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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向阳刚走,那个送胡广元二人出去的年轻弟子也回来了。
他走到近前,看着椅子里坐着一手正揉着眉头的师父,犹豫了一下后,轻声问道:“师父,那个孩子怎么处置?”
峰主没作声。
年轻弟子也就那么恭敬地站着。
好一会儿,峰主放下手,抬眼看向他:“你觉得那孩子有没有可能是其他门派安插进来的奸细?”
年轻弟子认真想了一会后,回答道:“有一定可能。霖栖岛并非出于山门大阵范围之外,就算是上境修士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潜入进来,更别提一个普通孩子了。而且,我检查过那个孩子,他已经开山了,这说明,他已经开始修行了。甚至很有可能这个开山境也只是假象,他的真实境界被隐藏起来了!”
峰主听后,又问:“那你的意思是,长缨那丫头也可能跟此事有关?”
年轻弟子一听,倒也没急着否认或者承认,仔细想了想后,才郑重说道:“弟子倒是不认为林师妹会做这样的事。弟子觉得,这整件事,林师妹很有可能只是被利用了。霖栖岛位置偏僻,岛上又只有林师妹一人。林师妹若真有二心,想要藏个人,轻而易举。”
峰主听完后,也没说他猜得对还是不对,沉吟了一会后,朝着年轻弟子说道:“待会你徐师叔带着长缨过来了,让他们先到我书房去坐着。”
“是。”弟子应下。
峰主起身离开了座位,往后绕过屏风,走了出去。
正阳峰的背面,有一处悬崖,崖下浮云流淌。忽然,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崖边,看了一眼崖下随风打卷的流云后,突然纵身跳了下去。
身影急速下坠,很快,就穿过了流云。
流云之下,是黑暗阴冷的世界,罡风凛冽而阴森。
那道身影笔直坠入了最深处,黑暗迅速将其吞没了。
地牢中,沈牧之已经再次苏醒。
吃了一回亏的他,这次乖巧了许多,缩在了角落里,不敢再随意走动。之前虽然没有受伤,但是让他身上本来就有的伤势,又重了几分。
他现在稍微咳嗽一下,喉咙里都会涌上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嘴巴里弥漫开来。
反正哪里也去不了,片刻的焦虑过后,可以说已经死过一次的沈牧之,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他盘腿做好,准备打坐修行,这样多少能缓解一下体内伤势。
可当他沉下心神,却发现,体内气海之中,竟然空空如也。
虽然当时在镜湖边,他体内灵气已经耗尽。可按理来说,他被救之后,身体会自行恢复,只是速度很是缓慢,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这气海之中,多多少少也应该已经有些灵气聚集了。
可如今却是空空荡荡,就好像是他从未修行过,甚至连他习武练气所得的那部分气都不见了。
莫非是因为这次生死危难灵气耗尽的缘故?
沈牧之想到此处,心中不由得慌了起来。若原因真是如他所猜测的,要是影响他以后修行,那该如何是好?
他赶忙运转心诀,想要试试纳气入体,可本该在此时一涌而来的灵气,却没有出现。这身周黑暗之中,竟然空空荡荡,不见丝毫灵气。
沈牧之心中更加慌张,一着急之下,心神往外蔓延,一不留神,就碰到了那扇粗木组成的牢门,只见银光微闪,沈牧之顿觉犹如银针生生扎入脑袋,疼痛欲裂,不由惨叫出声。
牢房外的黑暗中,隐约中传来嗤笑的讥讽声,只是沈牧之此刻头疼难忍,根本没有留意到。
又吃了这牢门一亏后,沈牧之再不敢将心神蔓延开去,闭着眼睛靠着后面的石壁喘着粗气咬牙忍了许久,才终于将这股疼痛给熬了过去,此时身上已是一身大汗。原本就有重伤的身子,此刻愈发是感觉虚弱了。
不过,经此一事,沈牧之虽说对山上道法玄妙没有具体概念,可也大概猜到,自己这体内灵气的问题,很有可能是跟他身处这地牢有关。
想来也是,看林姑娘与另外那几人的出手,很显然,这几人都不是普通人。他们应该都是玄诚曾提起过的山上人,也就是修士。
那么这里就应该是玄诚说过的山上门派了。
这地牢,也是关修士的地牢。
既然是关修士的地牢,岂会没有点不寻常的地方?
想到此处,他原本颓丧的心情,略略轻松了几分。
不能修行,也不敢随意走动,无事可干的沈牧之只能窝在角落里,发着呆。想起小时候连叔讲的那些故事,故事里总会提到那些神秘至极的仙家门派。他总是很向往,总是期盼着自己有一天也能有幸进入这样的门派。
现在他也算是实现了儿时的梦想,只是,那时候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实现梦想。
这老天爷,大概是折腾他还没尽兴!所以,让他大难不死之后,又给他整了这一套!
不过,话说回来,此刻还能活着,其实已经是上天眷顾了。当初,他决心跳进湖中的那一刻,他就没想过自己能活下来。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尸体落入杨天宝那群人手中。没想到,上天又给了他一次机会。如今虽说境遇尴尬,可起码活着。
活着就是希望。
只是,似乎是连累了那个救他的林姑娘。
从那两人与林姑娘的对话,基本可以判断出来,林姑娘在这个门派中似乎境遇也不是很好,如今又受他连累,恐怕会更加艰难!
只恨当时他竟然没能将实情说出来,就算那个中年男人不会秉公办理,起码也不至于都由着那两个男人颠倒黑白!
思及那两个男人的丑恶嘴脸,沈牧之忍不住就用金陵话骂了一句脏话!
这声音在这寂静黑暗中刚响起,忽然牢房外的黑暗中,传来一道声音:“你是金陵人?”
沈牧之自从到这地牢里后,还没听到过人的声音,乍一听到,吓了一跳。抬眼朝着牢房门口仔细看去,透过那几根粗木之间的缝隙,隐约能看到有一个挺拔身影站在那里,银白色的长袍,在这黑暗之中,散发着淡淡的微光,不由得让这身影,多了几分仙意。
这人看上去似乎是冲着他来的。
沈牧之连忙整理了一下思路,小心翼翼往前走了两步,却不敢太过靠近门口,而后朗声回答:“是的。”
话音落下,门外的男人似乎是想看清他一些,往前走了一步。
这下,沈牧之终于看清了门外之人。
是个相貌平凡的中年男子,只是眼神淡漠,此刻站在那里,微微低头看着他,那居高临下的姿态,就仿佛是一个仙人正在看一只可以随时捏死的蝼蚁。
虽然沈牧之很不情愿,可这一刻,一股强烈的卑微感从心底难以遏制地涌出,让他不得不低下了脑袋,看着自己的脚尖,身体微颤。
这就是强者的威力。
牢房外,中年男人目光冷淡地打量过沈牧之后,问:“是谁传授得你修行之法?”
沈牧之不想给玄诚带去麻烦,但也不想给林姑娘再添麻烦,于是答道:“是我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一本书,里面写了一套修行之法,我就照着练了。”
这话也不算是假话,他确实是照着书练的,只不过书是玄诚给的。
牢房外的中年男人听后,也不知信了还是没信,安静了一会后,又问了另一个问题:“你是从什么位置进的镜湖?”
镜湖?沈牧之并不知他跳下去的那个湖就叫镜湖,但也不难想到。只是,从什么位置进的镜湖,这一点,倒是难到他了。
当时,他连怎么离开的奇石镇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一睁开眼,就在镜湖边了,被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抬着,正准备把他扔到镜湖里去。其中那个男人大概是担心他没死透,扔到镜湖里万一生还会去找他们麻烦,还拿了他的玉剑想给他胸口来一剑。
想起玉剑,沈牧之的思绪不由得有片刻飘离。当时他在霖栖岛那个木屋里醒来之后,就发现已经身上除了那身衣服还是原来的衣服之外,其他东西都已经一概不在了,包括玉剑,想来应该是掉到了镜湖之中了。
在奇石镇的那些天,他用这把玉剑其实已经用得很顺手了。而且这把玉剑,似乎也与凡俗世界的那些剑不同,每每他的灵力涌入玉剑之中的时候,都能感觉到这把剑,似乎有生命一般在欢呼雀跃。但,用得多了,他也隐约感觉到这柄玉剑似乎也有些邪异,但具体是什么样邪异之处,他又说不清楚,就是一种感觉。
玉剑没了,到底还是可惜的。不止是用顺手了,更因为它是他那未曾见过面的母亲留给他的。
不过,大概是因为他从未见过母亲,对于母亲的感情也只不过是幼时的渴望和好奇,所以,玉剑没了,也仅仅只是觉得可惜而已。
沈牧之没有再继续想下去,收拢思绪后,他微微抬头,还是不敢看男人的脸,目光轻轻落在他衣服的胸口位置那团金线绣的祥云图案,然后回答道:“具体什么位置,我也说不上来。当时我在奇石镇被人暗算,重伤昏迷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镜湖边了。我无路可走,又不想让他们杀我,就自己跳进了镜湖。跳进去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再醒来,就是在霖栖岛了!”
牢房外男人听完沉默了一会后,又问:“叫什么名字?”
沈牧之不假思索地回答:“林轩!”这是他之前告诉林姑娘的名字。
“也姓林?”牢房外男人突然低声嘀咕了一句。
这一句让沈牧之一怔之后,想到林姑娘的林,顿时心中咯噔了一下。
林姓是大姓,同姓林本不稀奇,可坏就坏在这些人本来就怀疑他是林姑娘接进来的奸细。现在又突然发现他和林姑娘同姓林,这些人说不定就会多想一些。
他本是想给林姑娘解释一下,却不成想,似乎是弄巧成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