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身符

考科举的蘑菇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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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醒来时,眼前是华丽织锦的牡丹幔帐床顶。上面还有一串精致的铃铛坠下来,上面金红色的络子坠下来,微微摇曳着,无比精致玲珑。

    在移动目光,可以看见不远处有一张带着铜镜的梳妆台,上面有着繁复的镂空雕花,纹路复杂,一层层抽屉上面镶着水晶。而那桌上还零零散散摆着各式各样的胭脂和饰品,多得让他叹为观止。

    鼻间还能嗅到一种熟悉的淡淡的清香。放眼望去,这间屋子各处陈设没有一处不布置得婉约细致,显然是个女子的房间。

    自己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这让他产生了一种又回到了那时那个山洞中的错觉。而实际上,他却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此刻是躺在花阡陌的那张大床上。而花阡陌正环着臂膀靠在一旁的太师椅里,用淡淡的目光看他。

    他勉强撑身坐了起来,顿时感觉头一阵眩晕,连忙扶住额头倒抽了一口凉气。

    奇怪,按理说,他并没有伤到头,为什么他的头却这么疼,难道是毒药参余的效力?

    “醒了?”花阡陌看见他扶住头的动作,表面上淡定,内心实际上却一阵心虚。

    ——此时他头上也圈着一圈纱布,右边额角还渗出了点红色,乃是她亲手缠上去的。此时倒和当初盲眼时的造型有些像。

    其实这也不能怪她,这家伙这么沉。上次扶他走时他只是半昏迷,还有力气自己支撑身体,这次他却是完全失去意识了。她又没怎么睡醒,累死累活把这个半死不活的家伙扶到床上已经费尽了力气,自然没怎么关注他倒下去的角度是不是会磕到。

    担心他继续关注头上的伤,她连忙转移话题。

    “你这怎么回事?”

    这个话题倒是顺利让风易凌转移了注意力,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是阿玥。”

    听见这个答案,花阡陌神色一冷,没心思再管这些细节了,追问道:“……连/城玥?怎么回事?”她也是认得连/城玥的,可一直以来她印象中的连/城玥一向是个光风霁月的爽朗公子,又和风易凌是知交,二人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她如今是满腹狐疑。

    风易凌却沉默了。

    “……让我静一下吧。”沉默良久后,他躺在病床上,疲惫的闭上了眼。

    花阡陌盯他看半晌,他却始终什么都没说。她有些莫名而来的烦躁,却不能向躺在病床上的他发泄,只能深吸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好吧。”

    花阡陌走出院外,随手从一边树上撤了把叶子一点一点扯烂。

    如何能不烦躁?

    花阡陌此人虽然看上去脾气泼辣,实际上却极为护短,从严惩怠慢初尘的若桃就能看出来。风易凌好歹也算是个熟人,被人坑成这样她当然会替他窝火,何况坑他的还是传说中他的好友。她又不傻,事情中种种是非曲折她虽然也有所猜测,可风易凌明明知道什么,却偏偏什么都不肯说。偏偏他如今这个样子,让她想发脾气都发不出来。

    他总是想着一个人解决一个人承担,从没想过去和她商量什么。

    这个人却总是自作主张,要给你撑起一片天的样子,却搞得自己破破烂烂的!等到头来算起时,却得怪她将他牵扯了进来害死了他,让她内疚终身!她深刻的怀疑自己将风易凌扯进来的决定究竟是不是对的了。花阡陌将那一片片叶子全都一点点扯得乱七八糟,最后狠狠丢在地上碾了几脚,这才恨恨的继续走。

    她不得不承认,看见他浑身是血的样子,几乎让她心跳停止。

    她竭力不去回想他出现在自己房间外时那奄奄一息的样子和看到她时他脸上露出的那个虚弱笑容,不去想他沾满血的手触碰自己脸颊留下的触感,废了好大力气才将心头的慌乱和内疚感压下,她无声的握紧了手指。不过如今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她不得不集中精神,不能再去计较这些事情。

    风易凌这般逃到了她这里,委实给她制造了个*烦。

    ——连/城玥既然敢跟风易凌动手,那就说明他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让风易凌没法回臧云山庄报信。虽然不知道连/城玥背后是整个连/城家还是只有他的个人势力,但小心谨慎些应对总是没错的。

    首先要应付的,就是连/城玥针对风易凌的搜查和追杀。他虽然侥幸逃过一劫,但让他跑了,对方一定不能善罢甘休。偏偏风易凌伤上加伤,一时半会根本好不了。

    幸好,风易凌来她这里时并没有多少人看见。花阡陌思来想去,觉得如今最稳妥的解决办法就是让风易凌现在自己这里住下来,先把伤养好再从长计议。

    客房是不能准备了,她甚至不能泄露出一点风声让人知道风易凌其实在她这里。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约摸就是让他藏在自己屋里了。

    想了很多种方案都觉得不保险,只能这般做了决定。

    也不是没有两个人独处过。被困在山崖下时,二人也几乎一直是孤男寡女在一起同吃同睡。虽然之前那是迫不得已,可如今情况特殊,也应该算是迫于形势吧?只是,要怎么跟他说清楚利害关系,她还是有些头疼。

    这般安慰着自己,她板着一张脸重新回到自己房间,对尚躺在自己床上的风易凌道。

    “从今日开始你就老老实实在我房间待着千万不要出去睡也睡在我这眼下形势危险你也别给我计较你的贞操问题了我保证不会动手动脚住也算是替你的安全着想没有意见吧有意见我也没办法了我想不出其它办法在连/城家眼皮底下藏住你的办法了好了现在你直接说同意不同意吧要是不愿意你就自己想办法吧!”

    这么长一串话,她居然连一个间断都没有就说完了。风易凌有些愣神,好久才提炼出问题的重点,眨了眨眼,回了一个“好”字,花阡陌立刻丢下一句“好我去安排”就又离开了。

    直到走出门外关上门,花阡陌才停下脚步,这才感觉窘迫的感觉一点点回归袭来,觉得脸颊实在有些发烫。

    目送着花阡陌匆匆来又匆匆去了,风易凌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又转瞬消失得干干净净。风易凌垂下头,修长得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床板。

    许久,他终于抬起头,睁开的眼里一片沉暗,低低叹了口气。

    他是在犹豫,犹豫是否要将事情告诉花阡陌。

    既然连/城玥参与在其中,那么整个连/城家与当年隐族的灭族恐怕都脱不了关系。而现在他已经知道花阡陌并不仅仅只是一个花魁那么简单,她没有放弃对当年那件事的追查。

    昨夜那个杀手剑上反射的寒光仿佛尤在眼前,若不是花阡陌交给他的辟毒丹,或许他早已死在那场追杀下了。他不知道连/城家在何时培养出这样可怕的一股杀手势力,这样的实力让他心惊。

    他下意识的抬起左手,他的手早已被擦干净,他盯着自己的手指,早先手中的温暖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在。在那生死关头,他眼前竟有一瞬闪过了花阡陌的脸。那是种很奇怪很陌生情绪,他行走江湖多年,从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辈。然而那一刻,他一想到不能再见到她,心里竟有种强烈的不舍和不甘。正是这一瞬的念头,让他重新举剑站起,格开了对方的致命一击。

    而自己逃出来,居然首先想到的是来找花阡陌。

    他半靠在床头,似想起什么般,睫毛颤了颤,伸手入怀中。花阡陌虽然替他收拾了一下,换掉了他那身带血的外袍,但是却并没有动他的东西,他很顺利的从怀中找到了那个小小的玉盒。这是很早之前花阡陌给他的,正是这玉盒里药丸救了他一命。他愣愣看着躺在手掌间的那个小小的玉盒,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他依然记得她将盒子交给他时那种表情,板着脸拧着眉。明是好意,却摆出一副像是要生气的样子,她一向是这幅脸对着他的。他暗暗惊奇,在那时候,他居然还能在脑海中生动勾勒出那张脸的每一丝轮廓,那般真实,真实到仿佛伸出手就能触及那张脸的温度。

    所以好不容易再见到她时,他才会不由自主伸出手抚摸上她的脸颊。

    原来自己一直想这么做。

    她说:“你这么笨,迟早会被人给阴死。喏,送你个保命的,将来要是被人害的要死了,这东西应该能救你一命。”

    他当时虽然收下了那东西,却并没有打开那个盒子看过。或许是因为一向身为天之骄子的自负,也或许是因为不相信自己会落到那个境地吧。可是事实证明,她并没有预料错,而这真的救了他一命。

    幸好他依然带着她给的东西,幸好……还能再见到她。她不知道,虽然在崖下那段日子虽然清苦,却是他这段时间以来最怀念的最开心的一段日子。

    除了玉盒之外,那还有一对护身符。

    连他都差点死在连/城家手里,更遑论分毫武功都不会的她。他清楚花阡陌是怎样的人,骄傲,倔强,又极重情。而且似乎至今仍然在追查当年之事。若是知道当年的事和连/城家有关,她绝对会不顾一切的跟连/城家对上,哪怕拼上性命。

    牌子是桃木制成的,样式古朴,质地温润,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符样,是道家常见的。这对坠子已经在他怀里放了很长时间了。

    自己分明并没把周道长那一番无稽之谈的言论放在心上过,却还是鬼使神差的将这对据说一人佩戴一个能够缓解二人相斥命格带来劫数、逢凶化吉的桃木牌子给买了下来。只是,他从未有机会将另一个送出去过,也不能确定她会不会接受。

    他握紧了手中的两个坠子,桃木的质地硌得掌心生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