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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阳光和煦,正是个好天气。
白石长阶铺就的路延伸至视野尽头,周围便是郁郁青葱的百年古木,在阳光下显得分外明朗。走到尽头,少林的巍峨壮观山门就屹立在视野中。那山门前摆有石狮一对,雕刻得栩栩如生,虎视眈眈的望着所有前来的访客。整个山门尽显武林大派的风范而又不显浮华,*而肃穆,让人立时生出敬畏之心。
无论什么人上少林,要进山门都必须解剑卸兵,以示对少林和对佛祖的尊重。如若不愿,便需要闯过少林出了名变化无穷的十八铜人阵。可这两个选项对许多心高气傲的江湖人而言都不太容易,所以在江湖中,盛传着少林“见山门易,入山门难”的说法。少林对江湖人必须解剑的要求,风易凌也不能例外。
不过生性内敛谦谨的风易凌自然不会选择后一个选择。他手指下意识的摩挲了一下陪了他十余年从未离身过的寒水,心里微微有些不舍,这才将剑交给了一旁的知客僧,抱拳行了个礼,低声客气道:“烦请大师通报一声,臧云山庄风易凌求见释信方丈。”
他本就生的清隽俊朗,再加上态度客气,语气从容,没有寻常江湖人的高傲自负,一下就博得了僧人的好感。年轻的知客僧立刻竖掌躬身回了个礼:“小僧这便替施主通报,还请施主稍候。”说完,便匆匆转身往院内去了,那身法竟是出人意料利落迅捷。
风易凌正暗暗惊叹少林之卧虎藏龙之时,那僧人已经回来,又竖掌行了个礼:“方丈有请,施主请随我来。”
少林寺不愧是天下第一寺。寺内香烟缭绕,古木参天,塔林林立。恢弘的大殿内屹立着高高的金色佛像,垂下的目光悲悯着望着众生。有僧人跪在佛像前的蒲团上入定,有些僧人在低声默念佛经,远处的习武场依稀能看见有持着棍子的武僧在练习武艺。
风易凌随着领路的僧人拐了个弯,终于来到了一间清幽的小院的禅房前。那僧人隔着门竖掌对着里面行了个礼,低声禀报道:“方丈,人带来了。”
许久,房内传来了一声苍老得有些颤巍巍的声音。
“阿弥陀佛,请风施主进来吧。”
风易凌依言,推门走了进去。知客僧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这个禅房布置得极为简单干净,透出种清幽宁静的氛围。屋内蒲团上盘膝坐着一个披着红色袈裟的老年僧人。须眉尽白,戴着一顶莲花法师帽。眉毛居然长得垂到肩头。闭着眼睛,面容沉静安宁,总给人一种慈眉善目的感觉。双手合竖掌,掌中捻着一串佛珠,似在入定。
少林的释信方丈足有一百余岁,见多识广德高望重,一向是江湖中举足轻重的武林泰斗。只是他终究是年纪大了,江湖事务也交托给了弟子,这次武林大会也是由永和禅师代为参加的。这么一位年长又德高望重的老人,不仅不可能会是当年血案的凶手,而且又亲历过很多武林大事,自然是了解情况的最好人选。
“晚辈风易凌参见方丈。”
风易凌没有贸然走近,而是恭恭敬敬向他行了个礼,低声道。
释信方丈依旧没有睁眼,只是点头微微示意了下面前的蒲团,语气中有种年长者特有的温吞和慢条斯理:“施主请坐吧。”
风易凌便不推辞,在释信方丈面前的蒲团上坐了下来,却没有贸然东张西望,恭恭敬敬垂着目光,等待对方的问话。可是释信方丈却一直闭着眼一言不发,直到许久时间过去,他才慢慢开了口,低声道:“施主似有什么困扰之事?”
“前辈明鉴。不瞒前辈,”风易凌恭恭敬敬回答道,“晚辈正在调查一桩江湖旧案……”
然而释信方丈却摇了摇头,雪白的长眉颤颤巍巍的颤动着。
“阿弥陀佛,老衲并非是指这个。”
他愣住。
释信方丈终于睁眼看他一眼,缓缓道:“软红十丈,爱恨痴嗔皆为虚妄。萍水相逢的因缘已尽,施主此刻眼前所见所念所感,都只是空花幻月而已。施主是个灵慧人物,莫要被这红尘俗世蒙蔽了眼睛,身处危地而不自知,给自己招致劫数才好。”
“前辈……我……”风易凌愕然,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释信方丈见他如此,长叹一声,摇头:“罢了,各人有各人的因果劫数。”说完,他又重新闭上了眼,“那么施主这次登门造访,又是所为何事?”
风易凌虽然被弄得一头雾水,但是听见释信方丈说问话,还是很快想起了正事,开口道。
“不瞒前辈,晚辈此次来,是想问问前辈关于‘嗜血无常’的事。”
风易凌认为,若世上真的有这种将人化为血水的武功存在,那么它一定不会是凭空出现的,在历史上必然会有类似传闻。若是近几年没有消息,那不妨将时间跨度拉大一点。
只是这话听起来容易,实践起来就很难了。因为在这江湖中,并不像朝廷,很少有什么史书传记之类的典籍可以参考,唯一有的就是江湖中各种流传下来的传说了。
可江湖传说这种东西,口耳相传过程中很可能就被夸大和扭曲,可信度实在不高。这给他的调查增加了很大难度。不过,虽然极为困难,但是风易凌还是从诸多传说中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的线索。
这等邪功,其修习者必然背负着魔名。风易凌针对江湖上还留有传说的几个魔头进行了调查,一一排除,终于确定了一个目标。那就是八十年前,在江湖上恶名昭彰的“嗜血无常”。
八十年前,即便是风易凌的父亲风南天,都还没出生。
“嗜血无常?”释信方丈慢慢重复了一遍,苍老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变化,依然闭着眼,掌中佛珠缓缓转动,“阿弥陀佛,施主问他做什么?”
“晚辈听说,当年骆沉云骆盟主带人剿灭‘嗜血无常’之时,前辈也曾经参与其中,还曾与‘嗜血无常’有过交手。”
“是啊……”释信方丈慢慢道,似乎也透过风易凌的讲述回忆起了从前,慢条斯理的语气中多了些感慨,“那可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那时,连老衲都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
“那前辈对‘嗜血无常’所修习的功法可有了解?那是一种怎样的武功?”风易凌顿了顿,似也有些难以置信,清隽的眉眼间渐渐带了分不易察觉的紧张,“……是真的如江湖传言所说,能……将人……浑身皮肉骨骼都震碎?”
“阿弥陀佛,真是造孽啊。”释信方丈并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只是露出了一个悲天悯人的表情,叹息。
可释信方丈这样的表现俨然是已经承认了这点。
风易凌只感觉自己的心猛地跳了跳,像惊恐,像震撼,又像是激动。他强压下心头翻涌的各种情绪,维持着恭敬和从容,小心翼翼问出了眼下最值得关心的问题。
“那么……‘嗜血无常’他死了么?”在传说中,只有那一战中,嗜血无常败于骆盟主之手,从此绝迹江湖。而那之后具体他的死活,却并没有被提及。
释信方丈终于又睁开眼,看了他一眼:“风施主打听这些做什么?”
风易凌本就不打算向这么一位得道高僧隐瞒,此刻果断将事情说了出来:“是这样的,晚辈有一位……故人,曾经遭遇了灭族之难。晚辈正试图帮她查清当年血案的真凶。据她所言,凶手系一个可以徒手将人化为血水的黑衣蒙面之人带领,所以晚辈怀疑,此人可能与‘嗜血无常’有着莫大的关系。”
听他说前一段时,释信方丈尚悲悯的念了声佛号。可听完他的猜测,方丈却果断的摇了头。
“不会是他。”
“为何?”
“‘嗜血无常’死了,那天当夜就死了。”
得到的答案出乎意料,风易凌有些不敢相信,又追问道,“那他会不会有什么传人?又或者,他可曾留下什么功法秘籍为人所得?”
释信方丈一一摇头,否认了这些猜测。
他看了犹自不甘心一般的风易凌一眼,忽然开口道:“风施主,你可知道当年‘嗜血无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若你知道,就会明白,嗜血无常为何不会有传人了,也不可能留下什么心法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