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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一生很简单。她是连章派到雅乐的奸细。她嫁给宗政善恭,但是最爱的人是宗政善谋,而她最后生下的女儿,则是先皇隋帝的骨血。”
当宗政澄渊用最简单的话概括了姜骊珠的一生,笑不归好久没说话,眼中忽而露出向往的目光,半晌幽幽一叹,忍不住问:“她真的很美?”
“美?”宗政澄渊半眯起眼,古怪地勾起唇,再次瞥了一眼桌上的画:“这上面,不及她真容的十分之一。”
看着那神情,笑不归心中一动,脸上却露出一个像是看小孩子的笑意:“当年你才多大,也被迷住了么?”
轻轻哼了声,宗政澄渊没有否认也不承认,目光淡淡地落在笑不归脸上,转了一转,道:“你介意?”
“我为何要介意?”笑不归面上微笑,心中尽是自嘲。于是将话题一转,道:“这个姜骊珠,真是当年的舒王王妃?”
“如果这幅画是真的话。”宗政澄渊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似乎也不打算刻意隐瞒什么的样子,不等笑不归问,便说:“其实我第一次见她,是在舒王败走那一天。”
笑不归皱眉,轻轻问:“什么?”
这明显不正常。当年的宗政善谋,与隋帝是一奶同胞,身份贵不可言。作为他的儿子,宗政澄渊当时虽然小,也该是炙手可热的人物,自然是常常出入宫廷。如何连姜骊珠一面都没见过,直到她“临死”那天才见到第一面?
“现在想来,该是父王有意不让我与她接触。”宗政澄渊慢慢道,提起他的父亲,声音动了一丝感情:“当初父王领兵围剿舒王叛军,当夜便传来舒王的死讯。之后,宫中传出消息,舒王王妃产下一女,后,自缢身亡。当时我正在父王的书房,刚刚放下手里得到的消息便察觉身后有人,回头看时,便是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来和你的父王告别。’”
宗政澄渊神色一闪,停了下来。
“如果她真的爱老王爷,也算合情理。”笑不归突然觉得有点累,坐到书桌后面的椅子上。面前的画清晰地落入她的眼中,忍不住讥讽道:“小王爷动春心了?”
只是心里也明白,如此美的女人,就算全天下的男人为她动容,也不算奇怪了。
将笑不归的神色收在眼里,宗政澄渊缓缓一笑:“并不知道是不是动心。当时还小,还不知什么叫动心。但是震惊却是有的,也因此在一瞬间,我便确定了她的身份。”顿了顿,又道:“和她怀中婴儿的身份。”
“什么?”笑不归惊讶地抬起眸子,道:“所谓失踪的婴儿,是姜骊珠亲自抱走的?”
“不。婴儿被她送走了是肯定的,但当时她怀里那个婴儿,却绝对不是她的女儿。”宗政澄渊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冷冷一笑:“她当真以为我父王手下的探子都是摆设不成。”
笑不归头痛起来,将宗政澄渊的话想了又想,才道:“你说,她当时抱的孩子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你是怎么知道的?莫非婴儿的身上有什么明显的标记?”
“标记是有的,一枚花瓣形的胎记。不过,只要是有标记的,就不是她真正的女儿。因为她的亲生女儿身上,根本什么胎记都没有。”宗政澄渊想起王叔宗政善恭当初对不归身份的怀疑,也不算毫无道理。叹息一声,继续道:“当时,姜骊珠特意让我抱了抱那个婴儿,我看见那胎记,就知道,婴儿不是她亲生的骨血。”
“可是,她显然希望你将那婴儿当成她的骨血不是么?”殇夙鸾插言道,脸上尽是笑意:“恐怕当日她根本不是去找你父王,而是去找你。可是,她为什么去找你?”
“为了引我去战场。”眼中流露出狠绝的神色,宗政澄渊冷声道:“当初我不过是七、八岁的孩子,她竟然算计到我头上来了。她知道我收到消息她已死的消息,知道我见到她肯定不会任她就这么离开,定然会跟去查看。到时,就会看到……”猛地顿住,宗政澄渊将将收住,目光飞快地转到笑不归身上,见她正脸色发白地坐着,神色立刻紧张起来。
殇夙鸾也见到笑不归的神色,风影一动便来到她身边,温声道:“就算她把你扔在战场也没什么,她又不是你亲娘。”
殇夙鸾是多么伶俐的人,见宗政澄渊的神色,再加上自己收集到的消息,就能够猜个七七八八。只当是笑不归受了这事的刺激,连忙安慰。
“不,不是我。”笑不归无意识地说着,却白着脸摇了摇头,惨然地看着宗政澄渊:“你说,姜骊珠本是连章的奸细?”
“是。”
“你说,那孩子身上有花瓣型的胎记?”
“是。”
“胎记的地方呢?在哪里?”
“在左肩锁骨处,很显眼的位置。”宗政澄渊肯定地说。
“果然……”笑不归闭上眼,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
“原来。”这句却是殇夙鸾说的,只见他狭长的凤眼一扬:“那孩子原来是赫连长频啊。”他与赫连长频有肌肤之亲,虽然对她并不在意,但是身上有这么明显的胎记,也不可能看不到。因此听宗政澄渊一提,立刻就想起来了。
而笑不归,则是被囚禁在连章时,那天殇夙鸾与赫连长频云雨之后偶然发现的。当时并没多加注意,现在方才联想起来。
“是她?”宗政澄渊没怀疑这话的真实性,不过却重重拧了眉,与殇夙鸾对视一眼,均是奇怪:如果赫连长频是姜骊珠真正的女儿还好,偏偏她却不是。如此这样一来,姜骊珠是连章奸细一事,便要动摇了。
时间、地点和人物对不上的话,这件事,必然有出入。
殇夙鸾沉吟一下,一边轻轻抚着笑不归的后背,一边对宗政澄渊道:“不归的身上没有胎记。你确定当初在战场上见到的是她?”
“是。”宗政澄渊盯着殇夙鸾抚在笑不归背后的手,听到他说“不归身上没有胎记”之时,周身的气息一下冷了下来。
“哦?”殇夙鸾挑眉而笑,在宗政澄渊和笑不归的身上来回打量着:“原来你们颇有渊源呢。”随后又道:“可是不归身上什么都没有的话,你怎么确定她真的不是姜骊珠的女儿?”
“她将不归扔在战场,给宫中失踪的婴儿一个交代,告诉我那个婴儿已经将死。让我看到有胎记的孩子,并且这个孩子下落不明,是为了让我深信有胎记的、被她带走的才是她的女儿。她费了那么多心机,就是为了让她女儿行踪成谜,保她平安。这样的话,她怎么舍得用她亲生的女儿来演戏?况且……”
宗政澄渊停住,看着笑不归,没有继续那个“况且”,只是缓缓地说:“我料想,这两个孩子,应该都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这出戏,实在做得十分精彩了。”
殇夙鸾见宗政澄渊突然停顿一下,立刻知道这里面应该还有隐情。而这隐情,无疑不会是不归乐意听到的。因此他也没追问下去。
只是不自觉地,殇夙鸾开始讨厌起那个女人来。
瞬间眼中有凌厉之意一闪而过,随后又放柔:“不归,你不是那个女人的女儿,也不是宗政澄渊的堂妹,这样你还担心什么?”随即又笑,像是为了逗她开心:“你看,姜骊珠如此尤物,她的女儿怎么会像你一般普通呢?你的眉眼没一处和她相似。而且,那个隋帝的模样我也在画上见过的,你和他也不像,你一定不会是他们的女儿。”
他知道笑不归和宗政澄渊的事情,以为她是怕与宗政澄渊是兄妹身份而担忧。却不知,她想的其实是另一件事。
夜明珠下,笑不归瓷白的脸散着淡淡的光晕,虽然看起来并没有过激的神色,不过表情依旧是带着沉痛的。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在两个男人的脸上看来看去,冷冷一笑:“你们就没有想过,如果赫连长频真的不是连章的皇族血脉,那么她为了连章付出的这一切,算什么?”
姜骊珠,她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她是否知道,她的一场戏,就这么决定了一个孩子的一生。
为此失去一切,到头来却不是自己的人生。
笑不归突然庆幸,赫连长频已经死了。
而她,还活着。
打了个冷战,她发现她似乎早已掉进了一个阴谋。难道,她的一生,也从一开始,被这个女人的一场戏,决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