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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充在雁门、乃至北戎的名声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了袁氏所有门人都已经将其摆在了跟大汉开国太祖一样的高度!
自古以来,边塞子弟各个争强好胜能打,骨血里头流淌着的全是对于强者和武力的崇拜!
而袁世充十五岁入宗师境,二十岁跻身九品,二十一岁一战成名!
再一个。
大汉国朝这近百年以来,除去那位西凉大国柱之外,再无强人出世。
这更是让袁世充在雁门子弟心中的地位尊如雄主!
所以。
就算是他杀了曾经在雁门袁氏显赫近百年的袁肇庆一脉,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他一句不是。
而恰恰相反!
袁世充的杀戮与铁血,更是激起了袁门子弟心中的野蛮和暴戾,让他们更加的膜拜袁世充!
不过!
一旦翻过了上郡与雁门之间的那片天然屏障一样的黄土高坡。
袁世充的名气并没有传入上郡,传出并州。
整个大汉国朝十三州,对于雁门袁氏一族的了解,还基本停留在并州刺史袁卓的身上!
此时的袁世充黑袍披身,金冠在顶,在享受着数千族人的膜拜和尊崇!
“当今的天武小皇帝能扳倒陈国寿,连打几场还算漂亮的战役,这让我很是意外好奇啊。”
“放眼大汉十三州,总算是出现一位值得我袁世充高看一眼的对手了。”
袁世充眼眸微眯,冷声大。
举手投足之间,尽是睥睨天下的尊傲!
而后,袁世充阔步而出,喝道:
“众将军,随我出关,前去塞外提亲点兵!”
……
……
而此时。
雁门以南的黄土高坡之上。
十位锦衣卫乔装打扮成了逃荒的难民,正翻过了那满是沟壑险地的黄土高坡,站在了制高点之上,终于一睹向来低调却神秘的雁门重地。
这支锦衣卫小队的小旗官名叫吴飞,曾是天子师神机营的一位百夫长,修为刚刚晋升到了内家境五品,
个头不高,皮肤黝黑,但一双眼睛却异样的炯炯有神。
这一支锦衣卫小队上郡出发,一路北上,绕过西河郡之后,在北原的天然高坡之上兜了一个圈子,才摸到了雁门郡的边缘地带!
一路上,他们所侦查的消息实在是太惊人了!
而所有的情报,最后都指向了一个可怕的名字,袁世充!
但此时!
吴飞的那张黝黑朴实的脸色,却是惊人的苍白。
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就那么死死的盯着眼前高坡之下的雁门郡下,充满了惊骇和不可置信!
在他的身后,十位锦衣卫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大人,传闻果然不假!”
“西河乡野的人都在说雁门袁氏近百年来一直强征赋役,以修筑边关防线之名,大批的奴役并州青壮民夫,押入雁门便是有去无回!”
“我记得国朝史志之上说,雁门边关地荒人稀,是草木不生之地啊,这才多久啊,竟然真的变成这个样子了!”
装扮成难民的锦衣卫们个个声音惊颤啊。
吴飞紧蹙着眉头,没有说话,就那么死死的盯着高坡之下的雁门郡!
那里,哪有什么荒凉土地啊!
下了黄土高坡,就是雁门郡最大的一片平原草地,曾经养马放牧的地方,眼下却被分割了无数的良田!
每一块良田都是四四方方,里面有密密麻麻的带着铰链的奴隶民夫在耕作着。
而在奴隶民夫的身后,则是雁门袁氏一族的亲兵,手执鞭子,腰佩铁剑,动不动就是一鞭子抽出!
每一方农田的边上,还有一座军帐,外围有一队队的兵卒手执兵戈,在来回不停的巡视着!
除了农田之外,再放眼望去,靠近雁门郡城的那一片还有数不清的草庐土房,在冒着黑烟!
“看来我们一路探来的传闻没有错,雁门袁氏一直奴役并州的青壮子民,在雁门一代开垦土地,屯田养兵!”
“这雁门袁氏一族的根基,要远比我们想象中的深厚啊!”
小旗官吴飞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
一路来侦查的情报来看,雁门袁氏至少奴役了数万的并州青壮民夫,被关押在雁门治下,做牛做马,为奴为俾,沦为了雁门袁氏的生产工具!
这一眼看去,哪里是数万啊,分明是十万啊!
曾经的雁门荒原,如今竟然开垦出了良田数千亩,还有大小无数的工厂作坊!
再加上袁氏一族近百年来对于并州各郡的强征掳掠,所囤积的粮食资源更是不计其数!
雁门袁氏的根基之厚,却是不可想象啊!
边上,一位锦衣卫眉头一蹙,问道:
“大人,我们还继续侦查下去吗?再往前就是雁门治下,怕是有去无回啊。”
“我们从西河乡野绕过来的时候,一路的农人都跟我们说,一过雁门便是有去无回,而雁门郡搞出这么大动作,却没有半点的消息传出并州,说明这里的布控森严到了一个我们无法想象的恐怖地步!”
“那屯田之中都兵卒看守,所有的田奴都带着铰链,这雁门郡不简单啊,大人!”
吴飞沉着一张脸,没有吭声。
这些话他又何尝不知呢?
路上风闻。
雁门袁氏自打那位被誉为直追大汉太祖帝主之姿的袁世充横空出世问主袁门之后,整个雁门袁氏一族空前团结!
这种团结到了一种怎样可怕的地步呢?
那就是雁门治下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袁门之人,另一种……就是袁门之奴!
所以。
就算是锦衣卫乔装打扮成了逃荒的饥民,一旦进入了雁门治下,就只有两个结果。
要么身份暴露,死!
要么戴上脚镣,成为袁门的田奴或者工奴!
这两个结果其实一个样子,都是有进无出!
但!
吴飞在沉默整整半刻钟之后,突然之间,脸上浮现一抹惊人的果决和无畏。
而后,只见他转过身来,看着身后的三十多位锦衣卫,沉声问了一句:
“有不怕死的吗?”
“大人,我等最不怕的,就是死!”
“大人,你这话是在侮辱锦衣卫!”
“大人,锦衣卫师出神机营,是陪着天子君临天下的荣耀之士,怕死?死字该怎么写啊?”
十位锦衣卫,被吴飞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问的颇有怨怒。
死?
怕死就不是锦衣卫了!
吴飞的脸色却愈发的凝重肃穆,气息一冷,沉声喝道:
“我不是在开玩笑!”
“再问你们一句,有不怕死的吗?”
十位锦衣卫听到这儿,终于明白了小旗官吴飞的话中的深意了,俱是脸色一沉,凝重无比。
“大人,你……你不会是想要?”最年长的那位锦衣卫颤声问道。
“没错!”
“我要挑几个人,不怕死的,直接入雁门为奴!”
“你们也看到了,被雁门袁氏奴役的并州民夫至少也有七八万,他们就算是手无寸铁,若是聚合起来,也是一股可怕的力量!”
“如今的雁门袁氏通敌叛国,屯田养兵,天子不会让他们继续这样的为祸下去的。”
“用不了多久,天子师就会迎战袁世充,届时雁门空兵,被奴役的民夫在这个时候揭竿而起,定能出奇制胜!”
吴飞沉声道。
他这番话太大大胆了,直接让十位锦衣卫陷入了沉默之中。
想法是很好的,但个中的危险根本不可想象!
一旦暴露,必死无疑!
“大人,你……你确定要这么做吗?这样太危险了!”有人道。
“危险?呵……不是说不怕死吗?”吴飞冷笑。
“大人,我们确实不怕死,但不能做无意义的牺牲啊!这个想法太大胆,鼓动数万民夫反抗,万一这其中有一个人叛变,我们就必死无疑!”
“对啊大人,还有,我们都是有武道修为的,太容易暴露了!”
“再说了,万一一下去,就被杀了……”
“够了!!”
突兀间,吴飞一声暴喝。
他是旗官,是下命令的人,不是讨论商量的。
只见他后退一步,而后冷冷看着眼前十位陪着他日夜侦查的锦衣卫,只说一句:
“不怕死的,上前一步!”
噔噔噔!
所有人,在第一时间齐步踏前,动作惊人的一致!
“呵……你们啊!”
吴飞摇头,却眼眶微红。
而后咬着牙,点出了其中是三位,道:
“你们三人随我入雁门,其他人即刻返回并州上郡,将一路侦查的情报传告给宣猛将军!”
“大人,为什么是他们入雁门,而我们七人却安全返回?难道我们怕死吗?”
没被选中的锦衣卫颇有怨言,不服道。
“你们不怕死,但……你们没他们三能沉得住气!入雁门,要么死,要么为奴,会备受屈辱折磨,余下者都得死!”
“还有,这是军令,立即执行!”
吴飞冰冷喝道,可怕的威严轰然爆发。
只是旋即之后。
他的气息一变,深深的看了一眼被他点出了那三个人,而后对着余下回去复命的那七人,沉声说道:
“记得禀告宣猛将军,让他不要把我兄弟四人纳入谋算之中,我们不能保证部任务一定成功!”
“大人!!”
“回去复命!”
雁门黄土高坡之上,大风起,尘土扬。
个子不高黝黑质朴如农人的吴飞,领着三个老弱残的锦衣卫,就那么毅然无畏的入了雁门。
他们分散四路,单人行动。
四个人之中,只要有一个人能顺利活下来,成为袁门田奴或者工奴,那吴飞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只要能挺到开战之日,那吴飞就彻底成功了!
吴飞很笃定一点。
被强征奴隶的这些并州民夫,都是大汉子民,一旦听闻天子师来救,只要一呼,就绝对百应!
有百应就有千应!
有千应就有万应!
……
……
国都长安。
从北丘兵工部归来的赵元开,美人在伴,心情大好。
回了未央宫之后,赵元开没急着回宣室殿,而是牵着青忧的手步入了御花园之中。
未央宫的御花园乃是皇城帝宫之中唯一极尽奢华的地方。
一块石头,一株奇木,都是大有来头。
占地之大,景观子奇美,更是极尽大汉国朝八百年来底蕴之极致。
以前的赵元开兴趣不大,兴致也不高,极少来此。
但如今……
不太一样了啊。
一直被赵元开牵着纤纤玉手的青忧总是低垂着眼帘,秀红着脸,吐气如兰,幽香淡淡。
那种怯怯的、确幸着的单纯且有美好的样子,是两世为人的赵元开都从未见过的。
青忧就像是一块璞玉,不沾染半点的烟火俗气儿,是看一眼赏心悦目,再不好的心情也能一扫而空。
御花园的听雨亭之中。
赵元开端坐玉石凳子之上,就那么看着眼前的美人儿。
青忧羞红了脸。
见赵元开就那么看着她,也不说话,羞怯不安之下,低声问道:
“陛下,为什么一直这样看着臣妾啊?”
赵元开正要说话。
这时。
孝懿太妃出现在了御花园之中,脸上挂着雍容华贵且欣慰笑容,走了过来,欠身一拜:
“皇帝,哀家听说皇帝和淑妃从北丘归来,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今日上午本来是淑妃的沐浴大礼,因为皇帝宣召陪驾,便给耽搁了,哀家就做主改为下午。”
“按照大汉礼制,淑妃必须经过沐浴大礼,以最干净纯洁的样子,才能侍奉皇帝。”
大礼?
最干净纯洁的样子?
赵元开扫了一眼起身行礼拜见太妃的青忧,俏脸是红到了脖子根,也是别样动人。
孝懿太妃的意思赵元开都懂,点了点头,道:
“这些事情,就都按太妃的意思来办啊!”
赵元开并不着急。
事实上,向来不待见繁文缛节的他,在这件事上……准确的说是在青忧的身上,却颇为尊重礼制。
用现代的概念来说,这是一种仪式感!
而作为赵元开第一位亲册的淑妃,青忧在赵元开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他不想潦草随意。
因为,潦草随意,其实是一种辜负。
“皇帝,哀家这就领着淑妃回关雎宫,大礼不会耗时太久的,嗯……淑妃今夜就能侍寝。”
孝懿太妃倒是大大方方。
已经站在她身后的青忧却羞得连头都不敢抬了,声音小到了嗓子眼里头,欠身一拜:
“陛下,臣妾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