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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除了杨广北和传说中的暗部,那样的大事,怎么能做的成呢?
杨三爷不愿意相信他那个素来平庸的大侄子还有这样的本事,但细细一想,又不得不深深地怀疑他。于是,杨三爷就听从了安悯公主的意思,出手试探。
可,试探结果,并不如他意。
关于所谓的“天作姻缘”,他很赞赏他的大侄儿的机敏应变,硬是将坏事成了所谓的“传说”,却并未从中看到他想看到的东西。如今,杨广北成亲在即,他是动还是不动?
这需要斟酌。
关于他妻子所说,杨广北能威胁到他的爵位的那番话,什么“长子长孙”,什么“姻亲势力”,什么“同二房关系近,同皇后娘娘亲近”等等各种缘由,都抵不过他杨三爷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战功!他这个爵位来的堂堂正正!就算不是承袭武兴候,他也会被封为其它侯爵!
没见康永同那小子都成了威海候!
他杨三爷的战功只有比那小子多了,没有比他少的!
所以,他得这个爵位,是理所应当的!不怕谁来同他抢!
但,若杨广北手中真的有那传说中的暗部,再联系到景和帝死的蹊跷……杨三爷不怕谁同他明面上的竞争,却也怕自己死的不明不白!他若死了,他身上的爵位重回大房身上就能够操作了!
再一想,若杨广北手上真有什么势力,又真的想要这爵位,为什么这些年他没有任何动作,只落一个“平庸”的印象?搁在战争结束之前,他争到爵位的机会绝对比此时多吧?
种种心思,杨三爷这些日子反复思虑了一遍又一遍,在没有摸清楚杨广北底细深浅之前,他也不想再生是非——他堂堂一个西北大将军,真刀真枪的功夫,又何必同那些没出息的一样,要靠内宅阴私手段谋什么爵位!
他纵然是个庶子,却不屑于使用那样的手段!
思虑回转,杨三爷看见李文博还没离开,微微一皱眉,摆摆手,道:“回吧。立业了就早点成家,振兴门楣。”
李文博这个人,内里有一股狠劲儿,功夫不高,却敢拼敢杀,运气又足够好,一场一场战斗下去,跟他一起的人差不多都死光了,只有他活了下来,并拼到了不小的功劳,运气当真很不错。另外,在比他强的人面前,他又足够听话,算是很不错的手下。
李文博应了声“是”,后退出了书房。
他才走到院中,只听见一阵银铃般的“咯咯”笑声由远而近,不禁顿住了脚步。不多时,从院门外冲过来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明眸皓齿,全身上下都是灿烂的火红色,如一团火焰一般翻滚着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兴奋地喊道:“爹!爹!您快出来!您答应了陪乐儿玩的!”
小姑娘从李文博身边冲过去,几步冲进了书房,守门的亲兵没有拦她,任由她冲了过去。很快,李文博就听见杨三爷的欢愉的大笑声和父女二人的说话声。
这,应该是侯爷的小女儿,杨乐心?
听说武兴候最为疼宠小女儿,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就连这召见属下的书房,也任由她闯过来……
李文博正要继续走,又见从院门那里疾步走来一位少女来,仿若中秋那皎白的明月一般,云鬓玉腮,又如一团云一样飘过来,在他身边顿了顿微微一福礼,又飘然上了台阶,进了书房。
只余下一缕香风,尚在李文博鼻端徘徊不去,让他险些失了心神。
“李将军?”引路的侍卫出言,惊醒了李文博。
李文博同侍卫抱拳谢过,感慨道:“我以前总听到咱们侯爷爱女的名声,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啊!”
那侍卫也认识李文博,知道他前程尚可,听他说言又不是什么不能言之事,便也同他说道:“那是。侯爷对两位公子十分严厉,待两位小姐却是极好不过的。”
“两位公子将来可是要在战场上帮扶咱们侯爷的,自然是要严厉些……”李文博没有再议论两位小姐,随意同侍卫说着话,很快出了青山院。
路上遇见有仆人抬着不少带着商家名号的大箱子,有掌柜跟在旁边点头哈腰陪着笑,李文博心中一动,问道:“明儿就是新年了,怎么还有商家来?年货尚未备妥么?”
“不是备年货,是为了府上大公子来年的亲事。大长公主十分着紧,一通吩咐下来,谁也不敢怠慢了。”侍卫说话之间颇有些不以为然,将李文博送到了府门,也就别过了。
李文博翻身上马,提着缰绳在长街上缓缓而行。
腊月的风最是割人,此时纵是武人,出门也是坐车乘轿的。但李文博却仿若未觉。此时,他只觉得这冷风不够冷!吹不散他身体内的燥热!
他原本觉得林宜佳的姿容已经是天下无双,但他心中对其的感觉并不强烈,不然,就在那日他也忍不住!而今日在杨府院中惊鸿一面,他的心中立即就叫嚣起来:就是她!就是她!一定要得到她!占有她!
李文博紧紧握着拳头,牙齿将嘴唇咬出了血,额头跳出一根根青筋,一双眼睛像是充了血,眼前全部都是那少女对面走来在他身边微顿直至背影投入书房中的一幕,一遍又一遍,她身后的背景,从青天白日的清朗,渐渐染成了一片猩红!
红的就像战场上一片片血海!
李文博突然一抽马股,胯下骏马当即飞驰而来。
很快回到李宅,他跳下马,将手中缰绳抛给小厮,大踏步进入了内院大门,径直回到自己的院子中。看见梨花颤巍巍地过来斟茶,他一把将她拉起来,几步摔在了黑漆大床上,压了上去。
“大爷,求您怜惜……奴婢后面结疤不能成,求爷您走前门吧?”梨花不敢反抗,但后面伤痕累累,是再受不得摧残了。虽然知道这恳求同样会是另一番摧残,此时却也顾不得了。
李文博冷哼一声,扳过梨花看了一眼,但见那里暗红色疤痕重重给什么都挡住了,便恼怒地在上面用力扇了一巴掌,低吼道:“滚!换个人来!”
梨花连忙收拾了一下衣衫,连滚带爬地下床跑出去,回到了下人房,见到与她同住的另一个丫鬟杏花,心中才有些不忍,却对上杏花那羡慕嫉妒的眼神,开口道:“快过去吧,爷等你侍候呢。”
杏花生的圆润小巧,看起来有几分稚气未脱,闻言眼中大喜,目光扫了扫梨花凌乱的衣衫,不敢相信地问道:“真的?”
梨花不忍看她的喜色,点了点头,别过脸,道:“快去吧,小心些。”
“哎。”
梨花见杏花欢欢喜喜地去了,便躺在了床上瞪大眼睛看着屋顶。不多时,她便听见杏花凄厉的叫喊声,眼泪落了下来,拉起被子蒙了头脸,遮了耳朵。
炮竹声声之中,应庆元年结束了,新的一年,开始了。
正月初四,杨广北领着兴国公世子杨广南、以及武兴候的嫡女杨锦心,前来林府回礼拜年。昨日,林家康已经到杨府略坐了坐。
杨广南代表着兴国公一房,杨锦心代表着武兴候一房,给足了林府和林宜佳的面子。杨广南自有他人招待,杨锦心便由林宜佳陪着,略逛了逛冬日的园林,便到了风荷坞小坐。
“宜姐姐这里收拾的真是雅致。”杨锦心进门之后略一打量,微笑赞道。
林宜佳略摇摇头,示意蓝心上了热茶,微笑道:“只不过是舒适些罢了,谈不上雅致。”她的房间布置,以简洁舒适为主,既不是富丽堂皇,也谈不上精巧雅致。
“也是,自己坐卧起居之处,当然是怎么舒适怎么来了。”杨锦心捧了捧茶暖着手,目光落在水晶宽口花瓶中的几只月白的百合上,抿起唇,笑意盈盈地打趣林宜佳,道:“难怪我最近到花房总见不到什么好的百合,原来都是被大哥给拿这儿了啊……宜姐姐,你可要劝着大哥少拿一些,家中二伯母也是日日离不得百合香的,前一阵子在祖母那里,还听到二伯母身边的丫鬟抱怨了几句呢。”
杨锦心眼睛生的极好,眼中大而狭长,眼波流转之间,就有说不出的情谊流出来,又有一把惹人怜爱的好嗓子,说话时候偏偏又大方爽利,合在一起,就让她整个人身上有了一种极其特别的韵味,让人过目难忘。
就像此时,她笑意盈盈地说出来的话儿,竟然让林宜佳分不清她是意有所指呢,还是就是亲切的玩笑之语。
林宜佳微怔一下,便道:“那倒是我的不是了。说起来,也是你大哥……他有一次遇见我在山上采了一束野百合,大约就以为我是很爱这种花儿了,却不知道我是采来送给母亲的……”
林宜佳说起杨广北的时候,面颊微红,神态却十分大方,微微笑道:“锦心妹妹,回头你帮我带句话,说我其实喜欢的是水仙花儿……”说到此处,她看着杨锦心眨了眨眼,问道:“你家没有谁是离不得水仙花儿的吧?”
杨锦心噗嗤一下笑出来,却故作调皮地道:“怎么没有?我就很喜欢水仙花儿啊?宜姐姐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居然是同好?”林宜佳也笑起来,道:“此时水仙花儿易得,锦心妹妹喜欢,让人从外面采买些就是了。”顿了顿,她又道:“莫非,锦心妹妹其实也想有人巴巴地每天送上两盆?”
杨广北送花给林宜佳,那是因为爱慕,且两人已经有了名分,是一片绵绵情意;若是杨锦心也想要人送花,那岂不是说她也有了迤逦的少女情思?唔,想嫁人了么?
杨锦心唰了一下涨红了脸,当即恼也不是,不恼也不是。正待不知作何表示,便又听见林宜佳道:“锦心妹妹莫生气,我说的是玩笑话儿。”
“我大姐同皇后娘娘也算是手帕交,我今日一见锦心妹妹就觉得亲近,说话放肆了些,锦心妹妹莫要恼了我才好。”林宜佳歉意地道。
杨锦心脸色红红,却道:“不会不会,宜姐姐不要多想,我才没有恼呢。”
林宜佳闻言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这个时候,蓝田送了才出锅的点心上来,正是林家独有的南瓜点心,道:“锦心妹妹尝一尝这南瓜红豆饼,不是多好的东西,只是外面没有的。”
杨锦心闻言便品了起来,一尝味道果然是从未尝过的,便问了许多问题。两人熟悉了一些之后,林宜佳便不着痕迹地打听了不少杨府中事,比如说红月大长公主的喜爱忌讳之内,也都是她这个待嫁之人会关心的。
杨锦心知无不言,又问了林宜佳一些外地的风光,两人聊的十分愉快,竟然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就有人来传话说,杨锦心该走了。林宜佳便一路将其送到了二门,遇见杨广北,含羞带笑地行了礼,退到林大夫人身边,目光兄妹三人离开了。
“瞧你这样,是和那丫头聊的很不错?”回转的时候,林大夫人笑问道。
林宜佳点点头,道:“她是个善良明理的,性子也不忸怩。”
从杨锦心这里,她完全感受不到一丁点的敌意。就是最开始提到“二伯母很爱百合花”的话,也像是对兴国公夫人有少许的怨气,并不是针对自己的。后来熟悉了之后,杨锦心像是认可了她,说话间便露出想要亲近的意思来。
“杨三爷有两子两女,皆是嫡出。杨三爷本人虽然是庶子,但却是同他两位哥哥一同教养长大的,受老侯爷管教多一些,正派上进,自幼就上战场拼杀,一心想要自己挣前程……而如今,他也得偿所愿,成了武兴候。”
林大夫人并没有因为自己女儿受害与杨三爷相关,就一味的抹黑他,说话很客观,继续说道:“老侯爷是个明白人,替唯一的庶子寻了一个落魄的书香门第家,家教很好的女子成了亲,也就是如今的武兴候夫人,夫妻二人相得至今。”
“子女的教养,同父母的品格言行关系密切,杨广度十二岁见识战场残酷,回京后习文练武十分用功,十六岁时候便亲自上了战场,至今尚在西北军中磨练未归……杨锦心肖母,聪慧明理;杨广寿因为同杨锦心是双生子,生而体弱一些,便选了文路,读书也很用心;只是幼女今年不过九岁,杨三爷夫妻难免娇宠一些,此时还是一派娇憨天真,就像你当年一样……”
林宜佳想起当年的自己,不禁脸色红了红,讪讪叫了一声:“娘……”
林大夫人摸了摸林宜佳的头,道:“娘跟你说这些,是想要告诉你,千万不要冲动做事……你三姐夫没有太深的根基,都能因军功封侯,那杨三爷也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累累军功,一个侯爵难道不是应当的?他那样的人,都有一颗骄傲的心,若不是有非常的原因,是不会用毁女子名节这种下作手段的。”
“可是……”
林大夫人摆了摆手,道:“娘也不是说,事情一定不是他做下的。娘只是想让你谨慎一些……另外,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是我们不知道的呢?”
林宜佳抿唇想了想,点头道:“娘,您放心,我不会冲动的。”
她虽说绝不甘心那件事被轻轻放下,但也绝不是那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就胡乱行事的人。她心中清楚地知道,她的生活中,可不止那点仇恨最重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