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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边厢舒敏刚刚坐下身子,荷包还未绣到一半,晴雪阁的木门便被叩响了,小丫鬟打开门,是姐姐舒云的大丫鬟,雨儿。
雨儿看着舒敏坐在廊下绣花,虽是眼中露出了一丝不屑,但面上的表情也不曾有什么变化,蹲下身子正正地福了一福,“二小姐,奴婢是来替我们主子传话儿的。我们主子想请您到云和院去吃茶。我们主子说了,她今儿新作了点心,想请您去尝鲜。”
舒敏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而站在舒敏身边的秋画的嘴也几不可见地撇了一撇。
春书倒是见怪不怪地看着自家主子,上前两步搭住雨儿的手,将手里的几枚大钱推进了雨儿的手中,“雨儿姐姐不然就先回去回你们主子话吧,我们伺候我们主子利落了自然过去。”
这是这府上,甚至是这世上的规矩,那边是,嫡亲的永远不需要给庶出的面子,当然,做主子的,更不需要给一个下人回话,哪怕那个下人是奉了哪位主子的命,除了长辈,都只用主子对待下人的法子去对待,才不会失了礼节。
雨儿收了大钱,眼角微微地弯了弯,显然,她觉得这位看上去清清淡淡的二小姐远比她们那暴虐无常的主子强多了。就是人家给的赏钱,也不是自家主子会给得出的。蹲了蹲身子,雨儿恭敬地回答,“谢二小姐赏赐,奴婢这就回去给主子回话。”
看着雨儿渐去渐远的身影,舒敏将手中的东西放在身旁的篮子里,看着面上古井无波的春书,“还真是讨厌什么来什么啊!今儿这把式,甭想要把哥哥要的东西绣好了。”
春书却是嘴角微弯,面上看不出什么不愉来,扶着舒敏伸过来的胳膊,轻声说着,“主子也不必焦心,横竖大小姐也是快出嫁的人了,您就是烦也不会烦上几天了。”
舒敏听着,点了点头,“倒也是呢,总不能云姐姐嫁人了,我这做妹妹的还不曾去拜会吧!这样吧,秋画,将我半年前置好的礼物取出来,春书你性子稳当,就一会儿和我同去云和院吧。”
没错,其实,大宅院里是不会完全安宁的,这位庶出姐姐,就是让舒敏觉得大宅院不得安宁的一个重要存在。
舒云,是当初那位多罗格格一进府门便抬了身份的宋格格的女儿,比舒敏的亲哥哥都要大上半年多。要问起来这位姑娘为何如今才将婚事提上议程,其实,这也是算好的。
这和乌府大小姐议亲的,也只是一个六品官职的统领的儿子,要问这人怎有荣幸能娶了这皇室外家格格的庶女,实在算不得什么福气。那统领也完全是看在乌大人和保媒的太皇太后老祖宗的面子上,才勉强同意让儿子娶了这么一个“声名在外”的女子。
乌拉那拉舒云,在尚未及笄的时候就已经在这天子脚下臭名昭著,无非是因为她的无知和跋扈。
原先,舒敏的亲额娘多罗格格在尚未出嫁时就在宫里寓居了一段时间,无非是因为太皇太后的宠爱,后来成婚之后,太皇太后又时常以命妇之名宣她奉懿旨进宫。因那时候太后喜欢小孩子,而多罗格格自己只有一个儿子,便将府上的大女儿一同带进宫去与老祖宗共享天伦之乐。而这位宠爱着赫舍里姓氏的太皇太后便是科尔沁的骄傲,历史上谥号为孝庄太后的贤后。
谁曾想,舒云竟因此将老祖宗的青睐当成了自己跋扈的筹码,连自己的生母宋格格都瞧不在眼里了,哪还有那些个其他家的千金。就因为这样,那些原本曾一起玩耍的佟家,富察家的女孩儿便渐渐地都不怎么来往了。
老祖宗精明人,耳聪目明怎么会不知道这宫墙之外的风言风语,是以,在多罗格格生下小女儿之后,老祖宗便三番两次让多罗格格只带着小女儿进宫,而舒敏又自小聪慧,便很快就入了老祖宗的眼。
那舒云自然是忿忿不平起来,认为是这新生的妹妹抢了自己的威风,哪顾得上舒敏只是三岁的小小孩童,竟是心狠手辣地想要将舒敏推进花园的湖水中。
这样的恶毒心思怎能瞒住众人,此前重重也就罢了,欺行霸市也就不再去提,只这意图谋害嫡妹一条,便让高高在上的老祖宗震怒。一想那玉雪可爱,几日前尚且承欢膝下的小娃娃险些惨遭不测,便一气之下颁下懿旨,让费扬古将庶女送入皇家的慈庵中带发修行,五年后方能谈婚论嫁。
不过真说起来,当初的遭遇,虽然世间人都觉得惊险无比,舒敏自己却不曾有什么不安。说来还是要庆幸当初的自己是南方人,水性好是一件极正常的事,否则,就是那只有三岁的小小的身子,也够自己遭殃的了。
也是自那之后,父亲专门为自己请来了会功夫的女先生来教自己,却不曾想因为曾经的散打功底,这女先生在两年之后便向父亲请辞,只是因为自觉已经无法教导这家的小姐。而从那时起,舒敏反而将身手的事情先放到了一边,除了找哥哥们的师傅偶尔练习轻功外,竟完全没有了在武学上进一步发展下去的想法。
说来,这也并不怨舒敏,只因为,舒敏觉得,自己既然是一个深闺女子,将来又是那样的未来和命运,自然就是学会防身便可,又不是要上战场,也没有那些小言小说里面穿越女掌权天下的野心,现在这样的水平莫说自保,就是以一当十也是勉强说得过去的了。
在这大宅子里,并不是所有杀人的都是见血的刀,更为可怕的是那些个你不曾了解的上好补品。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有哪一份燕窝或是参茶是“加了料”的。
对于这一点,舒敏的额娘多罗格格也是十分清楚的。虽说草原上的女孩子生来是不理会这些的,但是当初在宫内聆听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教诲时,并没有将这一条漏掉。所以,在七岁的女儿提出想要学习些粗浅的药理时,多罗格格并没有起什么疑心,只是觉得自己的女儿可能要稍微早慧了一些。但转念一想女儿这么些年来的事迹,便也就托了自己娘家的可靠人请了很有些水平的医女进府来,明面上是要服侍她们娘两,实则却是想要舒敏可以好好跟着那医女学一些有用的东西。
对于这样的做法,舒敏不得不说,她也很是为自己的辛苦感到无奈。不是她不愿意过着在父母羽翼之下的安安稳稳甚至是嚣张跋扈的日子,不是她不想无忧无虑,只是这命运让她不能对现在和将来可能出现和存在的一切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