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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沥沥的秋雨,点点滴滴滴碎了人的愁肠。百十人的队伍,远不是以往的浩浩荡荡,显得有些冷清孤寂。头上偶尔飞过一两只失群的孤雁,使刘武愈发感到自己形单影孤的凄凉。原以为交上羊胜、公孙诡的人头就万事大吉,谁料想朝中百官不依不饶坚持要治他梁王之罪。而景帝也就不为他开脱,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他刘武犯下了这等弥天大罪,不死也当扒一层皮。太后好像也受了他们的左右,又派人送来密信,劝说他进京谢罪,以减轻处罚。在这种形势下进京,还能摆以往那皇帝出巡一般的威风吗?在这种心态下进京,怎能有以往那种沿途歌舞声色的欢娱?刘武一路上唉声叹气,可说是愁肠百结难卜前途的吉凶。
韩安国奉命护送,没有了公孙诡,他就是“文武兼备”了。也就是说,除了负责梁王的安全之外,他还要担起准谋士的重任。因为这不是他愿意与否,而是刘武时不时就要向他问计要他拿出主张。
韩安国看看天气,靠近车轿对刘武说:“千岁,前方就是函谷关了,这雨一时半晌也不见停歇,莫如在关上落脚,明日再赶路不迟。”
“也好。”刘武心中无底,他倒是期盼着迟些到达京师,路上也好想出个两全之策。
安顿好后,刘武又将韩安国召至行馆:“韩将军,你说说看,本王此番到京,到底有无性命之忧。”
“性命当可无虞,但处罚可就难说了。”韩安国言道,“因为千岁此番确实犯下了大罪。”
“如何方可免却刑罚呢?”
“千岁,依末将看来,您的安危系于太后一身,只要太后出面袒护,皇上是不敢难为您的。”
“太后一向对本王至为疼爱,但两封密信催我赴京谢罪,未免令本王心中无底,太后还能全力保护本王吗?”
“末将愚见,太后两次密信,就是关心千岁的证明,此番进京路上,末将也在一直思索,如何确保千岁平安,却也想得一个主意,不知当讲与否?”
刘武正愁无人问计:“有话尽管大胆讲来。”
“千岁不妨如此而行……”
刘武听后虽说不十分赞成,但觉得倒是值得一试:“看看太后对我究竟如何,假若不痛不痒,我也就死心了。”
当天晚上,刘武带两名贴身护卫,暗中离开了函谷关,三人三骑连夜向长安进发。第二天,整个车骑队伍全都披上了丧装,白旗白甲,就连车轿也缀上了白花。奉命到函谷关迎接的田叔,见到这个情景大吃一惊,他对韩安国发出疑问:“韩将军,梁王千岁他在何处?”
“田大人,昨夜宿营时千岁还好好的,今天清晨末将到千岁住处,只见到床上一滩血迹,而千岁踪影皆无,按血迹推断,千岁一定是遇害了,故而我们才换了丧装以示祭奠。”
田叔去察看了血痕后,即飞马回京向景帝禀报,很快,梁王进京途中遇刺的消息就传遍了长安城。
景帝将长公主召来,未及商议,窦太后在总管太监的陪伴下,乘便轿来到了未央宫。
景帝一见母后亲临,惊得他慌忙起身相迎。近年来由于年事已高,窦太后帅不离位,有事从来都是召景帝去长寿宫,今日如此未报即至,可见其事态的严重性:“母后何故驾临?吩咐一声,儿臣去长寿宫即可,劳母后凤驾,倒叫儿臣不安。”
“哼!”太后气呼呼落座,“皇上,你办的好事!”
景帝便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儿臣何事办得不妥,惹母后如此动怒?”
“你还装得若无其事,还我儿梁王的命来!”
“原来是为梁王之事。”景帝解释说,“儿臣也是刚刚得到消息,召来长公主正欲商议。”
“明明梁王是被你害死,还假惺惺商议什么?”
“母后,您可是冤枉儿臣了,梁王有罪,儿臣完全可以按我朝律条处治,何需暗害于他。”
“分明是你惟恐哀家拦挡,不能如愿以偿,才派人暗杀梁王。”
“母后,您这是错误的推断,儿臣属实未曾做那不义之事。”景帝起誓发愿,“儿臣的为人母后还不知吗?这些年朕对梁王的情谊母后更是心知肚明,这次袁盎一案至多也就是责罚他一下而已,还不至于要他性命啊!”
“你说不曾暗杀,那他死不见尸,这又作何解释?”太后不依不饶。
“母后请回长寿宫安心等候,儿臣一定将梁王找到就是。”
景帝好说歹说,总算将太后劝走。但是两天过去了,仍无梁王的消息,而太后却是两日水米未粘牙了。而且太后是时不时的饮泣,眼见得消瘦下去,两天光景便抠搂眼了,竟至于卧床不起。
窦太后因梁王而卧病,令景帝万分不安。他亲至病榻前问候,及至端汤喂药,但一切都无济于事,无奈!景帝在宫门贴出悬赏皇榜,如有人知道梁王下落,赏银千两。
皇榜挂出一整天,却无揭榜之人,景帝在忧虑中煎熬,真的担心太后因此而一病不起。这几日闹得他也是心烦意乱,连王美人的温存体贴也被他一概回绝。总之,他是看什么都不顺眼,对谁都没好气。
长公主刘嫖这日一早就来到未央宫,见了景帝笑意盈盈地伸出一双手:“兄皇,拿来吧!”
“什么呀?”景帝依然是没耐烦的样子。
“白银千两。”
“干啥便给你银子?”景帝说得有气无力。
“看你那没精打采的样子,不就是为梁王的事吗?我知道他的下落。”
“当真?”景帝睁大了眼睛。
“谁又敢同皇上说笑话。”
“他现在何处?快些告诉朕知晓。”
“梁王已在宫门候旨,等待召见呢。”
“快,快报信与太后。”景帝有些手忙脚乱,“朕就去宫门相迎。”
路上,景帝询问刘嫖:“皇妹,你怎就遇上了梁王。”
“兄皇,他是潜入京师,获悉太后因他而患病,说明太后对他依然钟爱,就是说不会因袁盎一案而领死罪,这才到我府中求我出面斡旋,是妹妹我让他主动前来请罪。”
说话间已至宫门,令景帝大为诧异的是,梁王竟是赤裸着上身,背着一捆荆条,端的是负荆请罪。景帝急行几步:“哎呀梁王,朕的爱弟,你这是何必,快些穿上衣服。”
梁王当面跪倒:“万岁,臣弟犯下大罪,听凭发落,决无怨言。”
窦太后得到消息后,也已赶到宫门,一见梁王的样子,她是又喜又悲。喜的是梁王还在人世,悲的是爱子赤身负荆,着实让她心痛,禁不住泪水流下:“梁王吾儿,想煞为娘也。”
梁王无恙,太后破涕为笑。整装后,窦太后母子四人在长寿宫欢聚,以太后的名义设宴。
景帝先敬上太后一杯酒:“这头一杯为母后压惊,愿母后安享太平!”
谁料,太后并不领受,她颇为伤感地说:“今日变故,皆因立储所起,若要为娘永享太平,就当确定立储之事。”
“母后,今日家人欢聚,不谈扫兴之事,还当高高兴兴饮酒。”景帝再次举起杯,“来,共同干了此杯。”
窦太后端坐不动:“皇儿,为娘的话真的就是耳旁风吗?”
梁王学的聪明多了,他以退为进地说:“母后,兄皇不肯应承,定有为难之处,别再为此事伤我们一家和气,立储一事就免了吧!”
“不能!”太后断然回绝,“此事而今已不是你是否为储君了,这是关乎到哀家在朝中的名望,终不然皇儿真就不听我的话了?”
景帝被将,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一时无言。
太后见状紧逼,站起身意欲离席:“与其宴会不欢而散,莫如就此作罢,皇上去你的五柞宫见你的王美人去吧。”
景帝被母后驱赶,在梁王面前丢了面子,很是难堪。但是他依旧不敢表示不满:“母后,您这是何苦啊,儿臣不再处罚梁王也就是了,立储之事容后再议也不迟,何必定要就地挖坑呢。”
“不要再说了,皇上请吧!”太后沉下脸来,还是没有乐模样。
刘嫖觉得她不能不出来为景帝解围了,便满面春风接过话来:“兄皇啊,你真是不会打弯的竹竿,母后要你即刻确定下来储君之事,你就当愉快地应承下来,干嘛非惹母后生气。”
景帝费解地看着刘嫖,心说,是你反对让梁王为储呀,今天你怎么当着母后、梁王之面装起好人来了:“这,这不需再经百官朝议吗?”
“兄皇,你倒是有些迂腐了,百官反对梁王为储,再议也是照旧,仍令母后生气,身为君王,你圣裁就是。”
景帝不明白长公主的态度为何来个180度的大转弯:“那你的意思是现在就确定下来。”
“这就对了,母后生养我等一场,应该让老人家高兴才是。”刘嫖毫不含糊继续申明观点。
事已至此,景帝也难以再加推托,只好极不情愿地:“好吧,就依母后之意,立梁王为储。”
“皇儿,你当真答应了?”
景帝无言地点点头。
“这才是娘的好儿子。”太后脸上绽放开笑容,他斜一眼刘武,“梁王,还不叩拜皇恩。”
刘武好像是刚刚梦醒,他万万没有想到,此番进京非但无杀身之祸,反倒夙愿得偿,急忙跪倒在地:“多谢兄皇隆恩,臣弟当永世不忘。”
景帝无精打采地:“梁王平身。”
刘武转过身又对刘嫖深深一躬:“多谢皇姐长公主玉成,改日还要专程到府上致谢。”
“谢不敢当,这都是母后的功劳。不过,我要设宴为你饯行,王弟你可要赏光啊!”
窦太后欢喜了,酒宴得以正常进行。席毕,太后留下梁王还要再叙衷曲,刘嫖与景帝辞别同离长寿宫。
路上,景帝颇为不满地指责刘嫖:“朕的长公主,你到底刮的什么风,今天向东明天向西,这不是把朕出卖了。若不是你当初一再反对立梁王为储,朕又何苦同太后较劲。现在可好,你两面见光,朕两面不讨好。而且王美人还不知怎样怨恨朕呢,她们母子将来会是什么下场!”
刘嫖听他数落完了,颇为平静地答道:“母后紧逼不放,你又不敢硬抗,不权且应承下来又能怎样?”
“朕既已应允,就是覆水难收,想反悔也做不到了。”
“兄皇,这是将母后搪塞过去,你千万先不要发谕旨,不要告知天下,总还有回旋余地。”
“圣旨早晚也得下,拖过初一还能拖过十五?”景帝对此毫无信心,“母后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她用不了三天就得催朕颁诏。”
“不管她怎样催,你只拖着不办就是。”刘嫖见景帝依然不得要领,只得露出些口风:“那梁王继位,也得等兄皇您百年之后,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说不定梁王就短寿而亡呢,他还能继位当皇帝吗?”
“梁王年轻,身体健壮,决无早夭之理。”景帝摇头,“你那是一厢情愿,梦想不会实现。”
刘嫖不能再深入说下去了:“兄皇,你拭目以待,我是不会让阿娇的皇后宝位旁落的。”
景帝唉声叹气进了五柞宫,刘嫖则是满怀战斗的豪情返回了府邸,并连夜精心做了准备。
次日午时,梁王应邀来到长公主府赴宴并辞行。刘嫖已备下美酒佳肴,席间亲自为梁王把盏。刘武从内心里感谢刘嫖对立储的玉成,可说是开怀畅饮,一杯又一杯喝了个不亦乐乎。
刘嫖手把着转心壶,每将有毒酒的一面转向梁王斟出慢性毒酒时,心头都是隐隐作痛。要不是为了女儿登上皇后宝座,她是不会向亲生弟弟下毒手的。自小至大,刘武一直对她很亲。然而,谁又让你必夺太子之位呢,你这死也是自找的,九泉之下也怪不得姐姐我了。
刘武得到了立储的承诺,兴高采烈地返回睢阳。行至中途,刘武即觉得肚腹隐隐作痛,继而就闹起了肚子,一日里要便十多次,又未带随行医生,刘武也只得咬牙硬挺。
护卫的韩安国起了疑心:“千岁一向身强体壮,从不曾有过肠胃病,末将想是否因在长公主家吃了不洁食物所致。”
“长公主府邸厨房怎会不洁,也许是路途中饮食的原因。”刘武对长公主是绝对信任的。
返回睢阳后,刘武立即找来名医张圣手诊治。张圣手虽说年过七旬,却是耳聪目明神清气朗,医道在睢阳是第一高手。他把脉查过舌苔再验过粪便之后,一脸的严肃,将韩安国拉到一旁悄声说:“千岁的病因好不怪哉,不像是通常的赤痢,而有汞中毒之嫌。”
这话正说到韩安国心头,他原本就对梁王去长公主府赴宴有怀疑,这就更加印证了自己的想法:“如此说,千岁这是在刘嫖府进餐时遭了暗算。”
病床上的刘武听了此话,断然否定说:“韩将军不得胡言,长公主自幼即喜欢我这个小弟弟,此番若不是她从中美言,本王这储君之位怎能成就,她断无害我之理。”
韩安国也不想就此争论,他向张圣手提出:“且不论是如何中毒,先生尽快为千岁下药止泻,医好疾病再说。”
“实不相瞒,如果确为汞中毒便无药可救了。”
“这,有这么严重?”
“按正常医道,汞中毒后当日用猛药尚有一线转机,而今显然已是中毒多日,在下确无回天之力了。”
“那,你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千岁不管哪!”
“老朽给开一个方子试试,若是服下后能便出绿色粪便,就是千岁命大还有医治余地,倘若便出红色粪便,那就预备后事吧,只怕千岁他挺不过三天。”张圣手开了药方后逃也似的走了。
梁王府立刻安排煎汤熬药,喝下药后半个时辰,刘武腹中“咕噜噜”作响,很快便下一盆,韩安国近前一看,不由得痛哭失声:“王爷千岁,这景况,很是不妙啊!”
适才,张圣手与韩安国的交谈,刘武俱已听见,此时他已是无力坐起:“怎么,粪便是红色?”
韩安国强忍哽咽,点了点头。
“咳,这是我命中无天子福分哪。”
“千岁,你还是遭人暗算了。”韩安国擦干眼泪,“我们不能善罢干休,要找投毒人算账。”
“谁是投毒者,找谁去算账?”刘武苦笑一下,“我看算了吧,现在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当初若是不争这个储君之位,不是太太平平做我的梁王吗?”
“千岁,你不能啊,你要是撒手去了,让我们今后依靠何人,让您的十个子女又依靠何人?”
刘武说话已是吃力:“当今万岁是个宽容敦厚之人,只要你等不闹事,相信都会有个好前程的。至于本王的子女,有太后健在,万岁、长公主都是明白人,也不会难为他们的。”
“千岁,那你应该给太后修书一封。”
“我,我……已是难以提笔了,你,火速进京向太后当面陈情,口述我的请求,请太后,在我身后关照我……子女……”他越说越说不下去了,已是呼吸困难。
窦太后闻报,派出两名太医,乘快马同韩安国连夜出京,可是未及太医到达睢阳,刘武已是一命呜呼。梁王至死还蒙在鼓里,不知是刘嫖让他饮下了慢性毒酒。
窦太后得悉梁王病死消息,遥望睢阳方面痛哭失声。以至饮食不进,茶水不思,夜不能寐。
长公主来到五柞宫,见景帝依然是愁眉不展的样子,不由得问道:“兄皇,梁王已死,心病已除,理应春风得意,为何还郁郁寡欢?”
“手足情深,梁王年纪轻轻就撒手尘圜,怎不叫朕心痛。”景帝说时还直抹眼泪。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那是梁王无福消受储君之位,若不绞尽脑汁争储,也许还不会早早夭折呢。”
景帝已对刘嫖的举动猜出几分:“皇妹,听你那日之言,梁王之死,莫非是你暗中作了手脚?”
“兄皇,实不相瞒,我这是为胶东王着想,才不得已出此下策。不然日后梁王登基,哪里还有胶东王母子的性命。”
“咳,这倒也是无可奈何之举。”景帝表示了理解,“他死了也就死吧,可是母后为此汤水不进,眼见得消瘦下去,这不是你我的罪过吗?”
“放心,母后还不会因此而亡故。她思念梁王心切也是有的,日久天长自然就淡忘了,为今之计是做几件让她高兴的事,冲淡一下她的哀思,也让她觉得皇上对梁王有情有义,母后自然就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但不知如何方能令母后高兴。”
“梁王已死,母后必定挂念他所留的十个子女,若依愚妹拙见,莫如拿出5处小城,做为梁王五女的封邑,而后将梁国一分为五,梁王五子各得其一,全都给个王号。这样母后定然喜悦,也可免却梁国过大,与朝廷分廷抗礼的担忧,岂不是一举两得?”
景帝深为叹服刘嫖的主张,按她的意思禀明太后,那窦太后登时就破涕为笑,称道景帝宽厚,也就可始进食了。至此,景帝与窦太后关于立储之争结束,后帝二人和好如初。
此时此刻最高兴的莫过于王美人,她见到刘嫖躬身一礼:“长公主,您真是运筹帏幄的军师,一切都在您的掌握之中,我和胶东王会永记您的恩泽。”
“对付梁王还不是小事一桩,不过凭心而论,也是为了我那宝贝女儿阿娇的富贵荣华。”
“长公主,现在是时候了,该让万岁颁诏册立胶东王为太子了。”王美人为使刘嫖有积极性,“同时,明确阿娇为太子妃。”
“这事我已思之再三,感到时机仍未成熟。”
“这却为何?”
“尚需得到窦太后的首肯。”
“她?为何事事必要她的同意?”王美人对此早有看法,“万岁似乎还未长大,事事太后都要掣肘,几乎就差垂帘听政了。”
“不然。”刘嫖劝解道,“你还不懂朝中之事,太后是兄皇生母,凡事不可能拗她而行。再者说,母后她在朝中有一批大臣为其心腹,她有能力左右朝廷的政令,太后不点头,朝议也是难以通过的。”
“那,就要靠长公主出面斡旋了。”
“我吹风斡旋自是责无旁贷,但这还不够,还要你亲自出马方可。”
“我能做什么?”
“你要带着胶东王经常去太后处问安,要讨得太后的欢心,让太后认为你堪为皇后,胶东王可为太子。”
“我每逢初一、十五都去叩问请安,中秋、元朔都携礼拜见,于礼节从不曾有亏,这难道还不够吗?”
“如果你不是要立胶东王为太子,这些做法就足够了,而今是要刘彻为储,自然就要格外讨得太后的欢心。”刘嫖进一步说,“你要放下皇上宠妃的架子,甚至甘做宫女们才做的事情,让太后对你对胶东王都感到满意,这样方能顺利登上皇后的宝座。”
王美人明白了,要实现每一个目的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自此,她隔三岔五的就往长寿宫跑,起初,窦太后对她不冷不热,时间长了,也就熟了,彼此之间的话自然也就多了。
这一日,王美人获悉窦太后偶感风寒,急忙带儿子前往问候。
偌大的长寿宫里显得格外清静,因为太后有恙,太监宫女们全都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出,走路是轻轻的,说话是耳语悄悄。一名宫女在外廊中正专心的熬药,太后歪在枕头上假寐。
王美人进来也被这近于压抑的气氛所左右,她也轻手轻脚地走进宫室。而小刘彻则是无拘无束的,趁王美人一不留神,挣脱了她相牵的手,飞一般跑进了内宫。
太后被跑动声扰醒:“是谁这样放肆?”
刘彻毕竟是受过宫廷礼教的,听太后一说,他立时停住脚步,并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皇奶奶在上,孙儿得知贵体欠安,特来问候,只因要见皇奶奶心切,故而跑步而入,惊扰了皇奶奶休息,孙儿知罪了。”
就这一番话把太后登时就给说乐了,从床上坐起:“看哀家的皇孙,竟是这等知书达礼,真是难得。”
王美人近前跪倒:“太后,都是臣妾教导无方,扰了凤驾。”
“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的皇孙小小年纪,就这样落落大方,谈吐有致,我刘家后继有人哪。”
“太后夸奖,他还小,不懂事。”王美人说时,有宫女端药上来,她伸手接过,“让我来。”
“这是下人们做的,如何使得?”窦太后已为之动容。
“宫女们毕竟不干净,太后身系国家安危,还是臣妾亲自侍奉放心些。”王美人用羹匙调了一阵,待温度适中可口了,才端至近前一匙一匙喂与太后,待用完药,又用丝帕给太后拭净嘴角。
太后心中万分熨帖,止不住当面称赞:“是个称职的好儿媳。”
“还有我呢,也是个好孙儿呀!”刘彻上前来,轻轻搬弄太后的大腿。
“对,还有我的乖乖好孙儿。”太后兴致极好,“孙儿,每天都在读书写字吗,学没学作诗啊?”
“皇奶奶,学过背诗。”
“今天皇祖母要考考你,当面作诗一首如何?”
“我……”刘彻迟疑一下,“试试看,作不上来,皇奶奶可别打我的板子。”
“哈,不会的,不会的。”
王美人一旁可是急了:“胶东王,不会就说不会,你皇祖母不能怪罪你,千万莫要逞能。”
刘彻没有理会母亲的规劝,全神贯注地在思索,未几便一句句吟诵出来:
长寿宫中看,
满庭尽神仙,
寿星居中坐,
王母在人间。
窦太后喜得前仰后合:“我的乖孙孙,真个是绝顶聪明啊,居然把哀家比成了王母,我岂不就成了长生不老的神仙。”
王美人也已放心地笑出声来:“胶东王所说不差,太后就是我们大汉朝的王母娘娘。”
自此,窦太后对王美人与刘彻印象日佳。
不久,窦太后寿辰,景帝设宴为她祝寿。宴席摆在景帝的寝宫未央宫,外面宣了长公主,妃姬与子女中,只传了王美人和胶东王。景帝最先传谕给长公主,他想在宴会开始前同刘嫖商议一下册后立储之事。正等得焦急,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他急切地站起身来。可是,等来人入内一看不禁大失所望,原来是唐姬红涨着粉面风风火火闯来。
“你来做甚?”景帝的态度与言语都相当冷峻。
“太后寿宴,我也要参加。”
“你!”景帝用惊愕的眼神打量着唐姬,“这是何等高贵的场合,怎么能有你的位置?”
“我也是你的姬妾,怎就不能出席?”
“你,你不过是王美人的使女,要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要存非分之想。”
“我过去是使女不假,可被你临幸后已诞育你皇家的后代,被封为姬。”唐姬和景帝较上劲了,“今天这寿宴,你答应我要去,你不答应我也要去。”
“你莫非还能反了不成!”景帝动气了,“我堂堂天子,不信还治不了你一个宫女。”
唐姬一看景帝不买她的账,索兴哭闹起来。她坐在地上撒泼打滚,鬼哭狼嚎,头发散乱,钗环不整。
长公主恰好来到,见此情景,吩咐总管说:“叫人把她架出去,皇上面前岂容她泼妇般搅闹。”
有人发话,总管太监即不容分说将唐姬弄走。
“刘嫖,你凌驾于万岁之上,就是欺君灭主。万岁还未如此待我,你太狠毒了,必然不得好死。”唐姬骂不绝口,但是一切都无济于事,她还是被拖走了。
刘嫖回头唾了一口:“全是兄皇惯的,早对她严厉些,她敢这样无理取闹!”
“唉!”景帝叹口气,他说不出怪谁。
刘嫖不失时机诱导:“就此事看来,后宫不能无人统领,应该册立皇后,好有人代兄皇处理后宫事务。”
“长公主之意是在今日寿宴上,就向母后奏请?”
“正是。”刘嫖毫不含糊,“立胶东王为太子,王美人为皇后,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王美人自然是乐见其成,在一旁喜得嘴都合不上了。
说话间,窦太后凤驾来到未央宫,景帝等将太后迎至上坐,与刘嫖并王美人,轮流为太后把盏布菜,全都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之类的喜气话,说得太后是眉开眼笑。所以当景帝提出立刘彻母子的话题后,窦太后一口赞成。
王美人当即跪倒席前:“多谢太后、万岁抬举我母子二人,定当不负圣恩。”
“皇上是哀家爱子,皇上高兴老身就欢喜,自然要遂皇上之意。”太后倒是想得更深一层,“不过,既已立为太子,就当选个博学重臣为太子师,让我的孙儿百年之后更胜当今皇上。”
“母后所虑极是。”景帝如愿以偿乐不可支,就对刘嫖说,“长公主远见卓识,就请你物色人选吧。”
“若依我看来,太子师非卫绾莫属。”
“长公主说的可是建陵侯?”王美人问。
“正是。”刘嫖深入介绍,“他精通儒学与文学,又善驭车之术,对兵法还颇有研究,在‘吴楚七国之乱’中,就是他出力平定的,并因而得升中尉,河间王刘德就是在他的教导下而成为学问家。胶东王有他为师,定会文武兼备,日后成为一代明君。”
“这……”王美人犹疑,“而今他年事已高,又是侯爵高位,能答应做辛苦异常的太子师吗?”
“圣上降旨,谁敢有违?”刘嫖是不容置疑的口吻,“再说,能为太子师也是抬举他,日后他的家族也少不了沾光呢。”
景帝已是打定主意:“太子的培养事关国家大计,卫绾堪当此重任,朕意也是选定他了。”
“那就请万岁在册封皇后太子颁旨时,一并诏示。”窦太后显然也赞成这一人选。
“好,朕明日上朝就昭示天下。”
“皇上、王美人你们都遂心如愿了,我们今日理当尽欢尽兴。”太后有一种权力得到施展后的满足,因为这一切毕竟还要她首肯,说明她在朝中尚有举足轻重的位置。
刘嫖坐在一旁却是闷闷不乐,似乎在怄气。
王美人见状小心翼翼地问道:“长公主为何突然间沉默无语,莫不是适才我的言语有冲撞得罪之处?”
“你们倒是都满意了,可把我这个月老冰人给晒在一边了。”刘嫖的不满一下子发泄出来,“太子、皇后都明确了,我的女儿怎么办?”
景帝这才恍然大悟:“啊,朕明白了,是尚未给阿娇确立名分。”
“阿娇怎么了?”太后不解地发问。
“母后,是这样。”景帝向太后述说经过。
“好啊,造一座金房子,哀家的乖孙孙真个是敢做敢为之人,日后说不定能干出多少轰轰烈烈的惊天伟业。”太后喜得脸上的皱纹都放开了,“这门亲事我看就定下来吧!”
刘嫖当即跪倒叩拜:“谢母后成全。”
经过一系列流血的明争暗斗,在汉景帝前元7年,即公元前150年,七岁的刘彻被立为太子,其母王美人被立为皇后,刘彻终于取得了皇位继承权。
公元前140年(汉景帝建元元年)的夏季格外闷热,似火的骄阳烤得大地像烙饼的煎锅,在地上走一遭脚底板就要发烫。鸟儿不飞,狗儿不吠,田野里见不到耕作的农夫,一切都为炎热所征服。只有长安城外的树林内,还不时传出一阵阵“踏踏”的马蹄声,两个青年人不顾盛暑正在练习骑射。
年少的那位,面似银盘,金箍束发,一双朗目,炯炯有神。他就是当今太子刘彻,立储以来悠忽十载,他从一个小孩子,已长成十六岁的俊拔少年。他胯下一匹雪白的御马,手挽一张金背乌漆弓,围着一株钻天白杨绕跑一圈,至对面二十丈远近处,向树干发出一箭,雕翎便向那刮下树皮的白茬飞去,虽说那箭靶只有饭碗大小,但刘彻几乎箭箭射中,因而他的情绪也就格外高涨。
教习骑射的韩嫣担心累坏太子,便加以劝阻说:“殿下,今日技艺已是大有长进,不妨回城休息,明日再练如何?”
刘彻正在兴头上,哪肯就此罢手:“韩将军,你可不要有所保留啊,不必顾虑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东宫太子府是不会让你另谋高就的。”
这样的酷暑炎天,身为太子的刘彻本该在宫中或花园纳凉,可他立志要学好满身武艺,以为日后君临天下一旦带兵征战而用。本来东宫也有演武场,可他为人好动不喜静,说是三伏天郊外比府内凉爽,吃过早饭后就未带护卫只与韩嫣二骑便出城了。
韩嫣是在匈奴出生,随匈奴的生活习惯,从小便精于骑射,他告诫刘彻,匈奴人个个长于骑射,是对汉朝天下的最大威胁,要想边疆安宁,必须有一支强大的马军。刘彻发愤练习骑射,这也是重要的原因。
刘彻说过后不见韩嫣回话,停下马来问道:“韩将军,你为何不语,莫非信不过本宫?”
韩嫣这才转过身来:“殿下,适才末将似乎觉得有人影闪过。”
“你呀,真是多疑了。”
“不然,为将者就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相信我的直觉,十有八九是不会判断有误的。”
听了他的话,刘彻也就注目观察,良久,只有森森树木,寂寂荒林,哪有人的踪影,遂付之一笑:“韩将军,小心过甚,就是草木皆兵了。”
“没有可疑之处最好。”韩嫣深知他的责任重大,“殿下,我们还是回城吧。”
刘彻看看肋下:“这壶中尚有三支箭,让我全都练完。”说着,转过马头就要再策马跑动。
“吱吱”,伴着一阵刺耳的风声,一支羽箭直向刘彻后心飞来。就在刘彻侧身躲闪之际,韩嫣举起手中弓一迎,那箭应声镶在了弓背上。几乎是同时,韩嫣飞马冲向几丈远的白杨树,轻舒猿臂将树后的刺客擒上马来。回马跑至刘彻面前,将刺客摔在尘埃。
“韩将军真个是身后有眼。”刘彻赞许,“本宫此后出行何需再动用大队护卫人马,有将军一人足矣。”
“末将见到殿下也是有准备的,”韩嫣跳下马去,将太监装束的刺客薅起来,扯掉他罩在脸上的面纱,露出的却是女子的面容,不免大为诧异,“你,什么人,为何行刺?”
刺客低头不语。
刘彻催问道:“快些从实招来,本宫与你素不相识,有何仇恨,竟然暗中行刺,是受何人指使?”
“太子,刘彻!”刺客开口了,“说什么素不相识,就是你害得我欲生不得欲死不能。”
韩嫣在一旁呵斥:“还不跪下同千岁讲话。”
“我跪他?”刺客冷笑几声,“他倒是该当跪我。”
“胡说,看我一剑刺穿你这女贼。”韩嫣亮出宝剑。
“休得鲁莽,”刘彻制止韩嫣,他感到对方话中有话,“这一女子,你是何身份,何出此言?”
“哼!”刺客又是一声冷笑,“我与你父当今皇上同床而眠,且又诞育下你的弟弟。”
“你!”刘彻真正重视起来,“究竟是何人?”
“我就是被你那无情父皇始乱终弃打入冷宫的唐姬。”
刘彻听后,颇为吃惊地“啊!”了一声,十年前的一段往事,此刻又清晰地涌上心头。
十年前夏日的一天,失魂落魄的唐姬在五柞宫的花园中,昨日景帝对她的态度,使她极度伤心几乎丧失了生活的勇气。她想要参加太后的寿宴未果不算,而且遭到景帝的无情训斥,再加上刘嫖劈头盖脸的臭骂,令她简直是无地自容,她觉得没脸见人了。呆呆地望着湖水出神,心想莫如一死了之。正要纵身投水之际,看见六七岁的刘彻从园门跑进,跳跳蹦蹦地在湖畔玩耍。不由得想起这个孩子已立为太子,日后就是一国之君了。自己与景帝生的“发”,同是龙种而“发”却连个名分皆无,而那个王美人就因为有了这个刘彻,还被册封为皇后。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心下不由得发狠,不叫我得好,你也别想得好。我要叫你王美人断了皇后的根基。她见刘彻在湖边聚精会神地观看蚂蚁搬运食物,便悄悄靠近,猛地抱住,将小刘彻推入湖中。
恰在此时,王美人从园门走入,边走边呼唤刘彻的名字。唐姬要跑已是躲避不及,她见刘彻在湖水中挣扎,情急之下跳入湖中将刘彻救起。对此,王美人虽说有所疑虑,但也未深究。事后询问刘彻,他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但刘彻心中明白,是唐姬要加害自己,只是不知为何要下此毒手。以后唐姬被打入冷宫,二人再没见面,想不到十年后又险些中了唐姬的暗箭。不过这一次刘彻明白了,原来唐姬对自己有这样深的仇恨。
一旁的韩嫣提醒说:“殿下,这个唐姬对皇上和您如此仇恨,是个不可救药的隐患,及早铲除,免留后患。”
唐姬自分必死:“刘彻,我早已活够了,你让姓韩的痛快地给我一剑,也让我早早脱离这苦海。”
“殿下,让末将送她上路。”
刘彻思忖片刻:“将心比心,她的做法亦可理解,已经是个很不幸的女人了,何苦再赶尽杀绝,留她一条生路吧。”
刘彻说罢,领着韩嫣回城了。
唐姬一心求死:“刘彻,不杀我失去这个机会,你要后悔的。”
刘彻业已去远,唐姬犹豫再三,想到十岁的儿子,终究难以割舍,整理一下衣装,仍是太监打扮回到了宫中。
唐姬居住的偏院由于树木稀疏,越发显得暑热难当。成群的知了在树上呱噪个不停,心绪烦乱的唐姬加快了步伐,出去已经半日,发儿锁在房中,此刻早该是饿得啼哭不止了,可为何竟然这般安静?打开门锁入内,竟四处不见发儿的踪影,唐姬好生纳闷,这房门紧锁,发儿还能上天入地不成?
“发儿,发儿--”唐姬室内屋外地呼唤寻找,空落落的院子哪有发儿的回应。唐姬显得烦躁不安,发儿是她生存在人世上惟一的寄托,如果没有发儿,她绝难忍辱偷生还留在这人世上十年哪。累了,也渴了,唐姬无力地走近水缸,拿起水瓢去舀水,低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水瓢失手坠地。水缸里倒栽葱立着一个小孩,不就是她的发儿吗!唐姬发疯般将发儿拽出来,又是拍打又是控水,一切都已无济于事,发儿已是死去多时了。显然这是发儿口渴时自己去舀水,不慎跌落水缸中淹死了。面对发儿的尸体,唐姬所有的希望都彻底破灭,遭此沉重打击的她,一下子躺倒在病榻上。
景帝还是个重情义之人,唐姬毕竟同他有过一夜之缘,所以在获悉唐姬病倒后,特派御医李三针去给医治。
李三针虽说已年近五旬,由于本身是医生,且又保养得体,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人长得白白净净,风度儒雅。他身背药箱进入唐姬的卧房,唐姬刚好进入梦乡,不由得放轻了脚步。环顾四周,虽说唐姬没有宫女侍奉,她人又在病中,但室内有条有理,清爽洁净。心下暗暗称许,虽说业已落魄,依然这样整洁实在是难得啊。他的目光又转到了唐姬身上,见她五官匀称,眉眼鼻子口唇无不玲珑得体,特别是那皮肤,雪团似的白,且又细腻光滑。因为天热,衣着甚少,大半个酥胸敞露出来,水红抹胸拦不住两只圆鼓鼓的玉ru,那蛾眉微皱的睡态,足以令人生怜。
唐姬实则是在假寐,她的心中如翻江倒海般在折腾。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自己苦苦熬了整十年,经过精心准备,好不容易有了这样一个机会,实指望能够一箭报仇雪恨,谁料想画虎不成反类犬,落入了人家刘彻的手中。幸好这位太子大度不予计较,自己又算拣得一条性命。可是今后再也无报仇的机会了,她曾伤心地大哭一场。哭过之后,痛定思痛,她又咬牙坐起,想到了一句俗话,叫做父债子还,何不来个子债父还。算计刘彻已无可能,何不也把矛头对准皇上。想起来景帝也足以令她恨得咬碎钢牙,那一夜风流债尚未偿还,这些新仇旧账全都要算在景帝的头上。当得悉李三针要来为自己医病之后,一个大胆而狠毒的想法立即跳上了心头。
唐姬“噗哧”一笑,睁开两只杏眼,忽闪几下长长的眼睫毛,两腮现出迷人的笑窝,发出了令人肉麻的声音:“李大夫。”
李三针便有些手足无措:“唐娘娘,你,没病啊?”
“怎说无病,有啊!”她乜斜着杏眼。
“那,是何处不舒服?”
“这里。”唐姬玉指指向**。
李三针感到周身发热:“我,不明白。”
唐姬索兴撩起了裙子,露出了毛茸茸的芳草地:“这下你该会意了。”
李三针贪婪地睁大双眼:“娘娘不可如此,在下是来给你治病的。”
“好啊,那你为我针灸吧。”唐姬抛出一串媚笑,“我不要你三针,只一针即可。”
“一针?”
“是啊,”唐姬将纤纤玉手搭上了他的双肩,“只是不要你的银针,而要你的肉针。”
李三针再也控制不住了,他猛地将唐姬抱在了怀里。随之而后是急风暴雨般的狂吻,在胶着状态中,二人剥光了身上的衣服。
事毕,唐姬半伏在李三针胸膛上:“我这方寸之地,整整干旱了十年,是你给了我渴求的甘霖,滋润了我这颗快要干瘪的心,我要经常得到你,我需要你的征战和抚慰。”
李三针吻一下她的额头:“只要有机会,我自然会常来看视你,同你效床笫之欢,我仿佛也成了皇上。”
“偷吃禁脔,难道你就不怕杀头?”
“你忘了一句俗语,道得是‘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既然连死都不怕,那么我求你一件事,想来是不会见拒的。”
李三针心头一震,暗说果然还有条件,看来世上是没有不付出代价就得到的:“请娘娘示下。”
“你是御医,一定会配制毒药吧?”
“要毒药何用?”李三针警觉地坐起,“有仇人要报复吗?”
“我要你毒死当今皇上。”唐姬摊牌了。
“什么?你,竟有此念!”
“我与皇上不共戴天!”
“这可万万使不得,弑君可是灭门大罪啊!”
“哪个要你立即便杀,”唐姬在他脑门上点了一下,“笨蛋,以你御医身份,设法给他下慢药,做得人不知鬼不觉,这叫做暗算无常死不知。”
这一言倒是点拨开李三针的迷窍,他想到景帝最喜吃蜜枣,而且每日都是由他经手验过进奉至御前,要在这里做手脚倒是容易得很。只是就为了得到这个女人的身体,便冒如此风险,自己岂不是一个大傻冒。但他又委实不想失去这娇美可意的佳人,就含糊应承说:“好,且容我仔细斟酌一番,想一个妥善万全之策。”
唐姬也不好立地挖坑:“也罢,明日听你回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