上前赶了车,往二门方向去了。这里贾母方领着众人又向水溶见了礼道了谢,方被婆子媳妇簇拥着,撵了上去。
余下水溶瞧着黛玉坐的马车越行越远,止不住满心怅然起来,玉儿,你一定要尽快好起来。又暗自在心里对她起誓,玉儿,此番水溶让你被连累而受到伤害,是第一次,亦一定是最后一次!
丹凤阁内,黛玉床前。
“紫鹃,要吃茶……”
半睡半醒之间,一直守在黛玉床前的雪雁百灵忽然闻得耳边有人低语,因下意识的睁开眼睛,却见是躺在床上已昏迷了一日两夜的黛玉噏动着嘴唇在喊,不由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因忙争相要去倒茶来黛玉吃,行动间连趴在黛玉床前一夜导致手脚发麻、行动不便,而将方才二人坐的椅子绊翻了亦顾不得。
还是雪雁快了一步,先行至桌前倒了茶,百灵遂退回去,俯身轻轻向黛玉道:“姑娘可醒了吗?可是要吃茶?”
就见黛玉应声儿缓缓睁开一双美目,虚弱一笑,嗔道:“嚷着要吃茶,自然是醒了,扶我起来罢。”
百灵听说,忙放柔动作扶了她起来,还体贴的拿了一个靠枕垫在她颈后。
彼时雪雁已捧了茶过来,百灵忙接过,先递半盏温水与黛玉漱了漱口,方递上吃的茶来。
黛玉吃过,精神好了点子,因问:“怎么是你们两个在,紫鹃那里去了?”原来黛玉因禀性气弱,以致夜间常醒,醒来便极难再睡,难保有要茶要水之时,因紫鹃睡卧警醒,且手脚伶俐轻便,故黛玉卧室夜晚一应茶水起坐呼唤之任,皆悉委了她一人,所以黛玉外榻由来皆是她睡。如今黛玉醒来不见了她,故有此一问。
二人见问,笑道:“前儿个嬷嬷与紫鹃姐姐守了姑娘一夜,昨儿个白日亦未好生歇息,因此昨儿个夜里换了咱们两个守着,怕姑娘今儿个还不醒来,今晚再轮她们的,幸好姑娘醒过来了,真真谢天谢地!”
“我睡了很久吗?”听罢二人的话儿,黛玉不由纳罕道。
“怎么姑娘记不得前个儿回城途中发生之事了?”二人见黛玉一脸的茫然,因问道。
被二人这么一说,黛玉攸地忆起当日在城外发生之事,忙一叠声儿的急问道:“嬷嬷怎么样?青冉怎么样?紫鹃怎么样?我又是怎么回来的?你们两个也都还好罢?”
一语未了,就见王嬷嬷与紫鹃并两个捧着热水手巾的小丫头子进来了,瞧得黛玉醒来,二人俱是又惊又喜,忙忙几步上前,喜道:“姑娘可醒过来了,真真是菩萨保佑!”说着已是满脸喜悦的泪水儿。又命小丫头子,“立时去与老太太报喜去。”
小丫头子忙答应着飞奔去了。
这里黛玉见她几个都好好儿的,只不见青冉,因问道:“青冉在那里?她可还好吗?”她记得自己昏迷时,仿佛曾听人在耳边说起青冉受伤了。
见黛玉一脸紧张,王嬷嬷忙笑着安抚她道:“青冉这会子正休息呢。此番她虽受了重伤,因老太太念她救护姑娘功高,特意请了太医与她诊治,又赏了一大堆的人参燕窝等上好补品,相信不日她自可痊愈的,姑娘只管放心。”
闻言黛玉方舒了一口长气,点头道:“如此我便放心了。明儿待她痊愈了,一定带她去与外祖母好生磕了头,便是我,亦该为外祖母的‘爱屋及乌’,好生谢谢一番才是。”
说完不经意瞥见一旁雪雁百灵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儿,紫鹃又在一旁轻拉二人衣角儿,黛玉不由动了疑,因正欲问二人怎么了,却听得外面儿有人道:“老太太、姨太太与二位太太并奶奶姑娘们瞧姑娘来了。”,说不得先咽了回去。
少时,果见贾母、薛姨妈、刑王二夫人、尤氏李纨凤姐儿妯娌,并三春宝钗姊妹都进来了,黛玉的卧室,霎时被挤了个水泄不通。
“可怜我的玉儿丫头,此番真真是受苦了。”坐到黛玉床头,贾母头一个便忍不住滴下泪来,一面拿手不住的摩挲着黛玉的头手,一面心疼的颤声儿道,“明儿定要好生将养一番才是。”其余众人亦是跟着哭个不住。
半日,还是凤姐儿拭了泪笑道:“虽然此番妹妹受了点子苦,到底逢凶化吉,平安回来了,可见妹妹是个有后福的,以后定然大富大贵一辈子,老祖宗还是快别伤心了。”
说得贾母转悲为喜,向黛玉道:“你嫂子说得对,此番我玉儿遭此劫难,明儿必定否极泰来,福不可言,外祖母当高兴才是。”
王夫人薛姨妈等人忙亦跟着说了一大车的奉承话儿,说得贾母越发喜悦起来,因道:“明儿待玉儿丫头好了,再摆上两桌酒,打上一台戏,让玉儿丫头好生乐和两日,去去晦气儿。”
众人自是再无不应的。又细细问了黛玉想什么吃的,要什么东西只管遣人去贾母王夫人凤姐儿处取后,贾母方怜黛玉需要静养,命众人各自散了。
余下雪雁百灵在旁冷眼瞧了这半日,终于忍不住冷笑起来:“若不是那日亲眼瞧见她们的丑恶嘴脸,亲耳听见她们的无耻话语,连咱们都要为她们对姑娘的骨肉情深所感动了!”
闻及此言,黛玉越发纳罕不已,因细细追问起二人来。一旁紫鹃恐黛玉听了伤心,不利于身体的康复看,还不欲使二人说,到底架不住黛玉再四追问,只得由着二人说了。
于是雪雁百灵二人便将当日她们回来后报了信儿,贾母贾政如何顾念着贾府的名声,不欲使人去救黛玉,而贾赦又如何救子心切,说黛玉不过一个外人,顾不了那么多;及至到后来贾琏回来,更是一致计议只到城外悄悄寻找黛玉一回作罢,并众人说的话儿及其各自的表情举止,都一句一句细细学与了黛玉听,末了犹恨恨道:“最后还是四姑娘瞧不过眼,站出来替姑娘说了几句话儿,只是立时便被老太太骂了回去……”
“雪雁百灵不要再说了!”
二人正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兴起,却听一旁王嬷嬷忽然喝道,因忙抬头看去,就见黛玉一张绝美小脸,早煞白得没了一丝血色,显是气愤伤心至极所致,不由又悔又愧,因忙跪下向黛玉道:“奴婢们也是不想看着姑娘再被她们的虚情假意所蒙蔽,明儿还一如先时那般掏心掏肺对她们,将来自己吃亏罢了。若是因此而气坏了姑娘的身子,岂非是奴婢们的罪过?还请姑娘恕罪。”
沉默了片刻,黛玉忽然轻声道:“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且先都起来罢,我理会得的。”虽然早已在心底将自己与贾府众人的关系,定位于了“雇佣者”与“被雇佣者”之间,乍一闻得自己的性命安全在贾府人甚至贾母心中,竟比不上虚无的名声体面来得重要,自己在贾府众人心中,到底始终只是一个外人,是死是活其实并不重要后,她的心还是狠狠痛了一下儿。
原来,如今的自己,在这个世上,已真的没有了亲人,那怕一个!
恍惚之间,眼睛的余光扫到雪雁与百灵犹跪在地上,连头亦磕在了地上,不敢起来,显是在为她们方才的口无遮拦而后悔愧疚,黛玉心里一动,至少自己还有她们,还有始终掏心掏肺对她的她们,因忙强自凝了凝神,道:“我心里并不怎么难过,只是感叹于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罢了,你们且先起来。”
说完见二人虽起来了,神色间仍是深深的懊恼与自责,因忙拿其他话儿来叉开道:“才我恍惚听你们谁提及是六皇子救了我,并送了我回来,可真是不真?”虽然已明白知晓当日救自己的那位银面宫主,便是当今的六皇子水溶了,她仍是想最后确认一下儿。
王嬷嬷听说,忙道:“当日姑娘以死相逼,逼得了嬷嬷与紫鹃几个先离开,因此之后发生了什么,咱们几个一概不能得知,姑娘只能待青冉好些儿后,再唤了她来细问了。倒是之后的事儿,嬷嬷还知道一二。”
原来当日王嬷嬷命紫鹃雪雁百灵三个不要管自己,一定要撑住先回贾府向贾母等人报信儿后,稍事歇息了一回,便再次上路了。然她到底年老体微,以致走不了多远,便不得不歇息一回,因此行进得极为缓慢。
不想就在她又一次快要支撑不住之时,一辆路过的马车却攸地停在了她面前,车上之人,赫然竟是六皇子并她的姑娘及青冉。那一刻王嬷嬷心中的庆幸与喜悦,自不必细说。
坐到马车上,见水溶竟毫不避讳的将昏迷中的黛玉一直抱在怀里,就像抱着一件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王嬷嬷心里虽震惊,更多的却是乐见其成,只因当日如海曾隐晦的向她提及过水溶仰慕黛玉之事,让她多经心一些儿。如今见了水溶如此模样儿,她自然能想来是他救了自家姑娘,因倒头便要拜下。
却被水溶出言止住,又如此这般与她说道了一番,于是方有了那日在贾府大门口儿那一出儿。也得归功于紫鹃雪雁几个机灵,一接收到王嬷嬷的眼色儿,便心知有异,因配合着演了一场戏,方侥幸过了那一关。
王嬷嬷说完,又叹道:“六皇子真真是个有心的,为了能不使姑娘名誉受损,不独教了嬷嬷那样一番说辞,又特意命老爷请了老太太、太太等众女眷出去,为的便是当众向她们表明,姑娘仍是清清白白、冰清玉洁的,以彻底杜绝以后有人以此事来乱嚼舌子,以致姑娘听了不痛快。认真说来,倒比那些与姑娘有着血亲的…亲人们,好上太多了!”
“还有青冉丫头,也是个好的,竟生生以自己的身体,为姑娘挡了那致命的一箭,明儿待她好起来,嬷嬷一定要与她磕个头,以叩谢她对姑娘的救命大恩!”
王嬷嬷一席话儿说毕,对当日事情的前前后后,黛玉便算是知道得八九不离十了,心里对水溶的感激,自不必说。又思及当日自己曾说过要备了厚礼登门道谢的,因问王嬷嬷:“青冉的伤势,太医怎么说?多早晚能彻底康复?”便是要送谢礼去与水溶,亦不能经由贾府送出去,还得靠青冉出面儿,去西门或同安里寻林文林武打点并送到水溶府邸方好,不然让贾府其余人知道了,只怕又该觉着有机可乘了。
“太医说因当时将伤口处理得好,且青冉身子骨原就结实,因此至多十天半月的,便可以下地,只以后再慢慢儿将养即可。”王嬷嬷见问,忙答道。
黛玉听说,沉吟了片刻,道:“既是如此,待她醒来后,来回我,我瞧瞧她去。”
旋即命众人,“都退下吧,我也累了,想先歇息一会子。”
众人听说,忙又劝她吃了药,方神色各异的依次退了出去。
这里黛玉方翻身躺下,望着头顶上的茜纱蚊帐,带着几分淡淡的伤感,暗自沉吟思忖起来。思及才雪雁学与自己贾赦说的‘果真不去寻外甥女儿,亦别想得到林妹夫那二十万两银子’,她不由无声的冷笑起来,她的这位大舅舅虽然贪婪成性,至少素来是将算计谋划都摆在明面儿上的,让人虽厌恶,还不至于让人产生恐惧的念头儿。然这府里其他的人,可就说不好了,譬如本该与她最亲最近的贾母,不也为了保全贾府的名誉,几乎放弃了她吗?譬如由来便与她交好的凤姐儿,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不也毫不犹豫的摒弃了她?再譬如一向与她好得亲姊妹一般的三春,不亦在紧要关头,连那怕一句话儿,亦不曾替她说的?
她到底要如何做,才能改变如今自己说白了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不利局面呢?
虽说如海临终前已在京城与她置好了宅子,到底她今年还不足十三岁,认真算来,尚算不得一个有自主行为能力之人,且又系闺阁女儿,尤其双方之间,还有那一纸文契,果真自己要搬了出去,岂非是在变相的告诉此事的两个见证人大皇子六皇子,贾府未善待于自己?到底贾母并贾府其他人,不管是出于情义上考虑,抑或是颜面上考虑,定然都是不会答应自己的,毕竟没有谁会白白去做此等“搬了石头来砸自己脚”之事的!
自己缘何才只十二岁,而非十五岁呢?轻轻翻了一个身,无声叹了一口气,黛玉禁不住开始渴求起自己快快长大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