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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庆又沉默着摇摇头,唐时不禁蹙了蹙眉。
其实他们也不一定非要买钱地主家的地,只是唐家村及附近的地都是钱地主家的,他们若是买了其他地,恐怕每天都要走好远才能到地里,也太麻烦了些。
晚上的时候,唐年和唐季回来了,两人是将昏迷不醒的李远送回了李家便回来了。
李远可是要将石头卖了的,他们虽然极为愤怒,但如今不得不这样做,毕竟唐月是他们的亲人,他们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唐月丧夫,就是委屈了石头。
唐时哪能不知道唐大哥唐二哥的心思?他倒是觉得没什么,李远即便活着,那也是窝囊地活着,这对李远来说还不如死了。
吃晚饭的时候,唐庆又说到了田地的事情,唐家气氛忽然就凝重了起来,手里头有银子却没办法买到合适的地,这简直是心塞,春种都快要过去了,难道明年一家人都要喝西北风不成?
唐时扒拉着碗里的面条,脑海中高速运转着,到底是谁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花大价钱一下子将钱地主的在附近的地都买下来了呢?
“你们也不用太担心了,地主换了,我们还是可以再租地的。”唐庆磕着旱烟说道。租地虽然不自由,可能养活一家老小就好。
唐时不是很赞同,若是一直租地,就只能种植地主要求他们种的农作物,那么他的想法就实现不了。
可他目前也没有好的法子,只能沉默地吃完饭回了卧房,顺便还端了一碗素面给李绍吃。
李绍下午睡了一觉,病也差不多痊愈了,他已经有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看到唐时手中的面条不禁咽了咽口水,可他还是倔强地将小脑袋扭了过去。
唐时心中失笑,直接将面条放到床头,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卧房。就在他踏出去的那一刻,身后传来李绍沙哑的声音:“我爹怎么样了?”
唐时转过身,笑得无害,“没死呢。”
李绍不比他小多少的眼睛瞪着他,两只手紧紧攥着被子,“是你害得我爹廪生资格被剥夺了?”
唐时黑宝石般的眸子深深地看他一眼,“我自认还没那个能耐去干涉县学的决定。你不会就是因为这个骂我吧?”
李绍抿了抿唇,“你是说真的?”
唐时没回答他,而是笑了笑,“面快冷了,趁热吃吧reads;。你若是担心你爹,明日便可回去看望。”
李绍忽然躺下身去,用被子蒙住脑袋,似乎这样他才能感觉到安全,他就可以肆意地在这个狭小的黑暗的空间里流泪。他用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唇,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逼迫自己不发出声音。接着,他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便以为唐时已经离开了,于是放任自己哭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他以前明明忍得好好的,为什么现在却忍不住了呢?
哭了一会儿,他用小手抹了抹眼泪,觉得闷了,便探出脑袋想要呼吸呼吸空气,可他万万没想到,一伸出头就看到唐时坐在炕边上,李绍显然被吓了一跳,惊怔在那里,小脸上还挂着两颗泪珠子,他长得俊秀,如此看来,倒是可怜又可爱。
唐时端起面条,递到他面前,“现在不烫了,吃着正好。”
李绍害臊得要命,但想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都被唐时看到了,吃碗面又算得了什么,于是准备接过碗自己吃。
唐时看他一只手根本就捧不住碗,便道:“我拿着,你吃就行了。”他将筷子塞到李绍的手里,双手捧着碗,笑得温柔。
李绍拿着筷子,也不知怎的,鼻子突然又酸了一下,他努力忍住泪意,埋头开始吃了起来,可是吃着吃着,他又忍不住开始掉眼泪。
眼泪越掉越多,他根本就擦不完,一时间又觉得叫唐时看见了羞恼得不得了,越想越觉得委屈。
唐时心中好笑。第一次见到这孩子的时候,这孩子心里就装了好多事情。第二次见到,这孩子鼻青脸肿一直低着头。这次倒好,又是骂他又是哭,终于有个小孩子的样子了。
“好了,面已经冷了,还是不吃了吧。”唐时端回碗,“今晚好好睡一觉。”
李绍低着头没吭声,唐时也不在意,径自端着碗出了卧房。
他离开之后,李绍抬起头,眼中俱是茫然。
第二天,唐时照例去县城上学,下学后袁镛让他清明就不用过来了,唐时应了,然后问他:“老师,弟子想问问陈师兄,村上的地还能不能种了?”
袁镛带着他去找陈渐归,陈渐归恰好得了空,见到老师和小师弟过来起身相迎,“老师,师弟,今日课学完了?”
袁镛颔首笑道:“渐归啊,石头过来主要是想问问地的事情,这可关系着老百姓明年的生活,可不能耽误了。”
陈渐归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叹了一口气,“老师,不是弟子不管老百姓,实在是上头也没有办法解决这个事情。”
袁镛皱起眉,“这个地种不了,总有其他的地可以种吧?”
“弟子目前还没想到好的方法。”陈渐归一脸愧疚,可他也真是没有办法,毕竟其他的土地也都有人做,难不成要去开荒?
唐时这时候问道:“师兄,听说钱地主卖了我们村及周围几个村的地,我能不能知道新来的地主是谁?之前钱地主毁约了,阿爹如今想去租新地主的地种,可还不知道他是谁。”
大齐国规定,土地买卖一般都必须在官府登记造册,更何况是这种大宗的土地买卖。陈渐归听了唐时的话自然答应,便立刻派人去查了。
不一会儿,衙役将册子拿了过来,因为事情就发生在近前,找得快,陈渐归一下子就看到了。他指着册子上的三个字,对唐时说道:“新地主名叫耿才梁reads;。”
耿才梁?他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师兄,这个耿才梁是不是南封县的地主?”
陈渐归也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他又去寻了户籍登记册,也很快就查找到了,这个耿才梁也是几天前才定居南封县,接着就从钱地主手中买下了大片土地。
唐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个耿才梁很奇怪,来得巧,地买得也巧。
“谢谢师兄,我回家就跟阿爹说。”
陈渐归摸摸他的脑袋,“跟师兄还客气什么?”
打听到了这件事情之后,唐时就回了唐家村,既然地主都换了,他也就没有必要拦着麦苗生长了。
哪知道还没走到家门口,就听见隔壁唐阿牛一家凄惨的哭声,唐时仔细听才明白了,原来是新来的地主不愿意将地租给他们家了,还说要是想租也只能租最差的那几块地。不仅仅是唐阿牛一家,还有村长及另外几家。
唐时越想越觉得奇怪,他不禁放快脚步迅速朝唐家走去,路过赵缙家的时候,他鬼使神差瞅了一眼他家紧闭的大门,似乎几天前,赵家的门就没有打开过了。他将精神力蔓延至洪钟家,果然,洪钟也不在。
不过,他们在不在,也与自己无甚干系。
进了家中,他发现家中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意,唐庆他们看到他回来,于是告诉他:“石头,这次这个耿地主还真是个大好人哪!”
“阿爹,怎么说?”唐时心中更觉得事有蹊跷,但是他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耿地主不仅把村上最好的几亩地给了我们家种,还说只收我们家两分租!”
地租是可以双方合意的,只要不超过朝廷规定的最高值便可以,一般来说,地租在五分左右,钱地主曾经还租过六分。两分租,可以说,太少了。
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最好的地只收两分租,这不是地主而是慈善家吧?
“阿爹,租约已经签了?”唐时肃着一张小脸问道。
唐家人见他如此,不禁都有些忐忑起来,唐庆望着唐时,“石头,爹知道你想说啥,不过,这白纸黑字的,还能叫人骗了?”
唐时也知道这个理儿,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儿,总觉得这个耿地主很可疑。
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干脆就让阿爹他们开心些吧,“阿爹,我回来的时候发现地里的麦苗似乎有活过来的迹象,今年不用愁收成了。”
唐家人听了,顿时更加高兴,唐时等他们高兴劲儿过来,才开口道:“阿爹,我们家在后山脚下不是还有一块荒地么?能不能给我用用?”
“石头,你要这个地做什么?种不出什么的。”唐季问道。
唐时腼腆地笑了笑,“二哥,我之前不是帮郑老爷养过花儿么?我也想养些花儿玩玩。”
虽然养花在唐庆他们眼中有些不务正业,可那地荒着也是荒着,给石头种种花也没什么,唐庆便大手一挥同意了。
今儿个是寒食节,唐时晚上也就啃了几个冷面馍馍,接着爬上了炕。
李绍今天在唐家大哥的护送下回了李家村,晚上的时候,唐风和唐颂就又跟唐时挤在了一起。
睡着睡着,唐时突然就被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给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