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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志平也是贪生怕死之辈。
他不愿意爹娘被凌迟。
同样自己也不想被活剐。
顾芸娘曾经在内宅混过的人,迟曦的反常,让她心生警惕。她怀疑是迟曦要将她赶走,如果这个猜疑是真的,那么迟曦那一番话,看似是警告方志平,实则是在威胁方志平,不许他吐露真相。
如果她猜对了,方志平的爹娘恐怕在迟曦手中。
方志平不想死,也想护住自己的爹娘,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或许最后他扛不住招供,到底是太麻烦了。
苏景年身上的戾气太重,这并非一件好事,若是能轻易解决的事情,她不想苏景年用残暴的手段去解决。
所以她才会有那么一问,给方志平看见希望。
只要他能够如实交代,不但不会要他的命,还会处置掉幕后之人。
方志平见识过苏景年的手段,知道他一旦交代出来,那人逃不出苏府就会被处置掉,又如何能有机会腾出手去收拾他爹娘?
这种情况下,方志平绝对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力的!
迟曦的威胁不再是威胁,她自然无法压制住方志平。
这种事情稍微动一下脑子就知道,偏偏对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苏景年懒得去费神。这种事情,只要不无辜,一句话吩咐下去就行了,自然有人去办。
对他来说,杀个人,犹如砍个萝卜。
正是如此,才会遭人惧怕。
不敢轻易招惹。
“我招!”方志平跪伏在地上,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无法抑制身上的颤抖,“是……是……”他对迟曦心中有畏惧,这个名字像一根鱼刺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又堵得难受。他看到高非动了,吓得一哆嗦,嘴唇颤抖道:“是迟姑娘!”
毫不犹豫,也不吞吐,一吓唬,顺溜的说出来。
一道如冰刺的目光落在他的后背上,浑身沁出一身冷汗。
迟曦早在顾芸娘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她心惊肉跳,就连呼吸都屏住了。
果然,方志平将她给抖出来。
扑通跪在地上,手指绞拧得发白,仓惶道:“主子,我……奴婢……”喊冤的话,在苏景年冷漠的目光下,她吞咽进肚子里,咬着下唇,双手掌心贴在地上,深深跪伏在地上,“这件事是奴婢做的,顾芸娘厨艺虽然好,但是她对主子不怀好意。那一日您与她在屋子里的对话,奴婢全都听见了,她亲口承认自己想做您身边人。
奴婢跟在您身边十年,亲眼见证过您对夫人的感情。您希望奴婢莫要忘记夫人的恩情,奴婢今生今世,都不敢忘怀。无论是知道您对夫人情比金坚,还是因为夫人对奴婢的恩情,奴婢都不能让心术不正的女子接近您。才会收买方志平,让他在您的饭菜里加重调料,想要将顾芸娘赶出苏府。”
“主子,奴婢是为夫人感到委屈。她那般爱您,不会舍得您一个人孤苦伶仃。但是也绝不希望,您和一个不是真心爱您,带着其他目的的女子在一起。”
迟曦眼底落下泪水,“奴婢是下人,不该逾越,插手主子的事情。可奴婢一片真心护主,无论是主子对奴婢的恩情,还是夫人对奴婢的救命之恩,奴婢都不愿见主子被人利用,希望有一个真正爱护您的女子陪伴在您的身边。”
顾芸娘诧异的看向迟曦,像是重新认识她一般,一年的相处,她从来不知,迟曦也是一个巧言善辩的人。
这一番话,没有任何的漏洞,但是顾芸娘总觉得不对劲。
她抿紧唇瓣,看向迟曦。迟曦眼睛里蕴含着泪水,泪眼盈盈地望着苏景年,那一种眼神,让顾芸娘幡然醒悟过来,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劲!
也终于知道迟曦的敌意来自哪里!
迟曦恋慕苏景年,而她对迟曦来说,构成威胁,才会视她如敌。
顾芸娘心绪翻涌,最后只剩下满腔的无奈。
她从来没有往这边想过,所以根本不知道迟曦对苏景年生出这样的心思。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
顾芸娘抬眸看向苏景年,他面容俊美却偏向阴柔,迟曦与他朝夕相处,对他生出恋慕也并不意外。只是迟曦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她没有将这份不该有的心思斩断,反而放任自己想要得到更多,甚至为此用了计谋。倘若这一计不成,下一次,她又会做出什么事情?害人吗?
顾芸娘心冷,目光也冷下来。
苏景年垂目睥睨着迟曦,沉默不语。仿佛在思索她话中的真假,有似在想如何处置她。
迟曦表面是勉强维持镇定,她搬出文曲颜,是因为她知道这是苏景年的软肋。文曲颜用一命,换了她的,苏景年不会轻易要她的命。
苏景年不开口,她紧绷的一根神经,没法松懈下来,连呼吸都放缓了。收拢的掌心,都洇出一层薄汗。
等待着苏景年的宣判。
高非握着剑站在一旁,看着委屈落泪的迟曦,他垂着眼帘,“主子,迟姑娘并无坏心,她只是失了本份。”
苏景年闻言,侧头看高非一眼,“年龄。”
高非不明就里,“二十五。”
“可有婚配?”
“没有。”
苏景年得到要的答案,转而对迟曦说道:“你在我身边十年,该知道我的规矩。你如今是二十一岁,早到婚配的年纪。夫人若在必定已经给你婚配。”
迟曦心中一惊,睁大眼睛,难以置信。
“主子……”
“高非与你年纪相差无几,甚为般配,我今日将你指给他。”苏景年直接说出他的决定,“你今后不必在我身边伺候。”
高非懵了。
他替迟曦说情,转头苏景年将人指给他!
“不!主子,奴婢不嫁!我的命是您和夫人给的,这辈子发誓守在您的身边,不会嫁人出府!”
迟曦反应格外的激烈,她不相信苏景年不知道她的心意!明知她心里装的是他,他竟也狠心将她指给一个她不爱的男人,她如何甘心啊!
十年的陪伴,她无微不至的照料,他说断就断!
一点情分都没有!
“主子,请您收回成命,奴婢知错了!今后再也不敢插手您的事!”
“你这些年尽心尽力的伺候我,可乱了规矩,不可不罚。高非,你带她去下去。”苏景年面无表情,目光沉郁,又道:“你们都是无父无母的人,明天将婚成了。”
迟曦泪水成串的掉下来,她早就知道苏景年是铁石心肠。
只有在文曲颜面前,才会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没有想到这次她搬出文曲颜,非但没有免去惩罚,反而还离开苏景年的身边。
迟曦面色惨淡,或许是他知道自己的心思,才会将她赶出府,随便找个男人将她打发了,让她断绝这个念头。
高非被指婚,头脑发懵,还来不及喜悦,听到苏景年让他亲自动手惩罚迟曦,浑身的血液被冷冻成冰。
主子这是对他的试探吗?
如果他没有按照规矩去动手,势必不会得苏景年器重。
而他若是动手,只怕与迟曦的‘夫妻’感情,是不能更进一步。
高非知道迟曦对苏景年来说,让他厌恶了,不想再看见迟曦。就是怕迟曦贼心不改,还会继续作乱。
而他跟在苏景年身边有五六年的时间,没有理由的将他给调走,会让下属寒心。
所以给他选择,如果想要迟曦,就不给迟曦动刑,苏景年便会扣一顶帽子下来,让他名正言顺的离开!
而若是想要留在苏景年身边,必定要舍弃迟曦,如此就不会因为迟曦,而出现背主。
这一刻,高非知道自己也逾越了。
或许,从他开口向苏景年求情的那一刻起,就不再被他器重。
“属下遵命!”高非心里已经有了取舍。
他要带迟曦离开。
随后,苏景年让管家拖方志平下去,杖责四十大板,逐出府。
等人退散,屋子里只剩下苏景年与顾芸娘两个人。
顾芸娘至始至终,安静的看着苏景年宣判。
算得上很公正了。
迟曦算起来,并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就是在饭菜里加调料。
而迟曦是她死之前救的,苏景年对她到底是有一点不同。
这些年迟曦照顾苏景年也算尽职尽责。
他给迟曦一次机会,将她赶出去。
顾芸娘叹息一声,只希望迟曦把握住这一次机会。
想到迟曦将她当做护身符,不由觉得好笑。
再管用的护身符,用的次数多了,也会失去效用。
“我让人送他们离开梨花村。”苏景年声线略微低沉。
顾芸娘点了点头。
苏景年见她情绪低落,闷闷不乐。他径自走到桌前,倒一杯水递给她,“这是最后一次。”
这是许诺。
顾芸娘了解苏景年,他看似冷酷无情,可内心却有一方柔软。
“我知道,她是你身边的老人,做的事情并未触及底线,罪不至死。我担心她会钻牛角尖,走不出死胡同。到时候对你我心生怨恨,做出害人性命的事情。你派人跟着她,如果她有异动,你就……”顾芸娘说到这里不再开口,她还是希望迟曦能够重新生活,高非是喜欢她的吧。如果迟曦贼心不改,做害人性命的事情,她不会心软。
“高非是聪明人。”
这也是苏景年为何不随便给迟曦婚配一个人的缘故。
“哦。”
顾芸娘真的没有想到,当初那个腼腆怕事的丫头变了。
说不难过是假的。
可人心最易变,谁又是一层不变的?
她捧着茶杯,喝一口茶,是她喜欢的茉莉花茶。
苏景年看着她喝完一杯茶,眉目舒展,显见的心情愉悦,他眸光一动。
“好喝吗?”
顾芸娘捧着杯子,含笑道:“好喝!气味清香,口感柔和,不苦不涩。”她将杯子递给苏景年,语气里透着对亲近之人的娇憨,“杯子太小了,我都还没有解渴,你再给我倒一杯。”
她的嗓音轻细,尾音勾着,像是在撒娇。
苏景年望着面前的瓷杯,喉结轻滚,目光落在她昳丽的面容上。
分明是完全不相像的人,唯独一双眼睛,脸上的笑容,让他在她身上看见文曲颜的影子。
而这段时间,处处看似不经意的试探,都让他愈发的笃定。
今日她这自然而然的亲昵,像极了文曲颜磨着他去帮她做事。
你给了我希望,如果你不是……
这个念头一瞬,就被他给抹去。
他不敢,也不愿去想那一种可能。
“好。”苏景年嘴角微不可见的上勾,接过她手中的杯子。
两人的手指无意间相触,顾芸娘触电般收回,杯子‘啪’地落在地上,碎裂成片。
惊醒如置梦中的顾芸娘。
她涨红的面色,瞬间苍白。
“我……我不是故意的。”顾芸娘握着他触碰过的手指,只觉得指尖发烫,火烧火燎。“我家里条件不好,院子里种了一片茉莉花,我将它们采摘下来泡茶,这样就能省下茶叶钱。”
苏景年看着她遮掩,眼底微微兴起波澜。
他低低‘嗯’一声。
“我知道。”
顾芸娘触及他的眼神,惊了一下,她仿佛看见他的纵容。
眼花了吗?
可她想起这段时间的相处,他给自己的东西,都是按照她前世的喜好。
顾芸娘脑子嗡嗡的响,僵立在原地。
他是信了吗?
顾芸娘看着苏景年让人进来将碎片清理干净,而后折身去桌边,重新拿起一只杯子,给她倒一杯茶。
她掌心温热,垂眸望着茶水中沉浮的花瓣,喉咙发紧。
很想问一问他:你相信我是文曲颜吗?
还未问出口,就看见他自袖中拿出云暮送来的那一封信。
苏景年撕开信封,抽出一张信纸,看完里面的内容,手背上青筋狰狞。
顾芸娘目光扫去,苏景年将信纸揉成一团,她只来得及看到‘皇觉寺’几个字。
“你有事要处理,我先去看多味。”顾芸娘见他望来的眼神复杂,之前的轻松明快被沉重取代,苍凉荒芜,掩不住眼底的失望。
她不知道信中说的是什么,从他的反应中,与她有关。
皇觉寺,那是除国寺之外,最有名的一个寺庙。
恍然间,她想起什么来,他还是不信的,所以去向大师求证?
而信中的内容,是告诉他这世间有借尸还魂一事,还是没有呢?
顾芸娘不知道,心里乱成一团。
如果信中说没有,而她再次向他坦白,不知道他会选择相信谁。
摸着自己的脖子,熟悉的窒闷感汹涌而至,仅仅只是回忆而已,她的身体便会出现反射性的呼吸困难。
到底是让她留下深刻的阴影。
顾芸娘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要去想,无论信中内容是什么,苏景年都会做出一些相应的事情,她很快就知道了。
苏景年望着她走去内室的身影,掌心的纸团有些扎手。
他坐在书案后,将纸团重新展开,云暮在信中说这世间无神佛,自然也无鬼魂。寺庙里的得到高僧,不过是已经觉悟,看破凡尘的人。
也是在告诉他,无天道与鬼道,也就不会有借尸还魂一事。
苏景年手肘支在书案上,掌心贴着脸,心中十分失望。
这段时间的相处与试探,他越来越相信顾芸娘就是文曲颜。
他看到云暮的这封信,心中的第一个念头是这帮秃驴,果真是骗子。
苏景年将信纸扔在桶镂里,望着内室,听着顾芸娘低低柔柔的嗓音与余多味交谈,眼中的阴郁散尽。
他相信自己看见的,感受到的。
好几次,他看见顾芸娘欲言又止,似乎想与他坦白什么。
或许是她的身份?
想到是因为自己那一日掐着她的脖子,让她退缩,不敢将真相告诉他,苏景年难得的生出懊悔。
她就是颜儿,本就是被人勒死,对她来说,该是很畏惧。而他又犯下错误,掐上她的脖子,只怕再次造成伤害。
难怪她愈发的谨慎,不敢再轻易的告诉他,她就是文曲颜。
甚至好几次露出端倪,她也在描补。
自作自受。
就是如此吧!
不多时,顾芸娘牵着余多味从内室出来。
余多味撇下顾芸娘,蹬蹬蹬地跑到苏景年的跟前,“将军,我可以回去了吗?”
“不可以。”苏景年的目光始终看着顾芸娘,她却在避着他的视线。“你们今日留下来用晚膳。”
“啊?”顾芸娘茫然的看向苏景年,他们一起吃饭?
苏景年拿起一本书册,翻开一页,“不愿意?”
顾芸娘心中警惕,果然来了!
待会吃饭,他又要出什么昏招?
许久没有等到顾芸娘的答复,苏景年抬头望着她,“你想要踩着我出头,对你来说,不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顾芸娘惊住了。
他的意思是给她一次攀高枝的机会?
“看来你撒谎,并不是要……”
“我没有撒谎!惊喜来的太快,我被砸晕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顾芸娘急切打断他的话,将余多味留下来,看着外边的天色,“我现在就去厨房做饭。”
“不必,管家会安排。”
说完这句话,苏景年重新看书,不再多言。
顾芸娘偷偷地观察苏景年,捉摸不透他到底要干什么。
暗暗提醒自己,待会可别大意,着他的道!
她望着书案后,书架覆盖一面墙,整整齐齐摆满书册。
“你这儿有百家姓吗?”
苏景年回头看一眼书架,从第三排中间抽出一本书,放在书案上。
顾芸娘拿着书册,抱着余多味坐在圈椅里,“再过两天,多味就要去私塾念书了。娘先教你认几个字?”
“好!”余多味眼睛放光,靠在顾芸娘的怀中。
顾芸娘指着第一行,“赵钱孙李。”
余多味跟着读一遍。
“周吴郑王。”顾芸娘觉察到苏景年在看她,后知后觉地问道:“我们吵到你了?”
苏景年靠在椅背上,望着对面一大一小,齐齐看向他。口中虽然说着打扰到他,可眼中并无半点的歉意,甚至带着笑,仿佛在说‘就算吵到你了,我们也不会收敛,是你要留下我们’。
他并没有觉得恼,反而听着她清脆的声音与余多味童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一种别样的感觉。这素来冷清的屋子,增添了人气,温暖,温馨,热闹,仿佛本来就该如此。
苏景年望着书册中文曲颜的小像,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的面容。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家是什么样。
今日体会到。
沉默不过一瞬,屋子里又响起朗朗念书声。
他的唇角,微微上扬。
余多味学的很快,短短一个时辰,就学到‘孔曹严华,金魏陶姜’,能认,能背。
顾芸娘高兴极了,她是第一次教孩子,还以为教不好,哪里知道余多味一学就会,她捧着余多味的脸蛋儿,在他额头上亲一口。
“我家多味太厉害了!”
余多味脸蛋红彤彤,心里美翻了。
他要努力念书,让顾芸娘喜欢他,这样就不会放弃他。
苏景年望着她脸上明媚的笑容,指腹刮过自己的薄唇,眸光幽邃。
顾芸娘献宝似的对苏景年道:“我儿子棒不棒?”
苏景年听到这句话,皱一下眉头。
“我三岁会背完百家姓。”
顾芸娘愣住了,他这样像是在炫耀。
可一本正经的模样,又似乎在陈述事实。
“但是你经常逃学,测考的时候,成绩一塌糊涂。俗话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你就是这么个例子!”顾芸娘摸着余多味的脑袋,“多味才不会呢!他一定会是六首状元!”
苏景年缄默不语,盯着她的眸子,目光灼灼。
顾芸娘瞬间反应过来,看着他灼热的眼神,懊恼的咬着唇。
不知道出自什么心思,她没有再去描补,大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总是在他面前掩饰,挺心累的。
顾芸娘不想再装下去,只要他开口问一句,不论什么后果,她都会再次坦白。
等了很久,一直到管家提着食盒进来,苏景年都没有开口。
顾芸娘见他起身,走到屏风架子处净手,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几个人净手,在桌前落座。
顾芸娘看着桌子上的菜色,很寻常的家常菜,有她爱吃的口味,也有为余多味准备的菜色。
这里面,却没有一道是他爱吃的。
抿了抿唇,没有再多说。
她给余多味盛一碗汤,喝完汤,再给他盛半碗饭,挟几只虾仁。
余多味往嘴里扒一口饭,腮帮子一鼓一鼓,眼睛圆溜溜的,像一只仓鼠。
顾芸娘照顾好余多味,端起碗筷,就见苏景年面无表情地将一根香菜送入口中,眉心狠狠一皱。
她捏着筷子的手一紧,几乎克制不住,去挟菜放入他碗中,将他碗里剩下的香菜给挟走。
理智告诉她坐视不管,可见到苏景年又将虾仁放入碗中。
去他的理智!
顾芸娘将焖兔肉放入他碗中,再将香菜与虾仁挟过来,准备放在碟子里,看着他望来的视线,顾芸娘微笑,面不改色的放在自己的碗中,眼睛都不带眨的吃下虾仁。
苏景年捏紧了筷子,指骨发白。他看着顾芸娘舔唇卷去唇瓣上的油渍,目露挑衅。眸光深暗,不知耗去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将她桎梏在怀中逼问的冲动。
他移开视线,垂眸望着碗中的兔肉,慢条斯理的用饭。
这一桌的菜,是迎合顾芸娘与余多味的口味。
偏偏苏景年胃口奇好,破天荒的吃下两碗饭,一碗汤。
管家都快老泪纵横了!
他觉得不该请顾芸娘做厨娘,应该请她做陪吃的丫头,主子吃嘛嘛香。
管家瞥一眼顾芸娘花容月貌,也不知道是饭菜可口,还是美色下饭。
反正之前主子瞧着没啥胃口,盯着顾芸娘好一会,吃饭就倍儿香了。
于是,一个没忍住,他越俎代庖道:“顾娘子,你反正给主子做完饭,还要给自己弄一份,太麻烦了!不如今后你三餐和主子一道吃?”
三双眼睛,齐刷刷看向管家。
管家表示心里压力大,忍不住冒冷汗。好在他惯会观颜察色,见主子并无不悦之色,试探地说道:“反正主子胃口小,吃不了那么多,你们一起吃的话,不会浪费!对!不会铺张浪费了!”
顾芸娘眼角余光瞥向苏景年。
“照你说的办。”他淡声道:“我如今没有俸禄。”
“……”
那点俸禄都不够你腰间的一条玉带。
顾芸娘在心里默默地说。
管家捻袖擦一擦额头的冷汗,心里长舒一口气。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
顾芸娘与余多味用完饭,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余家。
方才一进屋,就看见余宝音笑眯眯地迎上来,“娘,弟弟,你们回来了?”她也没有问顾芸娘为啥没给她带饭,乖巧地说道:“晚饭我自己做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
余宝音这段时间乖觉,顾芸娘也便不在她跟前摆脸色,“天色不早了,你洗漱早点睡。我在家时间短,家里也没有其他的食材教你做菜,明天我带你去苏府,你跟在我身边学。”
“好!谢谢娘!”余宝音去厨房打一盆温水,给顾芸娘泡脚,讨好她,“娘,您干一天活累了,我给您洗脚。”
顾芸娘不由得看向余宝音,眼中带着审视。
余宝音被顾芸娘盯得头皮发麻,双手紧张的握成拳头,“娘,我没有别的意思,外祖母告诉我,您一个人拉拔我和弟弟很辛苦。我要孝敬您,体贴您的辛苦,用真心换真心。以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才会听别人的话,仇视您,做了许多混账事。现在您愿意给我一次机会,我想改过自新,成为您喜欢的好孩子。”
顾芸娘没有开口,她始终相信禀性难移。
即便余宝音被她狠狠治一顿,害怕再次被她赶走,才克制住自己的本性,开始转变,讨她欢心。
可这不是余宝音,她骨子里没有变,余宝音只是畏惧自己没有能力,需要依附她生存,暂时的隐藏起自己的本性。
而这样的人,往往才会可怕。
太会隐忍。
而一旦给她机会,她就会拼尽一切,努力的往上爬。
成长起来之后,她就会反噬。
顾芸娘不是否认人不会改变,而是改变起来,需要过程。
循序渐进。
余宝音就像彻底变了一个人。
“不用。”顾芸娘头疼。
她只希望余宝音,最好能够一直伪装下去。
如今快要八岁,还有几年,就可以出嫁。
不过还是得压制一下余宝音,让她不太顺利,否则不会长记性。
余宝音内心惶然不安,因为顾芸娘对她又冷淡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招惹顾芸娘。
难道是她做得还不够好吗?
余宝音办法用尽,也没有找到如何讨好顾芸娘的法子,心中气馁。
很多次想要撂担子不干了,外祖母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她如果再得罪顾芸娘,只能跟着爷奶过。
爷奶家不知道出啥事,家里死气沉沉,她都不敢开口。
想找小姑替她说情,劝奶收留她,可小姑的眼神太可怕,活像要吃了她似的,吓得她逃回来了。
余宝音深刻认识到,她只能依靠顾芸娘。
顾芸娘看着余宝音端着盆去厨房,自己打水去里屋擦身,肩膀垮了下来,很累。
她将这两孩子带大,到时候自己的孩子,就能驾轻就熟了。
“娘,你先歇着,我给你打水。”余多味拉着顾芸娘坐在凳子上,跑到厨房打一盆热水,晃晃荡荡地端到顾芸娘脚边。看着顾芸娘眉宇间的疲惫之色,他很想给顾芸娘洗脚,可手上的伤还没有好全,顾芸娘不会答应。就算他执拗去做了,伤口感染了,只会给顾芸娘添加麻烦。
顾芸娘没有洗,而是先给余多味洗漱,才将自己收拾干净。
余宝音现在回来了,他们两姐弟一间屋子,她重新用砖头垒一张床,在中间用一块粗布隔开。
顾芸娘一个人住一间。
她躺在床上,望着黑魆魆的屋子,整个人很疲惫,可却毫无睡意。
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大半夜过去,终于瞌睡虫上头。
迷迷糊糊间,她觉得有一阵冷风吹刮而过,下意识的缩了缩脑袋。翻一个身,面朝床边,眼睛睁了睁,恍惚看见有一道人影站在她床边。
眼皮子一眨,黏住了,她猛地睁开眼,混沌的脑子清醒过来,抱紧被子,瞪着床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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嘤嘤,还有二更,估计很晚,大家早上看,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