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远赴扬州任盐政一

古井捞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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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十七,宜:赴任出行见贵开市祈福,林如海便选定了这一日出发往扬州城赴任而去。除了笨重的家具都留在祖宅外,其余金银细软,古董珍玩,能带走的尽数都带上了,尤其是书籍字画更不可能留下。祖宅中只留下了世代忠仆大管家的弟弟林义一房并几个护院。

    一行浩浩荡荡几十辆车马由陆路出发,要等到张家港再换船延长江而上经高港去扬州城。林如海打头骑马在前,贾琏紧紧跟在他身边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儿子呢。就是林如海自己心中也是不时感叹:“这贾琏要不是外甥是儿子,倒也还不错,虽说以前顽劣了些,可那是没人教导,瞧这跟在自己身边儿不是很有长进吗?”想着亦有些自得。旁边还跟着护院总管赵秉以及长随小厮们,后边儿便是贾敏和黛玉乘坐的马车,再后面丫鬟婆子并姨娘也是二十来辆马车。然后还有几十辆拉着大小箱笼的板车,家丁护院并被派来护送林如海赴任的衙役也是几十号人跟在两边儿,缓缓而行以便看护。

    这光是陆路就得走三四天,黛玉刚知道时就早做准备收集了林如海书房中所有的邸报,准备在路上打发时间。其实那个时候黛玉还真没多想。这两年多日子过得逍遥,林如海身体不错基本没怎么生病,贾敏身子骨虽弱些,却也没大毛病,并不用怎么担心。尤其是罗姑姑和黄季云这两位原著中没有的意外人物出现后,黛玉更是大大的松了口气,像是解放了似的。而且就是贾琏与原著中的年岁也相差甚远,现在去扬州任巡盐御史虽官职一样,却比原著中所记时间差了近一年多,虽不知原因,但黛玉不愿深究。至少自己马上七岁了,贾敏还活的好好的,若是按照原著,贾敏这时候已经死了,自己差不多也已到了荣国府了。所以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由于女眷众多难免一路走走停停,黛玉在车内一会儿看邸报一会儿瞧车外的风景好不惬意,只当是郊游远足而已。直到看到去岁秋陛下狩猎受伤数日不能临朝,令太子监国。心中才敲响了警钟。现今皇帝年老,儿子借以成长,不正是争权夺位之时?要争权夺位要的除了人,不还有钱吗?江南富庶,全国的赋税近一半来自江南,而江南赋税又三分之一来自盐政。又想起前年荣国府来人说起过贾元春进宫参选被分到了四皇子府上的事情。不知道现今自己经历的已多有改变,与原著中是否还一样,若是一样将来便是这四皇子登基,若是不同,却又不知是谁夺得大统。但无论是谁,参与进去的就没个好!想到此处黛玉不免担忧,无意间颦眉自语道:“现如今盐政可不是个好差事啊。”声音虽小,但是坐在黛玉身边儿闭目养神的贾敏却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从两年多前衍哥儿去世,黛玉昏倒后醒来就越发的聪慧,对世事竟有些无师自通的通透。再加上林如海和黄季云谈论时政也多不避讳她。如今听黛玉如此感叹不由得一惊,难道是黛玉想到了什么?或是发现了什么?贾敏毕竟历事许多并不表现出来,只闭着眼悄悄握紧了膝上的拳头,却并不打扰黛玉的思绪。

    至晚间管家与衙役打点好一切,众人在驿站安置休息时,贾敏再也忍不住,满脸担忧的对林如海说出了今日黛玉之言。林如海叹息一声,却并不在意的道:“玉儿自幼聪慧过人,有此言论可见越发通透了。这盐政我亦知很是艰难,不说其他,只两点,你就明白其中的艰难。其一:天下税赋出江南,江南税赋茶与盐。其二:唯盐铁不得私营!你可明白了?再者上任盐政虽没有死在任上,当初可是带着棺材板子上任的。唉~”说完,林如海也是叹息不已。

    贾敏想了想道:“我娘家那边儿虽说近年有些事儿越发的不成体统,但是底蕴还是在的。再说四大家族同气连枝,又都是发家自金陵,”不待贾敏说完,黛玉便在外敲门道:“父亲可在?母亲可歇息了?”一听是黛玉的声音,贾敏也顾不得继续往下说,连忙亲自起身去开了门。只见黛玉身边儿没有任何人跟随孤身前来,便不满的道:“锦儿呢?怎地让你一个乱跑?如今你已不小了,虽说这两层咱家包了下来,可万一撞见了人终归不好。”一边絮叨一边牵着黛玉的手进了屋子。

    见屋子中木棉绮罗等人都不在,黛玉便知贾敏和林如海之前在谈话,此时却也是顾不得许多,一边盈盈上前与林如海行礼一边道:“爹爹一路劳累,玉儿原不该来扰了爹爹休息。”林如海见她黛眉轻颦,眼含忧虑知她是有话要说,便将黛玉叫到了自己身边儿。黛玉靠着林如海坐小脑袋依在林如海的胳膊上却并不言语,心中并不愿贾敏参与其中,倒不是怕贾敏知道只是贾敏身子素来不好,并不想她担忧,一时间却不知如何开口让贾敏离去。贾敏也挨着林如海坐下,见黛玉如此知道她是有话想单独对林如海说,笑道:“你父女坐一会子,我去瞧瞧宵夜可好了,你父女一同用一些。”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去。谁知此时林如海开口道:“太太且坐下吧,玉儿有话就说,你母亲也好做到心中有数。”黛玉听林如海如此说,想想也对,贾敏到了扬州势必会与各家后院夫人来往交际,斟酌一番道:“想来父亲也知道这盐政不是轻松的差事,不知父亲此去可有何打算?”贾敏见黛玉来此果然言及此事也是一脸认真严肃的接口道:“不若母亲去信一封与你外祖母,你外祖母家在金陵还很有些关系。玉儿以为如何?”谁知黛玉却并不回答:“爹爹以为如何?”林如海想了想道:“甄家在江南势大,与你外祖母家亦是老亲,若得关照,此行势必容易许多。”谁知黛玉此时却是一笑,然后严肃地向贾敏问道:“我知道外祖家是武勋起家,与开国皇帝一同打江山的,只不知这百十年后的今日手中可还有兵权?”林如海和贾敏未成想到黛玉会有此一问,但贾敏还是据实以答道:“你祖父在世时,手中是有兵权的,这些年你舅舅们不大长进,却也还有些旧部在军中。”黛玉接着问道:“那不知与外祖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王家,史家有如何呢?”贾敏依然据实答道:“王家现今当家的是你二舅母的兄长,掌管京中军务,史家一门两侯,也都在军中效力。”刚说完就听黛玉动了怒气似的道:“母亲是不想要外祖家了吗?”此言一出,贾敏便是一怔,黛玉见林如海眼中似有恍然,也不等他们询问便继续道:“外祖家既有军中仍有旧部,又有掌握兵权的亲友旧故,几家具是联合有亲。如今还要插手这江南钱财税赋,不知上面的会怎么看怎么想?”

    此时林如海已是满头冷汗,贾敏亦是脸色煞白。都已惊惧的眼神望着黛玉。黛玉见双亲面色均不好,便也低头不敢再多说。林如海缓了好一口气才又问道:“玉儿既有如此见地,不知于为父如今又有何建议?”林如海从来都知道这个女儿是聪慧通透的,却从没想过竟到了如此地步。不由得站了起来双眼紧盯着黛玉,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神情。黛玉亦不闪躲,抬头与林如海对视道:“近两年各处天灾人祸,朝廷赈灾却每有拖延,可见财政并不宽裕。”见林如海点头转而问道:“父亲如今身体康泰,若玉儿有一哥哥年富力强,父亲觉得如何?”林如海虽一时没有转过弯,就是贾敏也是一脸的呆愣反应不过来,却还是顺着回答道:“若真如此,乃是林家之福为父之幸!”谁都知道没有儿子是林如海最大的伤痛。却不想黛玉又问道:“若哥哥想让父亲致仕,取家长而代之呢?”贾敏还未反应过来这话题怎么转得这样快,便听到林如海道:“他敢!”黛玉亦步亦趋逼问道:“若他就是敢呢?”这下贾敏虽还是一脸的茫然,林如海却是反应了过来,眯着眼看向了黛玉。黛玉不再多言与林如海直视,并不退让。

    好一会儿贾敏一声惊呼是似反应过来他父女俩在讨论什么。这一声惊呼也缓和了屋内紧绷的气氛,林如海深吸了口气缓缓坐下,也不发问知道黛玉既说到此处必然会尽言,果然听到黛玉也缓了口气道:“与君分忧乃为臣本分,现今朝廷急需钱粮,圣上派父亲掌管盐政乃是信任。”林如海并不作答,只是点了点头道:“天晚了,明儿还赶路,玉儿且回去早点安歇吧。”就这么一会儿林如海似乎苍老了许多,看得黛玉很是心疼,却不再多说,起身对着林如海和贾敏福了福后,退了出去。

    一夜无话。第二日启程时,众人发现林如海精神不济的样子,只当是在客栈休息不好的原因。但有了昨夜与黛玉的一番话,此时上路却不似昨日那般走走停停,一路急赶,至晚间,已到周庄。按照如此速度明儿晌午就能弃车登船。

    黛玉虽然也是忧心忡忡一夜未得好眠,但昨晚该说的都已经与林如海说了,便也不再多想只靠在贾敏身边儿闭门养神。贾敏想到黛玉所言兵权财,此时却是思绪翻飞。想与黛玉说说,又见黛玉一脸的疲色,此处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只得一路忍耐。紧皱的眉头从昨晚黛玉走后就一直没有松开过。

    刚到客栈安置妥当,贾敏便急匆匆的找来了黛玉,将屋中所有人打发了出去,然后问道:“玉儿如此聪慧,替为娘想想你外祖家如今可如何是好?”贾敏也知道自己娘家自父亲去世后行事越发的不妥,一时间却不知如何是好。黛玉没有想到贾敏会如此问自己,还问得如此直接,不由得就是一愣。

    见黛玉并未回答自己,贾敏心中着急道:“这可是你外祖家,亲外祖家!玉儿可要好生想想。”然后又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黛玉知道按照原著荣国府肯定是要抄家灭族的,但是这话不能说,而且现今与原著多有不合之处,若现在加以修正,说不得还有条生路也未可知。于是望着一脸焦急的贾敏问道:“玉儿可能直言不讳?”听黛玉如此问贾敏便知黛玉的话估计乃是逆耳之言,如此贾敏倒是松了口气笑道:“咱母女还有什么需要避讳的吗?”说完还点了点黛玉的额头。

    黛玉理了理思绪便轻轻开口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其实只要把握住两点,便可富贵一生。其一礼仪传家,既不与人太近,也不得罪任何人。其二效忠圣上,这世上在没有比这更粗的大腿。再者就如昨日所言,效忠圣上,乃为臣本分。即便没有能力与圣上分忧,也不要给圣上添乱才是。”贾敏自然明白这话中的意思,有些为难的道:“你外祖母乃是史家的老姑太太,你二舅母又是王家的姑奶奶,那里就是疏远的了的?再者如今还是你二舅母当家。”说完便听黛玉一声嗤笑:“母亲说得好笑,那里就该轮到二舅母当家了?外祖家可还顾忌礼仪不?可还有长幼之别?没的惹人笑话,便是人家不说,背地里也不知道怎么笑话呢。”听到黛玉说自己娘家没礼仪规矩,贾敏脸上已现不悦,又听黛玉接着道:“且不说外祖家还能不能称之为荣国府,便是能,当家的也该是袭一等将军爵的大舅舅。外祖既逝,便是外祖母还在分家也是可行的。外祖母愿意跟着那个儿子住,外人倒是管不着的。就是一房住些日子也是可行的。”说完也不看贾敏怒火中烧的脸色继续说道:“现如今不说大舅舅如何,琏表哥却是父亲一手教导出来的,将来顶立门楣难道会差?二舅舅一家原本就名不正言不顺,此时何须多言?分出去既淡化了与王家的关系,也不至于断了关系,毕竟二舅母在那里呢,便是没了二舅母,元春表姐,宝玉表哥等人也是在那里呢。如此既为外祖家保留了退路,又不伤了元气。再者如今大舅舅二舅舅均已不在军中,留着那么些旧部是何意?没得让人猜忌,还不若献了圣上,也比将来因着这些旧部惹了祸事上身强。”

    一席话说完,贾敏如遭雷霆久久不能言语。以往二哥贾政夫妇俩当家,贾敏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如今听黛玉之言方醒悟过来如此岂不是长幼无序?真正是失了世家的体统!尤其是想到袭爵的大哥据说现今住在马厩后边,更是脸都羞红了。忽又不知怎么突然想到方才黛玉提到且不说外祖家还能不能称之为荣国府,这话不就是还不能称之为荣国府了吗?黛玉这是何意?想到这里贾敏嗖的一下望着黛玉一脸不悦的道:“你之前说‘且不说外祖家还能不能称之为荣国府’难道你外祖家还不能称之为荣国府了?那可是御笔亲题,敕造的府邸。如今大了可不能如此随意说话。”既然今儿已经说了这么多,黛玉也不在乎再多说几句,便问道:“如今外祖家谁承袭了公国的爵位了?”贾敏理所当然的回道:“刚不是才说了你大舅舅袭爵一等将军吗?”说完还瞪了黛玉一眼,是似指责。黛玉心中又好笑又好气,却不能对着贾敏发作,只好皱着眉头耐心的道:“母亲糊涂!既然袭的是一等将军爵,那么就只能叫一等将军府,那里就能称之为国公府了?这原就是违制的!”这几句话狠狠地打击到了贾敏,尤其是最后几个字更是让贾敏一下子背心都湿透了,违制可是大罪!如今是没人追究,若将来追究起来……贾敏已经不敢再想下去。嘴里不停的叨叨道:“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是啊,这一件件一桩桩黛玉是跟自己说的清楚明白,可是自己要怎么办?也去跟母亲说清楚道明白?母亲能听吗?荣国府里,不,不能再叫荣国府,这是大罪!得想个办法才行。一时间急的额间都是冷汗。

    黛玉虽然说话毫不留情的打击了贾敏,但见贾敏脸色苍白,神情恍惚至此亦是心疼不已。想不到短短两日,自己就先后打击了极力保护的父母双亲,一时间心中万般滋味在心头。

    正在这时林如海恰巧进来,正好就看到贾敏一脸的苍白恍惚,黛玉站在一旁也是一脸的无措。不由得好奇道:“你们娘俩是怎么了?屋里也没留个人。”说道这里林如海反应过来应该是这母女俩刚说了什么事儿,把人都打发出去了。看脸色二人都不好,连忙走到贾敏身边儿关切的问道:“出了什么事儿?”

    听到林如海的声音,贾敏像是遇到了救星一样,一瞬间泪如泉涌再也控制不住的把头转向林如海哭道:“老爷!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呐!”说完已是靠在林如海肩头泣不成声。林如海见贾敏如此失控,怕吓着黛玉,便挥挥手让她自去。

    哭了好一会子,许是贾敏发泄了一通,心中稳定些许,方细细将之前与黛玉的对话一一对林如海讲明。林如海听后面上虽然不显,心中却也是大震。曾经很多的观点认知,竟然是在两日之间被黛玉生生的击了个支离破碎。一时间竟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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