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暇玉抿嘴微笑:“这一次呢?”
“不错, 过关了。”锦麟揽过她的脖子, 和她碰着脑门说:“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记住,皇命难为。”
她无奈的叹道:“知道了, 一定转达到。”其实想想真是一身冷汗,皇帝借他们夫妻给他办事。苏首辅之前封了太保, 这次加到太傅,可谓此生无憾了。如果从这里得到消息后不久, 苏首辅当真得了太傅的加封, 他一定会十分相信穆锦麟的。
把老祖宗先安排好,然后照例安排了女眷,就在她翘首以盼堂姐的时候, 有人来告诉她, 说南京娘家的贺礼派人送到了。暇玉忙离开女眷待的西厅,去后院看。来送礼的是吴家一个老仆, 他介绍了那几盒是给小少爷的礼物, 那几盒是给她和锦麟的礼物,便走了。任暇玉如何挽留,都留不住。她只得让人给老仆包了牛肉果脯路上吃,又给了红包,将人送走了。
接见老仆耗费了不少时间, 等她让人把吴家的礼品搬下去,便听人禀告说苏家少奶奶来了。暇玉既是高兴,又是忐忑的去见堂姐。
这时, 人还没怎么到齐,两人便得空在小隔间里说话,暇玉亲自给姐姐削了一个梨子吃,道:“姐,你上次一走,怎么这么久都没再过来,我整天除了太夫人,再没人能跟我说话,别提我多闷了。”
“我也想来的,可这身子不争气,那天回去又小病了几日。”美玉轻柔的哀叹道:“我就是半个废人,只会拖累身边的人。”
暇玉一听这语气很是不对,美玉姐姐以前人虽温柔,却不是这般自怨自艾的人:“姐,你怎么说起这种话了。”
美玉苦笑摇头:“没什么,只是最近有点胡思乱想罢了。”坐着又聊了一会家常话,暇玉便笑道:“走,我带你去见见小寿星罢。”美玉道:“……可我这样的……”暇玉道:“没事,你只是体虚罢了,又不是当真有什么大病。”拽着姐姐的手,一路回了上房。见小寿星已经穿戴打扮好了,正在床上笑呵呵的爬着。
美玉慢慢的坐下,对泽儿张开手:“来,让姨母抱。”泽儿咯咯笑着站起来,两条腿费力的迈了几步,然后脚下一歪,一屁股坐在了床上,估计是墩的屁股疼了,咧嘴开哭。暇玉忙过去抱起泽儿,哭笑不得对美玉道:“会走,可走不远。”美玉便抬手去给泽儿揉小屁股:“都是姨母不好,摔疼泽儿了。”
泽儿哭的十分委屈,抓着母亲的衣领,模模糊糊的叫:“娘……娘……”
美玉笑道:“原来都会喊娘了。”
“七个月就会了。”
“穆大人当时一定十分开心吧。”不好称穆锦麟为妹夫,便称之为穆大人稳妥些。看着妹妹合家团圆,有夫有子,心中不免唏嘘。暇玉微笑道:“可不是,自那之后,他没事就去逗弄孩子,我看泽儿下一句会叫的就是‘爹爹,你走’。”美玉被她这句话逗的抿嘴乐。
暇玉将孩子哄的不哭了,对他引导道:“叫姨母——”泽儿吮着指头,带带的看着美玉,然后伸出小手:“拿,拿!”
“这孩子,看什么都说拿。”暇玉道:“上次去他曾祖母那,看老太太的耳也说‘拿’。”说完,对一旁的奶妈道:“可别他要什么给什么,有些危险的千万别近身。”奶妈道:“夫人放心,肯定照顾好小少爷。”
美玉心说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孩子,不禁眉宇间带了几丝愁云。这时暇玉注意到了她的情绪变化,心说这时将那首辅加封太傅的话,说出来,一可以装作无心的样子,二可以让她心情好些。暇玉换了个姿势抱着儿子,不经意的说道:“姐,我听锦麟说,说你们家老太爷可要加封太傅了,就这几日的事。”
“当真?这等大喜事,我得赶紧去告诉鹏泰。”
暇玉道:“不急,不急,你先坐着,周岁礼马上要开始了,咱们抱着泽儿一起过去。”话音刚落,就听屋内不知哪个地方冒出一个喷嚏声来,动静不大,可听着却是男人的。惹的丫鬟婆子和美玉都狐疑的四下张望。
暇玉心里一惊,定是锦麟不放心,派人跟着自己和姐姐偷听,结果那探子不知是着凉了还是受风了,一个没忍住打出了喷嚏。她尴尬的遮掩道:“这开窗户开门的,喷嚏声都传进屋里了。”偏巧这时屋外有个小厮经过,咳咳的清了清嗓子,大家才笑着继续说别的了。
时辰差不多了,暇玉抱着儿子出现在礼堂接受祝贺。不久,最重要的试儿环节开始,锦席上陈列着金银七宝玩具、文房四宝、及日常应用之物。暇玉微微俯身让儿子去寻最感兴趣的东西,不想这时,锦麟拿出一把琉球来的漆鞘短刀摆了上去。而一直眼睛没找到目标的泽儿,看到这个,黑黑的大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暇玉心说这可不成,虽说抓周只是取乐而已,并不能做真。但也不能往刀剑上引,周围人多,不好瞪锦麟。她稍稍把泽儿的身子往文房四宝那边抱,可孩子显然不受她控制,指着那短刀一个劲儿的道:“拿——拿——”
“……”暇玉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好作弊,只得让儿子去摸了那琉球短刀一下,笑道:“虎父无犬子,我们家泽儿以后定也是为国尽忠的好儿郎。”众人皆称是。尤其是锦麟频频点头。
等开席后,厨房次第上菜。锦麟去陪人饮酒,暇玉则抱着孩子先去安顿。临出礼堂前,见锦麟在和一个慈眉善目却无须的宦官说话,不禁在心中感慨,一朝天子一朝阉啊。
暇玉哄着泽儿睡了,便起身往礼堂回去招待女眷。正走着,忽然注意到回廊的拐角处,似人影在那里若隐若现,这时一个女子的身影露出来,她一下就认出是姐姐美玉来。正要招呼她,忽然又见一个男子的侧身露了出来,不过很快就退了回去,似是被人拽了回去。
怎么了?跟穆锦麟生活的时间久了,她也爱在遇到不明白的事情后,不声不响的去侦察了。暇玉让丫鬟别跟着她,她慢慢的走过去,站在墙角偷听。
“我跟你说了,我现在立即回府告诉老太爷这喜事,你拦着我做什么?”
“鹏泰,老爷也在,你直接告诉你爹不就好了吗?何必亲自回府去告诉老太爷,要是让你爹知道了……还以为你……”
“这你就别管了。我自有打算!”
“你真的是回苏府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快别胡思乱想了,回去陪穆夫人罢。”
这时暇玉就见一个男子从拐角处闪出,他生的眉清目秀,只是眼眸清冷,见了她一怔,遂即一拱手:“见过穆夫人。”暇玉装作受到了惊吓一般的拍了拍胸口:“原来是姐夫,你怎么在这儿,那边可开席了。”
苏鹏泰愧疚道:“刚才接到消息,说家中出了点事,要我回去,对不住穆大人和夫人了。我得告辞了,不过内人留下,吃小少爷的周岁酒。”转身对妻子道:“穆夫人在这,你随她回西厅罢。”
暇玉还能说什么,温笑道:“既然有事,姐夫那就别耽搁了,快些去吧。”
等苏鹏泰走了,美玉才走出来,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暇玉装作若无其事的说:“原来是你们夫妻说话,我路过这,见猛地窜出一个人来,还吓了一跳。家里是出什么事了?”
美玉已整理好情绪,微笑道:“小事,不过得他亲自处理,咱们回去吃酒罢。”
人家不说,暇玉总不能刨根问底。两人一路向礼堂走,暇玉首先开口,在她耳边小声说:“我已经代你谢过三少爷了。”美玉一怔,过了很久才道:“那他说什么?”暇玉道:“他说他也认出了你。”美玉又问:“就这样?”
“他当时要离开京师去外地游学,只简单说了这么几句。”
美玉失望的哦了一声,再没提这件事。而暇玉深觉此时不是给她和三少爷牵线搭桥的时候,也按下此事不问。
锦麟这日十分高兴,难免多喝几杯,一向酒量甚好的他,竟然喝的醉醺醺的,但好在脑子还清醒,就是腿脚有点不听使唤。由人搀扶着往卧房走。暇玉早他回到了屋内,听到他回来的声响,赶紧去迎:“锦麟,已准备好了醒酒汤,你一会喝了,啊。”
他迷迷糊糊的点头。暇玉让丫鬟给他脱衣脱靴,端水净脸,等这些做完了。她则端着醒酒汤到锦麟跟前,递给他:“给你,拿住。”锦麟双眼迷离的看她,摇头道:“我喝不下了,不喝。”
“不是酒,是醒酒汤。”暇玉劝道。可锦麟就是不喝,用手一挡,险些洒到她身上,暇玉无奈,让丫鬟把醒酒汤端下去,道:“那你就睡吧。”可锦麟又道:“不……我要坐着清醒一会。”
“……”给你醒酒汤要你清醒,你不干。现在又说要清醒。
刚才锦麟回来的时候,她首饰卸了一半,趁此时坐回镜台前,继续卸妆。过了一会,她从镜中看见锦麟站了起来,笑嘻嘻的向她这边走来,她决定静观其变,看他到底要做什么,便一手按住簪子,慢慢向下拔。
锦麟到了妻子身后,用右手伸到她面前,扶住她脸颊,把她的脸扭过来,狠狠的吻住,吮过她樱唇甘甜,然后笑眯眯的道:“满足了,我去睡了!”然后走回床前,扑倒在床上,一挨着枕头就失去了意识。
……
锦麟是被头痛给硬生生疼醒的。他呲牙咧嘴的坐起来,心说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能喝成这样。问过丫鬟时辰,发现自己醒来的很是时候,出门刚好来得及。锦麟下了床,让丫鬟打了冷水洗脸,顺便清醒清醒。然后喝了一碗粥,觉得好多了,才来到床边,跟妻子道别。
“暇玉,暇玉,别睡懒觉了,我得走了。你今天在家盘点盘点礼单上的东西。”
暇玉仰面在睡,此时缓缓睁开眼睛,有几分怨气的道:“知道了,我一会就起,昨晚上半宿没睡。”
“……半宿没睡,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暇玉慢慢坐了起来,愤恨道。
不等暇玉说完,一贯犯错的锦麟以为自己又惹到她了,忙揽住妻子的脖子,让她的面孔到自己跟前,啄了下她的樱唇:“嗯,嗯,是我错了。”不想妻子忽然间却哼唧唧的哭道:“你别碰我……你别碰我……快放手……”
吓的锦麟赶紧放手:“我不碰你,我不碰你。暇玉,这是怎么了?”
“你居然一点都不记得了?”暇玉在气头上,含泪道:“你自己好好想吧!”
锦麟见事态不好,自己还是离开为妙,否则少不了要吵。赶紧带了该带的东西,麻溜的走了。
他究竟做了什么?值得她这一大早就怨气横生的流泪?他记得很清楚,他送完宾客回来,洗漱完毕,就睡了,一觉到天亮,并未做任何出格的行为。而且他虽然饮酒,但酒量很好,一般不醉,就算醉了,也不会闹人,而是找个地方睡觉。
她说半宿没睡,还让自己别碰她。
难道自己睡下后,又起来对她霸王硬上弓了?他一合掌,自喃道:“有可能,她最讨厌这样。”因为这种事,她朝他抗议过很多次。他呢……好像诈死前,因为恨她的无情,霸王硬上弓过一次……可等他回来,就没再对她用过强。难道昨晚喝的太多,老毛病又犯了?不该啊,她眼下跟自己好着呢。就算他有要求,她定会乖顺的满足自己,断不会搞成霸王硬上硬上弓,伤害她。
或者说,她来葵水了,而自己硬要?
“……”锦麟黯然捂脸。
自己这只禽兽。
沉浸在良心拷问中的锦麟慢慢的缓过神来,心说道,不对!他对自己还是有点自信的,以前恨她时候都没说来葵水强求欢,昨晚那种醉醺醺的状态下,不太可能有那么强烈的念头要满足肉|体的欢|愉。一定有别的原因。
想想惹她生气的原因。
会不会是自己又冒犯她娘家人?嗯……她有可能趁自己醉酒,询问自己会不会真的救出她堂姐。而自己酒后乱语,说不救!她就又生气了!真是!揪住这点破事就没完了,都答应她尽量想办法了,她还想怎么着吧。
也不太对。那她为什么说让自己别碰她呢?一般只有自己讨人嫌的时候,她才会那么排斥自己。还是自己对她做了什么!
“……”锦麟摸着下巴,坐在桌前,十分认真的思考着。很快,有了新的答案。
难不成是这样,自己醉酒要求欢,她说葵水来了不方便,自己就出去找了个丫鬟……还是不对,自己可是在她身边醒来的,一晚上应该没出去。再者说,自己就算再不济,也不至那么下作。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她还叫自己想,那肯定是有原因的了。
这时就见陆夜舟端茶进来,道:“大人,请用。”锦麟便道:“陆通事,你有过醉酒,第二天记不清发生过什么事的时候吗?”
陆夜舟一怔,很快虚笑道:“因为家父一事,属下历来不敢多沾酒水的。不曾醉酒忘事。”
陆夜舟的父亲原来在福建衙门中做官,曾从红毛人手中购得红衣大炮,不知是本身能力不济,没听懂红毛人的叮嘱,还是喝酒误事,不记得叮嘱了。总之试验大炮的时候,他站的很近。红衣大炮的威力很强,当时人就被震死了。朝廷感念他父亲为国捐躯,让他到锦衣卫中做事。后来他干的风生水起,又到了京师中做事。
锦麟见陆夜舟和自己没共同语言,便一摆手:“那算了。”
陆夜舟心说原来大人不是要考验自己是否会醉酒误事,而是另有所问,便道:“不过属下听人说,醉酒忘事还好,若是醉酒做错了事,想也没用,因为根本就想不起来。”
这句话给锦麟莫大的心理安慰。反正记不起来,那就不要想了。
晚上回家直接问暇玉,要杀要刮随她便!再说指不定是谁的原因!自己最近和她一直没有口角,相亲相爱,就不信他做出了什么,能叫她气的哭!定是她自己没事找事,哭哭啼啼的找麻烦。可这份勇气没保持多久,他就泄了气。要知道妻子一般不生气,更不会轻易落泪。可她今早一醒来,自己才亲了她一下,她就委屈的哭了。着实可见,一定事出有因。
可他能犯的错误,已经挨个数了。她看他不顺眼的地方,不就是脾气不好,爱骗她和不把她娘家人当回事么。娘家那边已经说开了,脾气不好,他在尽量改,至于骗她,至少昨天不记得骗过她。
越想头越大,加之醉酒头疼,锦麟杵着脑门,十分痛苦。今日无事,熬到坐班结束,他便骑马往家奔。入了府邸,照例去见老祖宗,可听说暇玉今日竟然不在,他很是纳罕,看来昨晚上的事,把她伤的不轻。
锦麟在卧房外站了一会,才鼓足勇气进去,见妻子端坐在镜台前,见他回来了,语气平静的道:“锦麟,你今天回来的很早啊。”
怎么听着怪怪的,好像是嫌弃他回来早了,言下之意是不想见他。锦麟决定拿出一贯缠人的招式,逼她原谅自己,便黏糊过去,从后面搂住妻子,别过她的脸去吻她,不想妻子却发出痛苦的呜呜呜声,然后便咬着唇含泪打他:“你这人怎么这么坏……都叫你别碰我了……你怎么还来?”
锦麟忙转身从正面抱住她,道:“好玉儿,别生我的气了,昨晚上是我不好,我不该对你用强,我醉酒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保证没有下一次。我以后一定对你好。”
这时在他怀里的暇玉反倒怔了,抹着眼泪道:“……你昨晚上没对我用强啊。”
不是这件,那是什么。锦麟越发好奇和恐惧了。拉着妻子坐到床上,道:“那就是……我说不救你堂姐,惹你生气了?你放心,咱们还有时间进行计划,我说不救,都是气话,我哪件事没帮你。你不是叫我给你遮风挡雨么,不光是你,只要你关心的,我也帮着遮挡。”抓过她的手,让他摸自己的胸章:“我可是天天把你挂在心上。”
“……咱们昨晚没谈论我堂姐。”
锦麟颓然认输,也没了耐性,急道:“你到底因为什么生气,因为什么哭,因为什么叫我别碰你!我这一天没做别的,就反省自己来着!”
“你真不记得了?”暇玉控诉道:“你昨晚上睡觉之前从身后扭我的脸,让我迎你的亲吻。结果你力道太大将我脖子给扭伤了,你都没听到咔吧一吗?我疼了半宿,根本没睡好。可你今早上还按住我的脖子来吻我,疼的我两眼一黑,叫你别碰我,总没错吧。还有刚才,我今天叫大夫给我瞧了,涂药按揉才好了点,你进来就扳我脖子!疼的我眼泪都出来了。”
“……”
锦麟愕然无语,须臾无力扑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