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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理藩院呈上鞑靼国书时,卫太后瞧了瞧,命内阁传阅。
李平舟道,“哈木尔之事,臣以为,还是早些与鞑靼知道为好。”
卫太后淡淡地,“若是鞑靼不知哈木尔之事,这国书来的也太是时候了。”
“太后之意……”
“命西北备战。”卫太后道,“国事上,说一千道一万,也没什么大道理好讲,不过弱肉强食罢了。如今,皇帝病着,太上皇的下落还不清楚。想来,鞑靼得了信儿,准备着混水摸鱼呢。”
&nbs◇wan◇shu◇ba,√anshu⌒ba.p;“太后娘娘。”欧阳恪忧心忡忡道,“如今陛下龙体尚未康复,平阳侯调离西北,老臣以为,此时不易轻启战端。”
内阁其他纷纷附和。
卫太后眉目平静,相貌端然,沉声道,“平阳侯虽调回帝都,甘肃犹有平阳侯世子接掌。世子自幼随平阳侯身边征战沙场,亦是一员猛将,有何惧之。皇帝病着,还有内阁与边将,只要粮草充足,将士勇猛,有何可惧?”
“再者,先前鞑靼入关,他们究竟也没讨得什么便宜,还折了不少马,不然当初陈敬忠不会有下嫁公主之意。”明湛敢离开帝都数月,自然有所准备。卫太后条理分明、鞭辟入里道,“再者,鞑靼国书来的正是时候,他们于大凤朝之内政,怕是略知一二。若是他们起了兴兵之心,不论有没有哈木尔这回事,仗,怎么着都能打起来。”
“其三,这道国书,焉知不是陈敬忠的试探之意。若是咱们怯了、退了,鞑靼更不会放过此等良机。”卫太后冷声道,“话说回来,去年皇帝刚刚登基,鞑靼整饬兵马,里应外和,破关而入,兵临帝都,犹大败而归。现国库充裕,将士们都是百战余生的精兵悍将,更没什么好怕的。这国书,只管问罪陈敬忠,哈木尔偷离宫闱,若是回到鞑靼,让陈敬忠再把送回来。”
输不输阵。
卫太后一介女流,打仗的事她真不大懂。不过,政治上的见识,卫太后并不逊于他。尤其国与国相交,万不能露出怯相来,何况是大凤朝这样的泱泱大国。
去年,鞑靼大败出关,如今若再兴兵,心里忐忑难安的应该是刚刚登上汗位的陈敬忠,而不是朝廷。
卫太后的强势令刮目相看。
傍晚,欧阳恪与李平舟一道出宫。
李平舟见欧阳恪浓眉双锁、满腹心事的模样,遂邀请欧阳恪去家中小酌,欧阳恪果然应了。到了李家,摆好酒菜,欧阳恪叹道,“如今边靖不宁,朝廷事务繁杂,不瞒李相,这颗心,没一日不吊着哪。”
“待陛下清醒,龙体康复,也算不负陛下所托。”李平舟为欧阳恪斟了一盏酒递过去,欧阳恪连连道谢。
明湛有城府,亦有心胸,往日里对朝廷诸当真不错。欧阳恪双手接过酒盏,道,“只盼着陛下早日转醒,主持大局。”今日卫太后对鞑靼一番话,倒是令欧阳恪想到明湛执政时的景象。此念一动,欧阳恪跟着心头一动。
欧阳恪与李平舟皆是多年老臣,历经世情,现今明湛这病,说是中毒,其内情定有诡谲之处。何况自明湛一病不起,宗室愈发咄咄逼。今又有鞑靼递至国书,其言语不善,野心勃勃,虽国库充裕,内阁也实不愿再经一战。
李平舟叹,“唯此愿也。”
卫太后代政称得上四平八稳,无过亦无功。这种情况下,内阁无疑更期待明湛执政,倒不是说明湛就做的比卫太后更好,只是明湛的地位身份,再加上他以往的政绩,哪怕啥都不干,就单龙椅上坐着,内阁就觉着:这天下是稳的。
有这个前提,他们干起活儿来就格外的安心。
欧阳恪李平舟小酒后一番感怀,欧阳恪微醺回府,殊不知,今夜一桩纵火惨案,彻底的拉开了武帝生涯中最为惊心魂魄的一次权柄之争。
先前已说,卫太后代政,无功亦无过,公允的评论一句,“安稳”二字是配得上的。
但,谁也没料到,这样安稳太平的帝都城,朗朗乾坤之下,靖西伯府被纵火灭门,连主带仆,一家百余口,俱葬身火海。若非靖西伯霍远山这些时日公务繁忙,不家里。其子霍中亭国子监住宿念书,侥幸逃得一命,靖西伯府结果如何,真不好说。
卫太后早上得知此事,早膳未用,直接宣永宁侯与帝都府尹田晚华、帝都巡戍使陈四贤进宫质询。
“皇帝将帝都城的安危交予们!亦信尔等至深!却不料先有静心院一把大火,跑失了哈木尔,如今又有靖西伯府一场大火,实不知,汝等握帝都兵权,掌全城安危,到底有何用处!”卫太后是个极为冷静的,鲜有怒容。
实际上,卫太后多年掌控镇南王府的内宅,女之间的争斗对她而言完全小菜一碟,一目了然。再者,即便卫太后较其她女多有接触政治的机会,但是,她的角色,更多的是处于幕后的谋士之位,鲜少这样真正的独肩担大任。
这种出离掌控的玄机,让卫太后大为不悦。
三叩头请罪,卫颖嘉道,“臣夜半听闻此事,与田大、陈大赶赴霍家,待浇灭大火,连夜调查此事,发现颇多蹊跷之处。”
靖西伯府之事发生夜半,那会儿宫门早关,没能惊动得了卫太后。如同卫太后所言,卫颖嘉等掌握帝都安危,此事,他们几难辞其咎。
若说这几,甭看文武有别,不过有个共同点:那就是都很年轻。
卫颖嘉是因家族荫蔽,年纪轻轻而居高位。陈四贤亦是帝都有名的杰出子弟,当初凤景乾有意为明淇帝都选婿,比武招亲时陈四贤还参加过大比。田晚华是明湛一手提拔起来的官员。
苦主靖西伯霍远山还是卫颖嘉麾下将领,当初鞑靼兵临帝都时立下大功,方被赐爵。
靖西伯府出了事,不说陈四贤田晚华所作何想,就是卫颖嘉,卫太后的亲弟弟,都吓出一身的冷汗。不必卫太后吩咐,连夜取证调查。
此时,卫太后问责,卫颖嘉爵位官职最高,与卫太后的关系最为亲近,自然是卫颖嘉先顶上去。卫颖嘉禀道,“霍家遭此横祸,显然是有心所为。经忤作分析,霍家体内有不少的迷药的成份,迷药的途径有两种,一种是下了霍家的饭食中,另外纵火之时,亦有随火洒了迷药。故此,大火起时,竟鲜有出逃呼救,以至于死伤极重。”
“还有,霍家的宅子城东烧饼胡同。”卫颖嘉道,“那里住户多为商贾,靖西伯刚刚封伯,一时并未找到合适的宅子。”
不论何种年代,所住地段所住宅院,均是身份的象征。
霍远山因功赐爵,一跃为帝都城新贵。按理,早该搬出旧宅,住到权贵区才是。只是,权贵区向来住宅紧张,想淘换宅子还真不是易事。霍家就一直住原宅。
再者,霍家有了爵位。不过,有些排场,实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建起来的。譬如永宁侯府吧,世代豪门,家里护院数百,至夜里,每个更次皆有巡视,哪怕有太多想永宁侯府出点儿事,永宁侯府都活的好好儿的。
“臣去霍府调查时,有说,霍府起火时曾看到相貌奇特之出没霍府,臣已令画师根据知情所述描形画影,请太后娘娘亲观。”要保住官职,仅靠外戚这一层关系是不够的,卫颖嘉一夜未眠,眼底青影浓重,双后呈上画师所绘影像。时间太短,他也只能做到如斯地步了。
方青接了转呈卫太后,卫太后随手翻了几张,命令道,“着令刑部发缉捕公文,自今日起,九门严查出入之。此案,转交刑部细审!”
看一眼地上跪着请罪的三,卫太后冷声道,“靖西伯府之事,九门提督、帝都府尹、帝都巡戍使,职司有亏,难辞其咎。永宁侯去一品侯爵位,降为永宁伯,罚俸三年,降三级留任,以观后效。田晚华,罚俸两年,降三级留任。陈四贤,听说是先发现的靖西伯府起火?”
“是,臣无能,赶到的时候,靖西伯府火势太大,并未能救下靖西伯府家眷。”陈四贤恭身禀道。
“赏陈四贤纹银千两。”
不论是赏是罚,三皆乖乖谢恩,退出宣德殿。
卫太后未经内阁,直接处理了靖西伯府案,其速度之快,下手之狠,出乎诸意料之外。原本还想发表意见的内阁百官,听到永宁侯被降爵的消息,全都识时务的闭了嘴。
卫颖嘉宫里遭了训斥,回家亦没得了老永宁侯的好脸色。
这种降爵之事,不可能卫太后一个口谕就解决了。肯定要内阁正式行旨,永宁侯府全家接旨,方能奏效。听到这个消息,老永宁侯直接老当益壮的抽了卫颖嘉一顿,自己气个半死。
卫颖嘉倒是硬骨头,何况这个时候,永宁侯府没有多余的儿子,老永宁侯再气,也不可能打死他,索性忍上一忍,让老永宁侯出了这口恶气,省得再憋出病来。
老永宁侯坐椅中直喘气,卫颖嘉生怕老爹气出个好歹,忙上前帮老爹揉胸口顺气,却被气头上的老永宁侯一巴掌拍开,怒道,“先时,太上皇何等猜忌永宁侯府,咱们都熬过来了。现今,太后娘娘代政,却如此不知争气,非但太后娘娘脸上无光,还丢了祖上的爵位,对得起列祖列宗?”
卫颖嘉本不是个话多的,他虽掌九门兵马,也不能每家每户的安危都算到他头上。何况靖西伯府之事,绝对没有看上去的那样简单,卫颖嘉只得说是倒霉,赶了个寸劲儿。
老永宁侯见卫颖嘉一声不吭,更是火上添火,指着卫颖嘉道,“自己想想,现是什么时候,不但不思量着周全行事,差使上多用心,还与魏子尧搅扯不清。太后为何行赏陈四贤,告诉,九门兵马发现靖西伯府起火之时早于帝都巡戍使下头的兵马,他们半夜找上门儿来。可是哪儿?承恩公府!”
“若是能早于陈四贤到靖西伯府救火,今日就不会有降爵之事!”老永宁侯想到自家祖传的爵位降了一个等级,顿时怒上心头,抄起鸡毛掸子又给了卫颖嘉一顿。
卫颖嘉并非铜筯铁骨,哪怕老永宁侯未动家法,手劲儿也绝对不轻,身上火辣辣的疼,觑着老永宁侯的脸色,卫颖嘉道,“爹,待日后,会再把爵位挣回来的。”
老永宁侯六十上方得此一子,虽教子严苛,心头却是爱若珍宝。闻此言,不由一声轻叹,没再说话,挥挥手让卫颖嘉出去了。
卫颖嘉走到门口,老永宁侯方道,“把心放明白,这次降爵,是为了保住九门提督的位子。”
慎亲王温声道,“太后下手真是稳准狠,永宁侯府爵位一降,九门提督之位,仍是牢牢掌握卫家的手里。”
这把火放下来,闽靖侯觉得身心俱是熨贴,尤其是听到永宁侯府降爵之事,闽靖侯微笑道,“对自己娘家都下得了手,可见太后心狠。”
“爵位不过是帝王一句话罢了,闽靖,莫不是至今尚看不清楚?”
若闽靖侯看得开,绝不会有今日的兴灾乐祸之感。只是当着慎亲王的面儿,闽靖侯还是得收着些,遂道,“王叔说的是,只是想,这对母子向来以大公无私的脸孔示。永宁侯府忠心耿耿,不过一件小事,就被削爵,难免令心寒哪。”
“永宁侯府不过小节,太后终于发谕,严查出入帝都之,也不枉这一把火放的及时。闽靖,把这件事做好,将皇上拦帝都外面。”窗外,秋高云淡,慎亲王淡淡道,“这帝都的天哪,很快就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