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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春平当然不会承认杜霜醉说的是对的。他不无烦躁的道:“你休得胡言乱语,爹娘的事也是你能胡乱置喙的。都是你们女人心思狭小,没事找事,要不然哪儿来的这么多是是非非?”
他固然不会附和杜霜醉的话,可这么多年楼夫人的生活、精神状态,他不是一点不知。她那种狂躁、愤怒、痛恨、压抑,以及隐忍背后更为激烈的绝望,楼春平深有体会。也因为此,楼夫人对楼老爷侍妾的为难、折磨,手段十分激烈。
楼春平从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楼老爷没错。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女人最美好的年华就那么几年,谁不愿意掐花枝上最鲜嫩的那朵?人老珠黄、憔悴委顿,谁还愿意采撷?
而且妾就是妾,永远不可能是妻,至于通房丫头,那就更是玩物一样的东西,今天喜欢了,买些首饰、衣物、吃食逗逗她,明天不喜欢了,随手打发就卖了,根本不比较真。
外头那些风流尤物,更是逢场作戏,没有真情可言的。
可是女人们心地就那么窄,把这些个来来去去如过客的女人当成了死敌……何必呢?她们自己心里不舒服,让男人也不舒服,更是让那些鲜嫩的花儿朵儿们也不安分,闹的整个后宅都不安宁,在楼春平看来,这简直就是极愚蠢的内耗。
只是那是他的亲娘,他虽然颇有微词,只不过还是站在她那边罢了。楼老爷虽然好色,长年都宿在他的美妾那边,但他积威甚重,楼夫人也不敢太过分,那些小姨娘们经过几十场和楼夫人的较量,也琢磨出点真味来,只要躲在楼老爷身后就能得到庇佑,所以楼家这么多年也有狼烟,但到底从没见过血腥。
可自打杜霜醉进门,楼家的家风就变了。
一想到被撵出去的晴露,被迫嫁人的纤云、巧月,母子俱亡的晴珠,楼春平的愤怒再一次勃发,他晃荡着杜霜醉的肩道:“明明你我可以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可你怎么就不消停呢?”
杜霜醉并不反抗,在他大手的摇晃下就像枝上的残枝枯叶,她道:“未嫁之时,我也在心底描摹过未来良人的模样,可是我没有模板,思来想去,大抵也就是如父兄一般平平常常,不会花言巧语,也不会甜言蜜语,只知道埋头读书,有些刻板的男人。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你这样的……”
楼春平不禁怒而扬声道:“我什么样的?”
杜霜醉嘲弄的一笑,道:“始乱终弃,负心薄幸。”
楼春平眉毛一拧,不无愤怨的道:“我何尝对你始乱终弃、负心薄幸了?”
杜霜醉倒没多少怨恨和委屈,只道:“假如一开始,我温婉恭良俭让,敢问你对我的感情又能维持多久呢?”
楼春平和看个傻瓜一样的看着杜霜醉:“你也说是假如,我可没看到你有一点温婉贤淑。”他避而不答这个问题,不是他不想答,是他自问的过程中,他发现他当真没对哪个女人有过“感情”这种东西。
感情是什么?好陌生?
他对纤云、巧月说不上好,那是习惯。她们离他太近,身份低贱,从打一开始他就知道她们两个是做什么用的。就好像一件器具一样,需要了,扯过来用就是。不需要了,不必他示意,那两个丫头自己就乖乖走开了。
如果非要认真的追问她们二人被打发了,楼春平伤不伤心?没有。除了不习惯,不适应,不那么方便了,剩下的就是他被人耍弄的愤怒。
至于如霞、如锦、晴雪、晴珠几个,要比纤云、巧月强些。其中两个是他觊觎已久终于到手了的,自然新鲜刺激。另外两个也是他自己争取到的,那种滋味也非同一般。
但这种满足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仅仅这四个女人围在他身边,就已经各显神通,花样百出了。
楼春平乐意看她们明争暗斗,不过是为了享受她们争相献媚逢迎讨好他时的快乐。他就像驯兽师一样,看着这一群女人为了他一个人款摆柳腰,婀娜多姿,他打心眼里觉得好玩。
如果不是杜霜醉容不得她们,过不了多少时间,他也会再寻找更年轻、更娇柔、更美艳的女子来。
至于杜霜醉,楼春平无比的肯定,如果她不是像现在这样对他满是戒备、排斥,而是像个普通妻子那样温柔、体贴、温顺,他也就新鲜一个月而已。
或者三个月?五个月?总之不会超过一年吧。
楼春平不无怜悯的望着杜霜醉道:“如你所说,假如,你一开始就是个贤妻,我自然也会对你好……一辈子的夫妻,你难道要放下脸面、自尊,和一群通房丫头们争宠?”
杜霜醉反问:“怎么个对我好法?你的所作所为会和现在有不同吗?你会拒绝你母亲塞给你的女人,你会放弃落在我陪嫁丫头身上垂涎的目光?”
“嗤,你说的还真是难听。还想怎么对你好?我管你吃管你住,保你一个正妻该有的权利,这还不够?哈,你后面这几句话就更可笑了,母亲赏赐的丫头,我为什么不受?那是不孝,至于你说的什么垂涎,也太猥琐了,我看上她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是她们的福气……”
杜霜醉就知道他冥顽不灵,说也无益。她想幸亏她没有心怀奢侈,妄想能够改变他,否则也不过是重蹈上一世的覆辙罢了。
杜霜醉抬起脸,平静无波的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轻声笑了笑,勿自摇了摇头,道:“真可怜。”
楼春平不解的望着她。
杜霜醉接着道:“真可怜,也可笑,还可悲,我怎么会喜欢你呢?”
楼春平神情一震。她说她喜欢他?怎么可能?一个女人喜欢不喜欢一个男人,他怎么会不清楚?可她说的真挚、深情,不似作伪,又让他满心狐疑。
他一面想着到底自己是哪儿误解了,还是说杜霜醉又在耍着阴谋诡计,一面不自禁的就松了松扼着杜霜醉脖颈的手。
杜霜醉却早就悄然弓起一条腿,竭尽全力的压抑着自己激荡的情绪,保持着上半身一动不动,猛的发力朝着楼春平腿间最关键的部位狠命一顶。
楼春平惨叫一声,站立不稳,弯着身子蹲到了地上。头上的冷汗如豆大,瞬间就淌了下来,他狠狠喘吸了半晌,才忍痛嘶声道:“你这毒妇,我……我就不该轻信于你,就该早点掐死你。”
他怎么不说他色心不改,所才导致他上了她的当呢?杜霜醉没躲,伸脚朝着楼春平腰上猛踹一脚,道:“你现在后悔也晚了,楼春平,你以后只有更后悔。”
楼春平被杜霜醉一脚踹倒地上,却随手就攥住了杜霜醉的脚腕,呵呵冷笑几声道:“你未免得意的太早点了吧,以为我这样就不能拿你怎么样?”他用力一抻一拽,杜霜醉就如同一个破布偶般摔倒在他身边。
杜霜醉任他握住脚踝,也不反抗,也不挣扎,只冷冷的道:“就算我今天死了,你也不能活。”
就在这会儿,门外响起杜荣的声音:“三奶奶,您怎么样了?”
楼春平一激灵,猛的就要站起身。可他一动,牵扯到痛处,不由的一龇牙。杜霜醉趁机用另一只脚狠狠跺了一下他的手,让自己的脚踝从他手里挣脱出来,退后几步,道:“你放心,我不会像你那般丧心病狂,非要置你于死地。”
这个社会不公平。楼春平弄死她,不必负担任何责任。可她要胆敢伤害楼春平,那就是十恶不赦的毒妇,是要替他偿命的。
再说,让他死太简单了。
杜霜醉朝着门外道:“我没事,三爷得了失心疯,你进来把他先绑起来,即刻下山去请大夫。别忘了告诉三爷身边的人,回府里给老爷、太太报个信儿。”
楼家正是多事之秋,楼夫人才受了刺激,病体未愈,再传回去他“失心疯”的消息,情急之下不定出什么事呢。
楼春平破口大骂杜霜醉:“你这毒妇,你才得了失心疯,你敢叫下人绑我?我……唔——”
杜荣早就冲进来,将楼春平掀翻在地,拿麻绳把他捆了。杜霜醉先撕了一片他的外袍,不由分说先把他的嘴堵上了。
晴雨也跟着扑进来,心有余悸的道:“奶奶,您没事吧?”
杜霜醉摇摇头,指着晴暖道:“去瞧瞧晴暖——”
索性晴暖只是磕晕了,醒过来脑袋还是晕乎乎的,眼前直冒金星。杜霜醉叫晴雨先扶她下去歇息,杜荣过来请示:“奶奶,三爷怎么办?”
杜霜醉现在根本不想多看他一眼,挥手道:“疯子就该有疯子的样子……”
“明白。”杜荣也豁出去了。横竖他们在楼家是落不了好了,他现在向楼春平示好也没用,这位三爷可是连三奶奶都下得去狠手的主儿,何况他们这帮奴才。
他现在只能听命于杜霜醉。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