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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要考试两天,家中岂非就只有那个疯五郎一个男子?
虽然那厮痴痴傻傻的,可若光按外貌,不得不承认那厮还是有几分……
万一……
‘这位小郎君?‘
姬誉被人从联想中唤醒,‘卷子都发放在这儿,小郎君莫要发呆,快打开瞧瞧才是。‘
却是来发考卷的小吏见姬誉不似其它考生那般急急地拿起考卷就看,反而盯着屋角一处,不知神游到了何处,便好心地出声提醒一下。
姬誉这才悚然一惊,谢过那小吏,老老实实地也如旁的考生般展卷观题。
打开考题从上至下浏览一遍,唇边便不由自主地浮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来,不慌不忙地把墨条拿起在砚台上研磨,抬笔浸了墨,铺开答卷,运笔如飞……
姬誉写完的早,交上答卷,因在单间中无事可做,便去那墙角放着的小床上坐着,这第一天吃了两顿冷食,虽他身子骨好,倒底也不甚舒坦,而且这考场中单间的小床上,为防作弊等事,便只不过铺着两层床单,竟是连褥子都无,坐在上头硬邦邦的难受。
姬誉一气写完了今日的考卷,此时正有闲情来观察这武安府的考场。
自己所在的这单间,大小只够放下三张床的,墙角摆着床,这床还是张单人小床,怕是来个大块头都躺不下,另一面墙角则摆着一桌一椅,此外屋中别无他物,就是门窗都很窄小。
屋子打扫得虽还干净,却隐隐有股子霉味儿,想来每三年只用得上两天,无人居住自然会有怪味道。
姬誉在云洲县的时候也认识了几个文友,有那经过府试的说起过大致情形,但亲身经历了才知道,那人可真是没夸大,果然考个举子,就跟坐监牢一般。
姬誉不由得摇了摇头,这府试本意是为了选拔天下英才,可要想成为被选中的英才,就得先如囚犯似的关押冻饿两日,未免也有失尊严。
而据那文友说,如果能成为举子,将来去京城参加秋试之时,那受的罪还要更大些,什么入场脱衣搜身,在小单间里连呆三日,吃喝拉撒的都在里头,……
姬誉只要一想到这儿,就忍不住地要皱眉。
这一夜自然是睡得不好,硬板床硌得骨头生痛,好在熬过这一夜就可以回家去了。
姬誉得了卷子,飞笔写完答卷,瞧着日头还未到正午,若不是罗姝娘曾经提起过不要过早交卷出场的话,他早就忍不住了。
罗姝娘跟他说过,曾经有位素有才名的考生,因为下笔如神,答完的极早,便交了卷子飘然而出,考官们再瞧他的答卷,只觉得字字珠矶,切合题意,可算是上佳,可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正好那次科考,爆出了舞弊案,这位本可以稳中的考生就躺着也中枪,有人说他若不是事先就知道什么,怎么会那般轻松地交了卷便走,居然提前大部分考生那么多?
后来这个考生虽然被查明了跟舞弊案无关,但被带走审讯了半月受得那份惊吓,再加上因舞弊案导致那场考试成绩作废,要重新再考过,可那个考生却也因为在大牢里又惊又吓,大病一场,反而错过了考期,后来蹉跎三年,再考却已失了当年的灵气和锐气,勉强中了个二甲末尾,得了个小官郁郁半生。
这大玄朝的读书人,也着实不易啊。
姬誉以肘支额,另一手放在桌上,以指轻扣着桌面,既然是如此,自己还是不要当这个第一个交卷的好了。
他好事以暇地闭目养神,兼听着外头其它房间的动静。
没过一小会儿,就听到外头夹道上脚步杂沓,姬誉还当是有不少人同时交卷了呢,结果抬头一望,是几个差役用门板抬了个书生,匆匆而去,那门板上的书生面色灰败,涕泪纵横,手捂腹部,嘴里还发出痛苦呻吟之声……
临考抱病,真可谓时运不济啊。
姬誉摇头轻叹了声,继续闭目养神。
待听到外间走道上又多了脚步声,这才睁眼细看,果见一人手拿答卷,大摇大摆地向对面的厅中去了,那负责收试卷的官员都正在其中正襟危坐,面容端肃。
开科取士这样的重大场合,无论是有多大的官职,也不敢有所懈怠。
“几位大人,学生特来交卷的……”
可在见了走进来的这位考生,几个主考官互望一眼,面上或多或少都流露出苦笑。
这还有大半天的时间,旁的考生都在奋笔疾书,或是埋头苦思,您这就轻轻松松地交卷了,您这是多有才华啊!
明知道这位是怎么回事,几人还都不能在言语上带出来,只干笑道,“好好,您放在此处就好。”
转头吩咐小吏把这位主儿给好生送走,那小吏虽不识得这人,但见众考官都对这人客客气气地,便也小心恭敬地给这名牛气烘烘的考生带路。
“这位公子,您这边请。”
那人施施然地倒背双手,踱着方步不紧不慢地一路走去。
那些正坐在小单间里揪头挠腮绞尽脑汁的考生们听得已是有人交卷离场,待从小窗子里望出去,只能看到一个洒然而去的背影,心中不由得慌乱,想不起来的那些东西就更想不起来了。
特先辈的,跟学霸们一个考场真是太伤自尊了啊!
一位考官虽没有亲眼瞧着夹道对面小单间里的考生们,但只凭经验就知道什么样了,拿起那人的答卷来瞄了眼,嘴角抽了好几抽,就放下了。
早就知道!
坐在靠外侧的一个年轻些的考官这还是头一回监考,见大家伙儿的这般表情,还当是遇到了几十年不遇的奇才,便也凑过去瞧,这一瞧不要紧,但见那答卷上倒是极干净整洁,空白一片,居然什么都没有!
我去啊,还当是碰上了个不世奇才,原来是个傻不楞登交白卷的!
交了白卷,还好意思走得那么骄傲自得?
见这人露出一副活见鬼般的表情,其它几个见过世面的考官都了然一笑。
“这,这,简直是有辱……”
见那年轻考官就要口出恶言,旁边一个老成的考官咳了声,从那年轻考官手里拿回答卷,顺手递给了专管糊名的小吏,悠悠然道,“常大人这是头回做考官,又是才到武安府没一年,不知道方才那位也是有的,常大人闲了不妨回去打听打听……”
年轻考官登时心中一凛,是了,既然这个奇葩考生敢在众考官面前这等放肆,想来不是上头有人,就是出身不凡,还好自己没有祸从口出。
糊名的小吏把这份白卷给糊好了,小心翼翼地放到特制的答卷箱中,众人瞧着都是一乐,其实这份卷糊不糊名都一样,倒白耽误了大家伙儿的工夫,正感慨这世上什么样爱好的人都有时,却见夹道那边,又大步走来个考生。
不会吧,有一个奇葩已是考场一景,这怎么又多了一个?
众考官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来人身上。
姬誉迈出的步子仍是稳稳当当的,面带谦和有礼的微笑,观之如沐春风,一把声音也悦耳动听。
“大人,这是学生的答卷。”
那年轻考官此时倒是离得姬誉最近,见他跟方才那位主不过是前后脚的出来,料想这个也是交白卷的,便懒散地接了过来,随手递给糊名小吏,正好瞧见方才送人的小吏已是回来,便又令小吏再把这第二个奇葩也赶紧的送走。
人家这儿正考试呢,与国选贤与能的大事啊!是闹着玩的么?
哼,这些主儿吃饱了撑得没事干,跑考场来找乐子了还是怎么着?
眼瞧着姬誉步伐轻松地走了出去,便在心里冷哼一声,目光不自觉地瞥了眼正在糊名的考卷,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一等糊名完毕便拿了过来,只见卷面上字迹行行,端正清奇中还透着洒脱自如,不看内容,光是这一笔字,便可称道!
再细品其中文字,越看越觉得字字珠矶,今年这些题目,就是他这曾经的考场老将都觉得有些棘手,可从这张考卷上看,却是各种精妙构思随处可见,光看这些答题,都可称得上是一种享受,至绝佳处,手下一拍桌案,赞道,“妙哉!妙哉!”
考场大院外,已经是候了不少考生的家属。
虽然离着结束还有半天,但这些人,还是早早地就等在了大门外头。
锦衣郎君昂首阔步地跨出了大门,几个眉眼精企的小厮麻溜地一通围了上去。
递汗巾的递汗巾,搀胳膊的搀胳膊,送水的送水,还有小厮屁颠颠地撑起了把清油湖绸绣花伞在身后给他遮阳,嘴里更是纷纷殷勤,“大爷可辛苦了!”
旁边的众家属们也瞧着稀罕,“哎呀,这么早就出来了呢!”
“真厉害啊,听说那些文曲星下凡的,写个字做个文,那都跟玩耍一般,容易得很哩!”
“是不是今年考题容易些呀,说不定我儿子一会就也出来了哩!”
“咦,又出来了一个,老婶子快瞧瞧,那是不是你儿子?”
大门口的群众的目光登时分出了一半给那正迈步而出的年轻书生,虽然在考场单间里磋磨了两天一夜,这位的青色衣衫还是平平展展地,配上儒雅俊朗的外形,和行走间风姿卓然的步态,登时让人生出了种‘看,传说中的状元风采肯定就是这般的!’的仰望念头。
姬誉出得大门,对投射过来的目光都视若无睹,目光一转,就看到了罗姝娘大妮儿母女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