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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魏剡遣人来请她。彼时,某人刚偷了抹香,被宫女打断,神色甚为不满蹙眉。
她又羞又赧推开他,拉上被他褪至香肩的纯白纱衣,匆匆忙忙整理。谁知那双作恶的大掌再次伸过来,不由分攥紧她的柔夷,如小鸡啄米般浅嘬雪白的锁骨,低喑黯哑的嗓子如在炭火上烤过一般:“去可以,晚上时间归我。”
梵音殿外,阖紧的门扉晃过宫女浅碧色的裙摆,得不到回应,她不敢轻易离去。
季梵音咬住下唇,一把揿住沿着她的脚腕向上摩挲的大掌,坨红着脸应下他意有所指的无理要求。
马蹄哒哒哒,不疾不徐行进着。在这宁静的墨夜,车轱辘的滚动声犹为清晰。
她埋在他的胸口,面上红晕未渐半分,心脏兀自怦怦跳着,却一言不敢发。
突然,细白后劲贴上略带薄茧的指腹,微微拉开二人的距离。
她下意识抬眸,帘外浅光疏影漏泄,如同披了层神祇之光的男人,仿若墨染般的双眸一瞬不瞬看着她,深邃的眼底藏着千言万语。
他俯下身,二人滚烫的呼吸渐次交错,棱角分明的五官在她眼中逐渐放大。她不自觉阖眸,静待温热的触觉相互碰撞。
忽地,鬓角微动,不知何时含在唇中的一缕秀发被大掌轻柔拨开,绾至耳后。
低沉悦耳的轻笑从车厢内徐徐传出,如沾染了水墨的纸张,在这片旖旎的月色之中渐次晕染开来。
季梵音顿觉脸上火辣辣地烫着,恼羞成怒之下,不由分挣脱他的桎梏,背过身,不再理他。
下一秒,轻巧的下颌被两根指腹捏抬,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红唇已被封住。
温柔勾缠,流连缱绻。
舌尖轻而易举攻陷她的贝齿,撬开牙关,直捣黄龙。
她在这番柔情深笃的攻势中,逐渐败下阵来。
大掌沿着柔弱似无骨的细腰逡巡往上,一把摁住软得不像话的凸起处,马车骤然一停。
“启禀王上,王后,公主府到了。”
车夫李久长尽职尽责垂首候在车外,过了大半晌,车轴上下晃动几下,一道修长玉立的玄衣男子步履沉稳落地,长手朝帘内一伸,片刻,牵出一身形婀娜的纯衣女子,女子面容娇俏,眉黛清容红晕未褪,貌胜桃花,素手上还裹着白色布绷。
鹤色袍氅披上细瘦的肩胛,十指指腹绕了两圈,驾轻就熟替她系了个蝴蝶结。
公主府廊檐高濯,玉石飞鸟盘亘,雕栏玉砌,大红灯盏齐挂,影影绰绰的虚影投射地面,尘埃飞散,越发衬托这间宅院的清幽孤冷。
“蕴儿有事寻我们?”还是深夜。
季梵音端立在府外,面带不解看他。
腰间多了双大掌,带着她拾级而上,醇音低沉仿若墨夜的风,幽深难断:“昨日之事,皆忘了?”
忘了什么?
她凝神回忆,瞬间惊蛰。
红绡和蕴儿!
梁榭潇轻柔抚了抚她的眉眼,垂下的墨色眼瞳示意她稍安勿躁。
启门的管家眯眼看清来人后,慌忙躬身伏地行礼。额头重重叩在地上,涕泪纵横道:“王上、娘娘,总算把你们盼来了……”
月色愈发沉冷,树梢飒飒,如魅影般摇摆在游廊两侧,檐下垂灯晃晃悠悠,斜落在金雕玉花门扉上的剪影都格外孤孑。
后院幽冷寂静,前移的灯笼火光细微,足履与青石地板叩击,于此夜色中格外醒目。
长廊尽头,一盏橘色垂灯浅光幽幽,稀稀落落打上廊栏下方一蜷缩的团影上,清丽的容颜眉头深蹙,睡意极不安宁。
季梵音心口一疼,不甚灵活的素手忙不迭解下白绒鹤氅,裹紧身躯微微发颤的红绡。
管家抬袖,抹了把眼角的余泪,感触颇深道:“红绡姑娘从前夜至今,一直守在此处,寸步都不敢离去。”
正说着,红绡轻晃了两下脑袋,混沌的双目落入几道模糊的身影。
“娘娘?”思绪不甚明晰的红绡口齿有些囫囵。
季梵音替她拢了拢下滑的鹤氅,微理鬓角凌乱的秀发,轻言关切道:“嗯,身体可有不适?”
擦了两下眼睫的红绡正欲摇头,面色忽地一凛,焦急忙慌攥紧她的衣袖,指了指阖紧的门扉,担忧的情绪一览无余:“小公主将自己关在房中,一天两夜了,不吃也不喝……”
未掌灯的闺房内,如同被掩埋了光泽的绝世明珠,幽黯深墨无光。
“蕴儿,是我,可以进来吗?”
季梵音轻敲了几下,侧耳,屋内静默无声,恍若无人。她尝试着虚虚一推,门扉迅速弹了回来,昭示它已实实落了锁。
“公主这几日,任谁喊都不肯开门,不吃不喝,不哭也不闹,愁死府上众人了。”
管家半弓着身长吁短叹,满脸愁容。
季梵音面色凝重垂眸,睫影虚盖陷入沉思的杏仁,片刻,清冷的嗓音笃定立持,如风行于水上,波纹般传开:“撞!”
嘭嘭嘭----
门闩的阻力渐弱,不消多时,裹了层尾巴的月辉顺着撞开的门扉,漏泄了一地。纱帘卷动,借着微弱的浅光光源,镶嵌着玉石翠珠的床榻处,小公主昏倒在床沿边,气息奄奄。
“娘娘,药熬好了。”
“端进来吧。”
垂帘被轻掀,珠玉互相碰撞的声音清脆,如山涧流淌泉水,悦耳至极。
季梵音搅了搅瓷碗中的膳药,待温吞,舀了勺递到齐羲和唇边。后者浅嘬了两口,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再送。
“你们先退下。”
遣退一众随侍宫女,齐羲和侧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心细如尘的季梵音替她掖了掖被褥,抬步正欲离开,身后传来不愠不火的声音----
“哀家的命,是你救的?”
季梵音低眸微福了下身,裙裾如莲花般浅散轻拢,如灵玉般的语速平缓静澈:“人以天地之气生,四时之法成。母后凤体违和,六气郁积,太医署无从下手,梵音便斗胆请了凡间医者。”
一句话,四两拨千斤。
“这凡间医者,果然非比寻常,”沉木软榻上,凤眼合拢的齐羲和抚了抚腹部蜿蜒曲虬的疤痕,状似不经意开口,“胆敢在哀家身上动刀子。”
“当时情况危急,不容多想。母后凤眼独灼,晰眸清明,定能明辨是非、赏罚分明。”
“好一句赏罚分明。哀家倒是想赏,却无人来领啊。”
季梵音眸色沉稳,不疾不徐应答之:“这位医者已过惯闲云野鹤的生活,已视功名利禄为身外之物。见母后无恙,自是不愿久留。”
宫中人几乎无人知晓苗沉鱼真正的身份,她欲存心隐瞒,自然不会露出马脚。
“哀家不知,王后在未入宫前,竟识了不少天赋异禀的能人异士……”
半是讥诮的话语,她如何听不出来?
还真别以为只有夫妻吵架会掀旧账,婆媳之间亦会如此。
季梵音只觉无奈又好笑,仪态自持回道:“三国之中,瀛洲国土广阔,自居首位。论国之稳定,我国当然不让。谈天下民生,富庶必不在话下。加之先王与陛下求贤若渴,天下有识之士尽数归拢瀛洲,梵音不才,只识得寥寥数人,却已受益匪浅。”
齐羲和闻言,浅笑了两声,双手悉数睁开:“不愧是瀛洲国艳冠绝伦的才女,口舌如绽莲花,声声次第开。”
虽是在夸她,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母后过誉。”
齐羲和端坐直身子,眼底浮动些抹复杂的情绪,如同此刻垂落满室的纱帘,晦暗难断。偏转的视线一瞬不瞬看着她,又以漫不经心的姿态朝她招了招手:“你来。”
季梵音犹疑片刻,上前。
“手心朝上,摊开。”
她伸出右手,照做。
齐羲和慢条斯理翻转她纤细嫩白的柔夷,啧啧称赞道:“纤纤擢素手,软似无骨,的确有凤仪之态……”
嘶---
如刀割般的痛意从手腕直抵达心尖,
眉黛正深蹙,耳畔陡然拂过两个字。轻若无声,仿若雁过雪山,毫无痕迹可寻。
她惊诧,兀自僵愣在原地,竟不知如何反应。
母后适才对她说的是……谢谢?
“哥,”暖橘色的烛光氤氲明亮,橘光打在理所当然享受着一国之王揉捏按抚的一国之后如凝脂般的玉肌上,惬意缱绻,润眸晶莹清湛,“母后这句话,是何意?”
梁榭潇眉目疏淡,深邃墨瞳低垂,浮动在眼底的,是白皙藕臂处醒目赤红的红痕,寒意,冷如极地冰川。
一伤未愈,又添新伤。
某人一反常态的沉默,径直嗅出不对劲的王后忙搁下秘色瓷杯,扯了扯他的玄色單衣,凑近几分,试探性发问:“你在生气嘛?”
梁榭潇捋下她的纱袖,拍了拍她的脑袋,旋即扶她躺下,轻巧避开这个的话题:“睡吧。”
话音刚落,烛光湮灭。
察觉身旁位置一沉,揽她入怀的某人将冰蝉丝的覆上,掖好后,再无任何声响。
她:“……”
甚是无语叹了口气,这半吊子的情绪,真真顺不下去。
于是乎,她推了推他:“哥……”
耳畔拂过均匀清稳的呼吸声,这罪魁祸首,貌似睡着了。
她撇撇嘴,心中更加惆怅了。
拂开他的拥搂,动静颇大翻了个身,以背朝他,满腔委屈得逐一控诉他的罪状:“追求的时候,三天两头情话绵绵,不小心被针扎了也会心疼得半死。而今尝过鲜了,便开始冷脸相对弃之如敝履,手断了都得不到半句安抚的话。果然,糟糠之妻要下堂了……”
黑暗中,并未阖眼的一双眸子,灿若夜空星辰。面色无奈一笑,横腰将她箍回怀中。没给她挣扎的机会,反身将她压在禁锢身下,径直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埋怨。
动作迅速如猛虎下山,裹挟着雷霆万钧的势头。
她推搡着他,嘤咛捶打挣扎。可对他而言,不过是女儿家的欲拒还迎。
“别打,我会心疼。“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肩胛处。
明明四周乌漆抹黑,她却看得到那双隐没在黑暗中深邃如点点繁星的墨眸,饱含着汩汩深情,炙烫明晰。
趁她恍神的刹那,大掌避开了她的伤口处,攥进细白手腕上高举过顶。
衣衫尽褪,从锁骨一路往下,她僵硬了下,全身如同淌过一股奇异的湍河之流,贲窜的血液都不自觉加速涌动。忽地,两次初夜所携带的刻骨铭心的抽疼一股脑儿涌上她的心头,那感觉太过于记忆犹新,促使她下意识僵直身体,如同雕塑般。
“信我吗?”
黑暗中的他,嗓音低喑黯哑,罩落的身躯如同巍峨的山岳,不断替她遮风挡雨。
她咬住下唇,眸眶浮起丝丝缕缕的水雾,委屈吧啦:“哥……我怕疼……”
“信我吗?”
十指被他团在掌心中,逐个亲吻。
片刻,她重重颔首。
这世上除了他,她再无他人可依靠。
她阖上双眸,意料中的疼痛没有来,反而多了股让人食髓知味的新鲜感,碰撞晃荡中,洒落空中的低吟如同风中纸鸢,声声飘散零落,将她带往另外一个奇异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她变成了一只七彩麋鹿,枯燥乏味的生活让她产生了厌世的念头。为了探寻生命的意义,她鼓起勇气踏出巴掌大的森林,去往更广阔的天地。
一路上,她遇到了许许多多的动物,却没有能让她心甘情愿为之驻足停留的地方。
“这片森林的尽头,千万不要去!”
“那里雾障弥漫,还住了个可怕的人类!”
“他不仅丑陋不堪,还会蛊惑之法!”
……
久居这片森林的动物如是说。
东方升起的日光晕黄清浅,茂密繁盛的森林染上温暖的颜色,透过密密匝匝的缝隙,光圈流转氤氲。
彩斑四足不紧不慢向前,勾勒着屋舍模样的轮廓逐渐落入澄澈的双眸中,她被一股神奇的力量驱使着靠近。
忽地,一双温热的大掌抚上她金贵无比的鹿角,清湛如墨的眼瞳深含着浓情的笑意,柔声对她说:“你来了。”
猛然的天旋地转,迷蒙恍惚中,她被人翻了个身,脸颊摩擦在玉枕上,身子如同杯盏中的茶叶,上下浮动。
玉枕冰凉,却无法慰藉烫如火山的身体。
她反手攀上他的脖颈,在他的冲撞中,鼻间哼出的娇音碎了一地:“我不要……背对着你……”
那样,她没有一丝安全感。
“好。”沙哑沉欲声如在磨砂纸上滚过。
她的任性,由他来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