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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五人没有耽搁,简单吃了早膳就出发前往神女村。神女村离临雾城中心并不算太远,只不过有一半是山路,最后的入口也在一处陡峭的山壁之处,不论进村还是出村,都需得从这峭壁攀爬而上。此处还有几根深山里结实粗壮的藤蔓,想必也是村中人为了方便进出特意留下的。绿央不禁在心里想:昨晚幸好给了那少年灯,不然这山路,普通人摸黑走,还不知要多危险呢。
上了崖,可算是看到了神女村村口。不算大的村子,不过几十家,背靠笼罩在云雾之中的神女峰。那天然形成的山峰,果真如传言一般,是一女子形态,远远看去,像俯瞰着整座村庄。
村口一老汉正背着柴往村中走,看到五人,先是身形一顿,脸上浮现出疑惑和警惕。
老汉背着柴,朝五人方向喊:“喂,你们是干什么的!”
夏书筠模模糊糊对此人还有些印象,三两步走上前,道:“全叔,是我啊,夏书筠!”
那老汉听到这个名字,努力地在脑海中回忆着什么,突然灵光一闪,道:“夏书筠?你是夏家女儿,书筠!”
边说还边上上下下地扫了一遍夏书筠,那眼神说不上让人舒服。夏书筠也只能硬着头皮客气道:“是,是我。全叔,我……”
可还没等夏书筠说完,全老汉像是看够了,突然激动地抓着夏书筠的手腕,声音里全是兴奋:“太好了,太好了,夏家的女儿回来了!”
夏书筠被他抓痛,也被这阵势吓了一跳,道:“全叔这是怎么了?你,你先放开我!”
在她身后的人也看到了这一幕,风羲直接上来拨开了老汉的手,道:“老人家有话好好说,这是干什么!”
全老汉差点被推倒在地,但却不恼,满脸喜色,一咕噜爬起来就往村里跑,连柴火都不要了。
五人又惊又疑。
姜清河道:“书筠,这人是你祖爷爷?怎的你回来能激动成这样?”
桑桑打了她一下,道:“瞎说什么呢!”姜清河不由得抿了抿嘴。
夏书筠摇了摇头,道:“不过是同村的而已。许是太久没见人到村里来,高兴的吧。走吧,先回我家。”
“恩。”
“好。”
走过半个村子,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五人就来到了夏家院门口。说是家,却其实已荒废多年。夏书筠十岁那年,父母在镇上来往做小生意,攒了一小笔积蓄,在镇上租了一间屋子方便夏书筠读书,便也不常回到村子里了。到夏书筠十六岁之时,双亲坐船南下进货,却遇上沧河发了大水……至此,夏书筠守着原本家里的积蓄,也算是在镇上平安长大,还顺利进入了重烬门。
其余四人关于夏书筠的身世多多少少还是知道点的,此刻谁都不好先开口,怕触及了她的伤心之处。
不过夏书筠的脸上却未曾有太多阴郁和悲伤。关于父母的事情,她的伤心早在几年前就消耗干了。只有好好地活着,快乐地活着,她的父母才会放心的。她一贯是不喜欢沉浸在过往之中的。此刻站在老屋前,想起的也不过是儿时的欢欣愉悦。
她冲四人笑笑,一边推门一边道:“走吧,进去看看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太久没回来,只怕是已经不成样子了。”
打开院门,果不其然,院中已是杂草丛生,西北角的厨房也塌了半边。这房子久不住人,失了人气儿,自然是过不了多久就会塌的。不过好在神女村民风应该还不错,这院子空了如此之久,也未见有村民来私自霸占使用,堂屋和里屋还算保存完好,收拾收拾还是可以住人的。
夏书筠无奈地笑道:“看吧,我就知道,还得辛苦收拾咯。”
姜清河拍拍胸脯,道:“嗐,这点小事,交给我!”她那股莫名的自信和豪爽劲儿又上来了,拉着桑桑就往屋里去了。
众人知道她这风风火火的性子,没一个拦的。
风羲:“我去看看厨房,还有没有补救的可能。”
绿央:“那这院子可就交给我咯。”
这倒显得夏书筠一个人闲着了,她忙道:“央央我和你一起,这满院子的杂草,你一个人……”
绿央边挽袖子,边道:“不用,书书你去看看你家井还能用不。一会儿清河、桑桑指定要用水的。”
夏书筠只得绕到屋侧去看那口老井,确定还没有枯之后便打了一桶回来。就这一会儿功夫,前院杂草竟然清得干干净净,甚至墙脚还多了一排淡黄色的小花。
夏书筠放下水桶, 正巧桑桑和姜清河也从屋里出来,果不其然满头满脸的灰。几人搭着手将内屋前前后后都打扫了一番,这屋子才算有了个能住人的样子。奈何那塌了半边的厨房确实是修复不起来了。
众人也是感叹,偏偏坏的是吃饭的“家伙”!五人正商量着干脆直接在院中架锅烧火,那院门却传来叩叩两响。
夏书筠打开门,看到来人,不免吃惊:“村长?!您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神女村村长张元。过去这些年,这人竟和夏书筠印象里的样子并没有太大出入,还是一派慈祥和善,只有一双手堪堪能看出他年岁已不轻了。
张元进入院中,道:“听张大全说你回来了,还领了好几个朋友。这么多年没见了,我也算你半个叔叔,当然要来看看。”
风羲已经腾了一张长凳出来,自己站立在一旁,其他三人则挤在了一张凳子上。
张元和夏书筠寒暄一番,又看了看一旁的几个人,道:“书筠啊,这都是你的朋友吗?”
“恩,村长,她们都是我的同窗好友。”
闻言村长又笑眯眯地看了好几眼。
“村长,我听说村里有不少人染上了疫病……”
未等夏书筠说完,张元却笑眯眯地开口道:“我看你这院中怕是做不了饭了。你和这几位姑娘一路过来肯定饿了,今天就到元叔家里吃吧。我已经叫你婶子在准备了。正好也给你的朋友们接风洗尘。”
这话说得让人毫无拒绝的理由,再加上她们确实也没办法做饭……
夏书筠道:“好,那就谢谢村长了。”
张元已经站起身来,摆摆手道:“回了家还客气什么。领上妮子们,申时来就行了。”
说完也不让夏书筠再送,自己出门走了。
桑桑头搁在姜清河的肩上,道:“这人也怪得很。” 姜清河点点头,重重地“恩”了一声。
绿央在一旁也道:“确实怪……”
夏书筠坐到那张空出来的长凳上,道:“你们觉得怪在何处?”她不是感觉不出来,却是害怕自己当局者迷,旁人看得或许更清楚一些。
风羲也重新坐在夏书筠旁边,道:“按理说,一个村染上疫病,是头等要紧的大事。他却问都不让你问,这还不奇怪吗?”
绿央:“而且,如果疫病当真厉害,村子里多半是不让人进出的。咱们今天进来,一点阻碍没有。反而那个看到你的老汉,还很高兴?”她有意隐去了昨晚那个少年自由出村的事情。
夏书筠捏着自己一缕头发,道:“确实。这次回来我也感觉村里怪怪的……说不上来,反正跟以前不一样就是了。”
几人对了半天,只觉村里还要再仔细探探,但从何查起一时又没有头绪,只能静观其变,明日先解决疫病的事情。当下嘛,先填饱肚子才是最要紧的。
五人都以为就是跟村长一家吃个便饭,哪知申时到了村长院中才发现,不算特别大的院子里,摆得满满当当,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这怕是全村能走动的都来了,还真是接风宴啊。
张元和他老婆热情地把人领到靠前的桌子坐下,却把夏书筠硬拉着去了主桌。看样子,那桌似乎坐的都是村中长辈。
故作无意地环视一圈,绿央果然在角落的一桌发现了灯会上那名少年。她不动声色地在桌下拉了拉风羲和姜清河,两人也瞧见了,都没有作声。
绿央有心留意那少年,不多会儿听见那桌有人说话。
“阿护,你老往那边看什么呢。这肘子你不要我可吃了啊。”
那名叫阿护的答:“看那桌都是生人,以前没见过。”果不其然是那灯会少年的声音。
先前喊他那人嘴里嚼着肥肉,又道:“可不嘛,听说是夏家那妹子的同窗。哎哟个个长得都水灵啊……啊!你做什么打我!”
本来听到那人不算礼貌的语言,风羲与姜清河眉头都皱起来了。哪知那人却突然住了嘴,好像是那名叫阿护的少年,一筷子甩到了此人嘴上。
“哎呀大牛哥,不好意思啊。这肘子没炖烂,我使了这么大劲儿都没扯下来,这脱了力才不小心打到你的。都怪这破烂玩意儿,果然啊,还是烂的好!”
另一人当下没了言语,忙着抢肘子去了。风羲、姜清河、绿央听得这话,却都是微微一笑。
虽说这宴席菜色不少,又都是农家菜新鲜可口,但几人都没吃出什么味儿来。只因那时不时递过来的目光,总让她们感觉不舒服。再看夏书筠那边,一桌子长者都是喜笑颜开,个个看她的眼光跟看什么宝贝儿似的,想来也是难受得紧。
终于吃完饭,五人回到夏家老宅,挤在通铺上,才算说上话。
先开口的是风羲:“你们可看出什么古怪?”
桑桑缩了缩,朝绿央挤了挤,道:“看不出什么古怪,但这村里女孩子好少啊,全是男子。搞得我们这桌才像有古怪一样。”
她这么一说,众人又回想起席间那些时不时递来的目光。
姜清河四仰八叉的躺着,手放在脑后,道:“这不会是个鳏夫村吧!明天你,绿团子,你俩可得跟我们紧些,别落了单。”
众人都被她前半句逗笑了,风羲拿手肘狠怼了她一下,道:“你那脑子时不时还是用一用吧,要是鳏夫村,那些年纪小的男孩儿又是哪儿来的?”对于姜清河的后半句话她倒是没有反驳。
姜清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对哦。说起来也有看到好几个年纪不小的婶子,就是跟咱们一般大的没见着。”
屋里一片沉默。
半晌,夏书筠才道:“我已经跟村长说了,明日去村中各家看看各个染病的人。”
绿央问道:“可有说是何种疫病?”
“村长没有明说,不过那桌的长辈都说是……‘神女的诅咒’,患病者都是女人。”
这话一出,席间未见女子的疑惑似乎有了解答。
风羲问:“这‘神女的诅咒’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村一个很古老的传说。神女峰每五年都要村里选一名十五岁的女孩为‘神女’,居于神女峰上,守护神锋,也保佑村子风调雨顺。但……”
夏书筠顿了一下,才道:“但近十年,村里出生的女孩越来越少,这两年更是,女子一长到十五岁就会患上怪病,失去做‘神女’的资格。具体这病怪在何处,村长没有说,也只有明日我去看过才能知道了。”
众人心道,恐怕这病是怪到村长都难以启齿了。五人七七八八的又说了会儿话,屋里便安静下来。
许是一路真的劳累,许是这乡间静谧,这一夜,每个人睡得都出奇的熟。
第二日,夏书筠背了药匣,从村头开始巡诊。其余四人自然也是跟着一路去了。
看到第五家,众人终于明白这为何被称为“怪”病了。每一位患病者的症状都一模一样——自心口延伸出数道血色红痕,一路向上蔓延至脖颈、脸颊,年龄越长,红痕越多越鲜艳。有十五六岁的少女,脸颊上都已被红痕霸道地占据。狰狞地红痕在脸上张牙舞爪,像某种极具侵略性的图腾,凶狠霸道地彰显着主人女子的身份。
没错,患病者皆为女子。此病不痛不痒,但患病女子无一例外,都失去了生育能力。且,破相残疾者,也失去了做“神女”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