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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台多尔敦慢慢走上了搭台,眼睛对望着孙云,似乎是要认真和孙云来一场对决。而孙云这边也很坚定,不惧怕察台多尔敦的再次挑衅,两眼同样凝视着自己对面的察台多尔敦。
“少主,你的刀——”任光喊了一句,随即把刚才摔跤时孙云扔下去的那对银月刀又扔了上去。
孙云两手接住了那对银月刀,做出了虽是应对的架势,静待察台多尔敦的动向。
察台多尔敦见了,笑了笑说道:“哼,没想到弄来弄去,孙少主还是用那一对破刀啊……”
孙云却不以为然,面对察台多尔敦的讥言,孙云一点也不含糊:“刀是死的,人是活的,和察台公子你对决不是一次两次了,彼此间的性格以及身手基本上都了解了,还在乎这兵器的新旧吗?”
察台多尔敦听了,冷笑道:“自从你们来运镖局落脚我们大都后,从来就没少和我们察台王府闹过关系,在所有的汉人中,只有你们敢这样做……哼,若不是有我父王罩着你们,你们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如今还在这里言行不逊?”
孙云听完后,嘴角扬起笑容道:“就算没有察台王护着,我们一样会这么做的。察台王府辅佐蒙元朝政,尤其在这大都里,就应该体恤百姓,维持蒙汉关系。然而察台公子反其道而行之,滥杀汉人,天下百姓皆痛疾之。时在汴梁,我们来运镖局就行义举之事,而今来这大都,无论朝廷王府怎样对待我们,我们还是会和原来一样的,不管察台公子以及你们察台王府怎么看……”
“在这蒙元统治的大都里,孙少主还敢这样行此逆言……”察台多尔敦继续道,“孙少主是汉人,本公子是蒙古人,你有你的道义,本公子也有本公子的原则。既然屡次僵持不开,不如最后就靠武力说明一切吧……你们汉人不是常说‘胜者为王’吗?用我们蒙古人的话来说,只有活下来的,才有肉吃……”察台多尔敦语气渐渐凝重起来。
孙云听出来了察台多尔敦如同刀一般的语气,知道今天若是对决起来,察台多尔敦八成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想到这里,孙云握刀的两手攒的更紧了,眼神一刻也不敢离开察台多尔敦……
台上台下渐渐变得肃杀起来,来运镖局众人都屏气凝神起来,眼神也不敢离开台面上一刻;而台下的其他百姓见了,心觉孙云确实是一个不屈风骨、心寄苍生的中原汉子,面对着察台多尔敦的冷血,百姓的目光中既有着敬佩,又有着担忧……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车队的马蹄声……
察台多尔敦见着这次的孙云并不像以往的先发制人,而是静观其变,变得比以前冷静多了,于是察台多尔敦拔出了别在身上的苗刀,似乎是要自己先有行动。孙云眼神一凝,知道察台多尔敦要先出招,神经紧张地一刻都不敢松懈,注意力都集中在察台多尔敦手中的苗刀上。
察台多尔敦准备好了,后脚一踮,似乎是要一个冲击向着孙云的方向冲去……
“王爷到——”突然,远处的一个声音把在场的所有人给震住了,包括在台上全神贯注准备对决的孙云和察台多尔敦。察台多尔敦听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还未向前跨出两步,自己的脚就停住了。随即,察台多尔敦重新站好了,慢慢转过身——只见他刚才站的位置附近,所有的蒙元侍卫都俯首以礼敬之,两列侍卫之后,一对马车缓缓行来。马车的装饰雍容华贵,听刚才传话的内容可知,来者应该就是察台多尔敦的父亲,察台王察台赤拉砍尔了。
“察台王到了……”任光往车队一侧望去,不禁喃喃道。
察台多尔敦心知是父亲来了,于是先收回了手上的苗刀,整个人转了过去,没有再去理会孙云,而是两眼凝视着察台王的车队。
孙云见着察台王来了以后,察台多尔敦也没有了要打的意思,于是也先收回了自己的银月刀……
车队渐渐停了下来……“王爷,到了……”身旁的一个侍仆说道。
没过多久,最前面的车轿里缓缓走出一个衣着华贵的人,无需细看,这个人就是察台王。当察台王走出车轿后,在场几乎所有的人包括百姓全都俯首低头。而来运镖局这边,由于任光等人一直在照顾受伤的何子布,所有他们几个人一直是蹲着身子的。只有搭台上的孙云和察台多尔敦是一直站着的,察台多尔敦见了是自己的父亲来了,慢慢上前了几步。
察台王走下车,环顾了一下四周,免礼的命令下了后,场面众人才敢抬起头。察台王在侍卫的陪同下,往前观望了几步,看到了搭台之上的血腥和狼藉,似乎是大概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于是他先对着察台多尔敦,却没有正眼看一眼地说道:“多尔敦,你说你要自己组织这次的摔跤大会,可你看看你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察台多尔敦心中有些紧张,因为他今天做的这一切,都是按照欧阳聪的计划,用暴戾的方式吸引出来运镖局的人,然后趁机制裁来运镖局。眼看着计划要成功了,谁知道这个关节上察台王的突然到来打断了所有的计划。而且来运镖局的孙云现在就和自己在对垒着,让察台王看到了这一幕,自己一定是逃脱不了干系的。
“参见父王——”察台多尔敦想了想,随后说道,“孩儿只不过是例行公办事务罢了,虽然场面上是残忍了点,不过这些死的人都不过是叛军的俘虏,孩儿并没有滥杀这里的汉人百姓……”
此话一出,台下的何子布怒火中烧,心中更是吃紧道:“没有滥杀?阿可和阿宏还死在他的手上,察台多尔敦这个灭绝人性的畜生……”
察台王并不知道何子布兄弟之间的事情,他见到了台上的孙云,心中不禁一震,随后又对察台多尔敦厉声问道:“为什么这回又和来运镖局的人扯上了关系,为父之前和多尔敦你说过什么?”
“孩儿知道,父王告诫孩儿不要主动去找来运镖局的麻烦……”察台多尔敦顿了顿,随后又说道,“不过这回孩儿可没有主动,是来运镖局众人自己先找我们察台王府麻烦的。在摔跤大会开始前,孩儿可从来没有想过要惹上来运镖局的,谁知道他们今天自己倒是先来了。”
话音落下,孙云、任光等人在一旁就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不管是不是察台多尔敦事先预谋好的,整件事情从头到尾来看,也正如察台多尔敦所说,表面上察台多尔敦的确是没有挑衅来运镖局,倒是来运镖局的人先上来挑衅察台王府的。
孙云似乎是明白了一些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中暗道:“原来如此,察台王不要察台多尔敦明着找我们来运镖局的麻烦,察台多尔敦就想要暗着对付我们。借着这次的摔跤大会以及我们来运镖局和久旺商会的关系,以借动资金举办摔跤大会为由,动用了隶属于久旺商会的一部分来运镖局的资金,从而引起我们的注意。往快了说,察台多尔敦想要把我们引到这个摔跤大会的现场来,用这样血腥的方式故意激怒我们,好让我们主动‘挑衅’,然后借机光明正大地制裁我们;往慢了说,以后多从久旺商会里面提取资金为事,可以间接而长远地打击我们来运镖局的经济。察台多尔敦这一招确实是够狠的,而且照这样看来,一定还有人在察台多尔敦身后为察台多尔敦出这么精细的计划……”
孙云猜的并没有错,几乎丝毫不差,而在察台多尔敦身后为计的人,正是之前何子布的兄弟欧阳聪……
“可是为父之前还和你说过吧……”察台王又对察台多尔敦说道,“现在蒙元朝廷上下局势动荡,山东边境战事吃紧,蒙元关系正是紧张的时候。为父告诉过你,不要挑拨蒙汉之间的********,而多尔敦你今天又在这里,当着汉人百姓的面,上演了‘屠戮’一幕,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打算收手?”
这回察台多尔敦倒是没有理再和自己的父亲争了,整个人的架势也放下了许多。但是眼看着终于有机会可以制裁来运镖局了,察台多尔敦可不想放过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他又道:“父王,这些个叛军俘虏我可以暂时不杀,但是来运镖局的人这回我们决计不能放过!”察台多尔敦的口气还不轻。来运镖局众人听了,心不禁又提紧一层。
“为什么?”察台王狠言反问道。
察台多尔敦继续说道:“父王屡次纵容来运镖局,于是每次察台王府要干什么事情,来运镖局总要插手干涉……这个大都到底是谁来管辖,每次来运镖局都会干涉察台王府为事,这要是上报到朝廷,早就犯了无数次的逾权之罪了。如今都这样了,父王还是要这样纵容来运镖局下去吗?”
来运镖局听了察台多尔敦的出言,这才意识到了这些天来运镖局管的事情确实是太多了,不管是不是为了百姓,如果这项罪状上告到了朝廷之上,来运镖局就会面临很大的危险。想到这里,孙云等人紧张地头上冒出了层层的汗水。
察台王在一旁一直深思着,而察台多尔敦以及来运镖局众人的心一直跟着察台王,竟带着察台王的答复……
“放了来运镖局……”察台王突然轻声道,“让他们走,只要不让他们惹麻烦就行……”
听到这句话,来运镖局众人的心算是落了一半。
然而察台多尔敦可不高兴了,见着这次自己的父亲又一次拒绝了自己,察台多尔敦大声道:“为什么?这次又放了他们,又是因为父王和来运镖局之前的恩情?如果真有什么恩情的话,为什么父王不肯告诉孩儿,或者说,直接明着和我们这些人,和来运镖局的人说清楚了?”
“有些事情还是不让多尔敦你们知道的为好……”察台王继续轻声地说道。
“为了父王曾经私人的恩怨,而纵容来运镖局的人肆意干涉我们察台王府的人办事……”察台多尔敦不服气地说道,“不管父王怎么说,孩儿这回是决计不会答应的!”
“放肆,这察台王府还不是你多尔敦管的,竟敢这样和为父说话!”察台王先是厉声呵斥了一句,随后又缓声道,“为父不让来运镖局受到罪状牵连,也决计不会让来运镖局在这大都里肆意妄为的,为父会有分寸。”
察台多尔敦似乎还是不甘心,他继续坚定地说道:“若是孩儿坚决不走的话,父王能把孩儿怎样?”
“能把多尔敦你怎么样?”看着察台多尔敦固执的样子,甚至对身为父亲的自己不敬,察台王眼神一冷,随即道,“那为父的就是硬拖,也要把你拖回去……”话音刚落,察台王一个手势,自己周身的两列蒙元士兵纷纷拔出苗刀,摆出阵势,将察台多尔敦团团围住两层。
察台多尔敦见着自己若是继续跟着自己的父亲对着干,以后再察台王府的权势上,自己的父亲就不会照顾自己;再者,考虑到以后对付来运镖局来日方长,不急得这一时半会儿。于是察台多尔敦慢慢闭上眼,低下头,随后用认错的口气道:“是,父王,孩儿知道错了,孩儿这就随父王回王府……”
察台王手下的士兵这才从察台多尔敦身边慢慢撤去,随后,察台多尔敦回头凝望了孙云一眼。孙云见着,也用同样坚定的眼神望了察台多尔敦一眼。紧接着,察台多尔敦便慢慢走下了搭台……
整理好了一切,安顿好了察台多尔敦后,察台王只身一人走到了孙云的面前,随后降低身份恭敬地说道:“察台王府给来运镖局带来了诸多的麻烦,还请来运镖局能够放下,本王在这里代表察台王府给你们来运镖局赔罪了。”
“察台王言重了,倒是每次我们来运镖局给你们察台王府添麻烦,察台王都不计前嫌,在下代表来运镖谢过察台王了,不过……”孙云先是恭敬地谢道,随后又疑惑地问道,“在下也很想知道,察台王究竟和来运镖局之前究竟有过怎样的恩情……不仅仅是察台王府,就连我们来运镖局的人也都蒙在鼓里。在下心想,若是这块心结未解,恐怕之后来运镖局和察台王府的矛盾恩怨还会继续吧……在下心想,令郎每次都与我们来运镖局扯上关系,会不会也和这个有关?”
察台王顿了顿,两眼望了一眼孙云。孙云也正望着察台王的眼神,突然之间,两人似乎互相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猛然间醒来,察台王低声说道:“这个……本王现在也没有完全弄清楚,等有一天所有的谜题都解开了,本王会找机会让所有人都明白的……”
说完,察台王也转身离开了……
察台王府的人渐渐收了兵,整理了行军的车队,押送着剩下的义军囚犯,所有人都又撤回王府了……
孙云在搭台处站了好久,始终在回味着刚才自己与察台王的对话,以及……察台王最后的那个眼神……
何子布见着察台王府的人悉数离去了,这才想到要去整理自己的兄弟——方可和费能宏的尸体。
任光见着何子布自己站了起来,于是担心地问道:“阿布,你的伤没事了吗?”
“我已经没事了……”何子布淡淡地说道,“我……我要去看看阿可和阿宏……”说着,何子布又慢慢朝着搭台的方向走去。
任光、林景和石常松自然也知道何子布是要去干什么,于是目送着何子布走上搭台,眼神中也充满了忧伤。
何子布慢慢走到了方可和费能宏的尸体旁边,慢慢蹲下身,看着二人最后死去的惊恐的眼神,何子布眼眶中早已渗出了些许的泪水。曾经的兄弟死了,何子布身为男子汉,此时却源源不断地流出了伤心的泪……良久,何子布用手慢慢将死去兄弟二人的眼睛给合上了,自己整个人的头压得更低了。
“阿布……”同样站在台上的孙云见着何子布目送兄弟惨死的情态,内心中既有着痛惜,又有着无比的愤怒。
何子布猛然地往刚才察台多尔敦站过的地方望了过去——欧阳聪早就不知道溜到什么地方去了。何子布眼含着泪水,咬牙切齿道:“欧阳聪,你这个蒙古人的走狗……我说过了,如果有一天欧阳聪为了利益连累到你们兄弟二人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过欧阳聪的!等着吧,我一定会用欧阳聪的人头来祭拜阿可和阿宏你们兄弟二人的……”说着,何子布强忍着擦拭了自己眼眶中的泪水,随后开始默默整理着方可和费能宏的尸体……
看着场面上的又是血腥和狼藉,孙云慢慢走下了搭台,对着一直在台下没发话的杨铮明道:“杨前辈,是察台王府让你们出资办这次的摔跤大会的对吧?”
“嗯……”杨铮明轻轻点了点头,说话的口气中也带着无比的忧伤,“鸣剑山庄以及久旺商会历来都是这样,能隐忍就隐忍,风风雨雨几十年了,遇到这一次的血腥还是头一遭……”
听杨铮明说完,孙云立刻转了头,似乎是要去什么地方。
“孙少主,你要去哪儿?”杨铮明疑惑地问道。
孙云定了定神,随后转头道:“我要去找鸣剑山庄的庄主花叶寒花前辈……”
“你找庄主干什么?”杨铮明疑惑道。
孙云坚定道:“我想找他了解清楚,鸣剑山庄这几十年来和察台王府到底有什么恩怨,为什么这样一度容忍察台王府,随从蒙元朝政,我想要去弄清楚……”
“可是孙少主你这样去……”杨铮明本来是想要阻拦的,可似乎是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又停住了。
孙云没有再和杨铮明说什么,又对任光等人说道:“阿光,你和阿布他们先回镖局吧,我还要去鸣剑山庄有些事情,估计晚点才会回来……”
“少主你一个人吗?”任光又有些担心地问道。
孙云坚定地说道:“现在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还是在一起不要走开的要好……我一个人去鸣剑山庄问些事情就回来,不用担心我……”
一向信任孙云的任光想了想,随即点了点头道:“好吧,少主,你……自己要小心……”
孙云也同样点了点头,随后转身慢慢朝着大都城外的方向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