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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一腿把脸一横,怒道:“哦,你说给放就给放,叫老子的面子往哪搁?你算什么鸟啊!”
“不是,只要挖开一个小缺口,还是有水能流到这片田里的。”薛大河强忍心中怒火,形势比人强,他不得不低头。
赵一腿一言不合,把手中的铁蛋子往田梗上一砸:“娘的,老子都说了,你挖老子堵好的坝,这不是打老子的脸吗?”
“赵兄弟,这河里流过的水,可不是姓赵,我们下游要水用,没道理你把水全给堵了。”薛大河不怕事,原只是不想给主子惹事。
赵一腿立马怒了,握拳伸手朝薛大河打去,道:“放屁,娘的,老子想堵就堵,老子就不让你放水,你谁啊,真以为面子有天大,啊呸,兄弟们,给老子狠狠揍,不过是个泥腿子家的狗奴才,竟敢给老子出难题。”
一言不合就开揍。
薛大河无故被人打了,那些远远看着的短工们怕出人命,这才拿着扁担围了过来。
“嘿,你们这些穷光蛋子也想闹事?”
有个为头的汉子站出来说道:“我们不想闹事,但这人,管着我们的口粮,我知道你赵一腿是个角色,但我们也不是好惹的,这人,你们打也打了,若真闹出人命来,说不得,你也得去牢里走一趟。”
赵一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嘿嘿直笑:“行啊,都敢威胁我了,老子能在这十里八乡横着走,老子还真不怕谁。”
那为头的汉子答道:“早就耳闻你有个好妹子,听说入了京城王府,说来,赵兄弟也是王爷的小舅子,咱十里八乡哪个不敢卖你面子。”
赵一腿乐了,答道:“嘿,算你识相,老子的确有个好妹子,而且,王爷可疼我家妹子呢,我去岁年前,还去京里看过我妹子,王爷还特意下了衙门,陪我喝了两杯水酒。”
那汉子这才叹气道:“只是,这家的主人与平王之子交好。”
就是不知你那做侍妾的妹子够不够重量,能不能说服她侍候的王爷。
赵一腿闻言脸色微微变色,他家妹子,可不就是入了平王府么,但就这么退让,未免叫人看不起,叫他以后怎么在道上混?
那汉子眼见他有些意动,又道:“人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说不得,他的主子以后与你还有往来呢!”
赵一腿最终不敢惹事,到底平王亲儿子比他妹子的份量要重得多。
“今儿就卖兄弟你一个面子,这人,你带回去吧,莫要再来找事了,待这田里的水灌满了,我自然不会再截水。”
......
青梅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学给她听,刘稻香眼里闪过一丝恼意,猛吸两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原只想过平平淡淡,不愁吃穿的日子。
可是,无论身处何处,这些事儿总是避免不了。
刘秋香听得揪心,暗叹这世上多有不公,又见自家妹妹十分恼火,生怕她惹出什么事来,劝道:“二妹妹,不如我们先去看看薛大叔,他受了伤,薛大娘跟薛大婶知道了,两人还不知多伤心呢。”
刘稻香立即会意,知道是自家姐姐在提点自己:“姐,放心吧,这事我会跟爹爹说的,那赵一腿只怕是那边的一霸。”
青梅答道:“可不是,奴婢听送信的人说起过,那人有京城的王府做靠山。”
一旁的刘秋香愁容满面,忧心地说道:“这只怕是个开头儿,如今到处缺水,也不知会起什么祸事。”
“好在之前的难民不曾朝咱们村来,被引去了旁的县。”刘稻香说这话时,暗想,大抵是听说她们这边太穷,虽说有个靠码头的小镇,可来往的客商有哪个是真正慈悲心肠,到不如去邻县那寺庙山脚下乞讨,说不得还能捞些好处。
也正因为如此,刘稻香担忧的难民来袭并没有发生。
三人说话间,外头传来嘈杂声,鱼雁去外头探了一眼,急忙转身来回话:“姑娘,二姑娘,是薛大娘、薛大婶来了,瞧她俩那样,只怕是得了消息赶来的。”
刘稻香闻言,秀眉轻拢,扯着团扇上的垂穗冷声道:“咱家可是那筛盘子?”
刘秋香微微侧目,随即跟着叹息,青梅也跟着眉头紧皱,目光不善的看向门外。
自家姑娘生气了,任谁也不会高兴自家成了筛子眼,这消息也走漏得太快了。
她不过才回了自家姑娘的话,这家里还没有谁知道,怎地,就如此快地传到薛家婆媳耳里了呢?
青梅暗中记下此事,只觉眼前一亮,门帘子被人挑起,一身青衣的薛大婶当先走了进来,薛大娘尾随其后。
“见过大姑娘,二姑娘。”
薛大婶带着浓浓的鼻音给两人请安。
刘秋香欲让两人起来,刘稻香拿香扇轻轻按住她的小手,暗中摇了摇头,这才扭头叹息:“大婶莫要把眼睛哭坏了,大叔不会有事。”
“二姑娘,原来你已得了消息。”薛大婶自知这样做不对,但实在太过担心自家当家的。
刘稻香微微点头,又道:“这事儿我才听青梅说起,大婶不是在灶屋里帮我奶做酸枣皮么?看我这记性,大婶和大娘快些请起,青梅,看座。”
“是,姑娘!”青梅收敛住心里的厌烦,乖巧地给两人搬了两个小杌子,又小声道:“咱姑娘一惯是个和善的,可也容不得背主的奴才。”
她这是暗中敲打两人。
薛大婶看了她一眼还未说话,后面的薛大娘有些吓坏了,忙小声道:“我们在这里有吃有喝有住,可比在前东家时好多了,哪里会长那坏心眼。”
薛大婶在一旁听得分明,忙大声道:“姑娘,今儿老夫人本是令奴婢与她一道做酸枣皮儿,只不过后来发现酸枣有些少,便打发了奴婢去村里的杨家去揪些枣子来,奴婢路过村口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说奴婢当家的出事了,见到奴婢,又忙告诉了奴婢。”
“都是哪些人?”刘稻香觉得事有蹊跷。
薛大婶又答:“是村里常爱在村头闲聊的那几户,朱家婆子,肖家嫂子,村尾的腊梅,菜花,狗子他娘......”
刘稻香一听,摆摆手打断了,这些不过是些闲人,想来与这事无关。
“罢了,我不过是随口问问,前脚有人送信回来,后脚村里就有人知道了。”
薛大婶再傻,也听出了刘稻香的话外之间,讷讷地说道:“奴婢当时太着急,听了消息急忙往回走,一时不曾多想。”
刘稻香并不怪罪薛大婶,到底是乡野村妇,见识有所拘限,手段也不如人。
“罢了,罢了,我并不怪你,你先下去梳洗一下,一会儿随我们去镇上。”她略微顿了顿,又转身对青梅说:“驴车可在家?”
青梅忙道:“在家呢,先前送信的人帮忙赶回来了,奴婢怕姑娘要用,这不,就停在旧院门前。”
刘稻香点头:“一会儿赶着驴车去镇上,你下去准备一下。”
青梅连连应下,又欲叫了薛家婆媳一起下去。
薛大娘突然开口道:“姑娘,不知老奴的儿子如何了?”
刘稻香再次叹息,果然,这些下人到底还是差了些,无论是处事还是见识上,离她的要求都差得太远,但她已无甚耐心细说,只说道:“大娘不用太担心,听来人说无大碍,纵使他有什么不觅,我家也不是那狠心的人家,自会妥善安排。”
薛大娘这才谢过刘稻香,跟着青梅出去了。
青梅端着微笑出了门,顿是俏脸一虎,冲薛大娘怒道:“我知大娘心里不舒服,任谁家的孩子出了事,都如挖了爹娘的心,只是大娘你究竟有多大的脸面?就这么直愣愣地问到姑娘跟前!”
薛大娘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哟,你也不过是姑娘跟前的丫头,真当自己是副小姐不成?”
青梅怒道:“大娘,你胡说什么,我几时把自己当副小姐了,哼,姑娘与夫人待我们如何,你不会没瞧在眼里吧?不要欺咱夫人是个面团似的和善人,就以为自己有老大的脸面,主子始终是主子,奴才始终是奴才,大娘可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薛大婶见两人吵起来,忙劝道:“青梅,对不住,我娘也是因为担心我家那口子,这才口不择言。”
青梅听后,也知人家家里出了事,心里肯定是不舒服,更何况同是伺候一家主子,青梅也不想把脸面撕尽,她不过是想提醒薛大娘该守礼,不能以为在夫人跟前得了脸面,就可以在姑娘们面前拿大。
“哼,真是狗咬品洞宾,不识好人心,若不是看你们没什么坏心眼,我今儿就不会多这嘴了,偏薛大娘还拿大,竟然使话挤兑我,我告诉你们,刚才薛大娘让咱姑娘动了气儿,想姑娘多温和的一个人,若不是刚才大娘说话不把主子放眼里,咱姑娘会动怒吗?”
她想了想又道:“你们一个只管照顾少爷们,一个只一头扎在厨房里,须不知,咱这家里的事,真正当家的,还是咱姑娘。”
薛大娘一听,心中着急了,忙道:“好青梅,我是听了你们薛大叔出了事,心里生出埋怨,其实,我也知道,不该怪二姑娘的。”
“我呸,真是枉费好人心,咱姑娘是那种人吗?”青梅被她气得不轻,越发不待见她,扭头快步离开。
“娘,这......”薛大婶一时失了主意。
薛大娘小声道:“慌什么慌,二姑娘又没说我什么,再说了,以后我不犯浑就是了,还不快些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