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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于莫家的新闻很少，会出现在财经板块的大多数也都是温南的名字，所以千禾不用刻意逃避，也不会看见有关于莫千澈的一切，但是那一条新闻关注讨论的人并不多，大多都是聊聊豪门斗争或是财产继承之类的，可她反而变得失魂落魄了。</p>
从最开始千禾就知道，爷爷的病在加重，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明明之前二老的身体都还很硬朗，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甚至现在连媒体都知道了。</p>
温南说，爷爷总是在念叨她，是因为有愧疚吗？还是只是因为忘记了那些发生过的事情，记忆停留在了很多年前，还以为她是那个他们最疼爱的千禾？</p>
可是……早就变了啊。</p>
千禾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也不知道相见的时候该说些什么，她本来就只是一个外人而已，享受了莫家二十多年的温柔和关爱，所以最后狼狈的逃离也怨不得谁。</p>
是她自己越了界。</p>
千禾深呼吸了一口气，淡淡的开口，“爷爷奶奶对我很好，从来没有打骂过我，所有好的适合我的东西，他们都是第一时间送到我面前，从来就是怕我不开心怕我难过，不会为难我，也不会逼我做任何事情，他们一直以来都是跟我说只要开开心心的长大就好了，家里任何的压力都不会压在我身上，天塌下来了也不会压着我，我呢，就安安心心的做一个废物。”</p>
“……”</p>
“我可以得到我喜欢的，得到我想要的，可以跟很多朋友吃喝玩乐无忧无虑，他们不会干涉我的生活，只会怕我受伤难过，尤其是爷爷，我闯祸了之后他又舍不得打又舍不得骂的样子特别好笑，最后只能把莫千澈骂一顿出气，莫千澈给我背了特别多的黑锅，奶奶就算是知道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p>
千禾想到那些过去，轻笑出声，却悄然红了眼眶，眼里氤氲着水光，还要忍着不让泪水落下来。</p>
她不是忘了那些事情，只是被自己藏起来了，其实每一秒发生的事情她都记得很清楚，甚至画面都还一一的展现在自己眼前。</p>
裴景在她身侧静静的听着，干燥的掌心覆在了她的手背上，千禾的手都被风吹得冰凉，男人掌心里的温热渐渐的蔓延到了她的全身似的，带着一股暖意，却催落了她一直忍着的泪水。</p>
千禾垂眸侧目看了一眼自己被他握住了的手，才朝他看了过去，昏暗中男人的眉头紧锁，眼里却只是心疼和担忧。</p>
“你想回去看他们？”裴景问她。</p>
他并不觉得千禾是个所谓的废物，她又不是玩物丧志的人，只是选择了能让自己开心的日子，怎么样能过得舒坦就怎么样过而已。</p>
千禾摇了摇头，“我不知道。”</p>
裴景紧了紧手指，“他们既然那么疼你，在生病了之后想要见你是自然，你就算回去，也别有什么压力。”</p>
他还在宽慰她，千禾却更觉心酸，眼泪也彻底忍不住了，连呼吸都是颤抖着的。</p>
“他们既然那么疼我，为什么我又会被赶出家门呢？”</p>
裴景：“……”</p>
他不懂豪门恩怨，也不可能知道那些自己不认识的人的想法，裴景心里也有很多个疑问，但是在看到千禾努力的隐忍自己的眼泪的时候，该问的话他一句都问不出口。</p>
千禾不是犯人，不该由他来审问，他此刻的心疼都只是来自于她的难过，如果她的过去没那么如意，还不如忘了别再提，就算是自欺欺人也好过自揭伤疤。</p>
千禾问的，也是他所好奇的，如果像她说的那样，莫家的长辈都那么疼爱她的话，怎么又会把她赶出家门呢？甚至她后来还说自己的父母双亡，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p>
“我从来不怀疑他们对我的好，他们是真的对我好，没有过任何把我当外人的想法，也是真的想要让我开心快乐，甚至一辈子做个</p>
小孩子也无所谓。”千禾的声音有些颤抖，咽了咽口水，她才别过了头，沉默了好久。</p>
她想要说出来的话，已经说了一半了，不可能在在这个时候再咽下去，只是现在才发现再揭开自己的伤疤是真的很疼，心脏都裂开了一个口子，像是要跳出来在她眼前展现一遍鲜血淋漓一样，疼痛感几近让人窒息。</p>
原来放下两个字真的不是说出口那么简单，自以为的放下不过是被自己给小心翼翼的藏起来了，再翻出来的时候还是变本加厉的跃动，在惩罚自己所要逃避开伤痛的想法。</p>
裴景目光注视着千禾，没错过她任何的一个表情小细节，看到千禾的眉头狠狠的皱了一下，又舒展开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的心也像是一团棉花被蓦然攥紧，无端升腾起了一股空寂感，身后都像有万丈深渊一样。</p>
像是……千禾接下来会说的话会让他感到害怕。</p>
“可是后来我做错了事，爷爷大发雷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生那么大的气，甚至差点进了医院，本来他们的精神还是很好的，那两天时间，像是又苍老了十岁。”</p>
“什么事？”</p>
“……”千禾抿唇，转过身面对着裴景，缓缓的从他的掌心中把自己的手给抽了出去，定定的看了他好久，才缓缓开口，“我上了莫千澈的床。”</p>
“……”</p>
裴景的手指猛地收紧，在石栏杆粗糙的石面上蹭过，关节处都像是破了皮，而吹过了湖面的冷风都从那个口子灌了进去，寒意蔓延至全身，险些让他打了个冷颤。</p>
千禾浑身都是紧绷着的，可是在说完那一句话之后，好像再一句句的说下去心脏就变得麻木了，没有那么多疼痛和难过，自己表情都只是僵硬的维持着一个样子。</p>
“我有过一个孩子，还不到两个月，打掉了。”</p>
“……”</p>
“是莫千澈的。”</p>
“……”</p>
“我的哥哥。”</p>
她脸颊的线条紧绷，近乎于冷酷绝情的说出了那些话，裴景也被最后那四个字给判了死刑，眼底深处的一切轰然倒塌，满是不可置信的惊愕。</p>
“我丢尽了所有人的颜面，做了让所有人都抬不起头的事情，所以被赶出了家门，是我活该。”千禾最后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自嘲的笑了一声，满脸泪痕。</p>
裴景半晌说不出话来，这个时候所有的感官都像是被麻痹了，像是在严寒之中整个人被冰封了一样。</p>
他说不出来自己此刻的感受，也不知道为什么千禾能这么冷静的说出来那些事情，像是跟她无关一样，可如果真的跟她无关，她眼里也不会那么多绝望。</p>
夜里的风都像是沾染了血腥味，让人呼吸都变得困难了很多。</p>
“你——”</p>
裴景声音低哑，唇舌干燥的说不出来话，只能怔怔的看着她，忘了动作。</p>
“我是莫家收养的孩子，虽然跟莫千澈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但是所有的人都把我当做了真正的家人，莫千禾就该是莫千澈的妹妹，不应该有任何的越矩，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违背了道德，我爱了一个不该爱的人，也失去了自己的孩子。”</p>
千禾一口气把话都说了出来，“我知道，有一段感情并不奇怪，我也是个快三十的人了，就算再不想面对，时间也是在一天天的过，所以有些话才不得不说，裴景，我不值得你对我的好。”</p>
“……”</p>
“我贪婪甚至自私，因为失去了那些支撑自己的温暖，所以渴望着再有一个人在身边，给我一个装模作样的家，可是到了最后我不可能把事情都隐瞒一辈子，如果只是一段不该有的感情，或许不会有什么阻碍，但是……”</p>
但</p>
是，她有过一个孩子，也失去了他。</p>
昨天晚上的梦境大概就是在提醒她必须要面对这些事情，她知道裴景不会介意她爱过一个人，二十多岁的年纪没有真正的爱过的人太少了，只是很多人没有那么刻骨铭心而已，但是她曾经孕育过一个生命，对自己的另一半来说又不同了。</p>
“……你是，收养的？”裴景迟迟的开口，才找回了自己的思绪。</p>
他庆幸自己还能在这么多刺激性的话里抓到重点，听到了千禾的那一句话，才能稍缓一下自己的心情。</p>
“……”</p>
千禾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眨了眨眼睛。</p>
“说话别大喘气。”裴景声音沙哑，像是在责怪她似的，却没有任何的怒意，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气，垂下了眼帘。</p>
裴景可以接受任何超越性别超越年龄的爱情，但是接受不了一段跨越了道德的感情，再纯粹也会觉得脏，虽然莫千禾跟莫千澈是从小一起长大，莫家的人都把她视如己出，跟亲兄妹没有任何差别，可冥冥中也许是血缘在作祟，才让她越过了那条线。</p>
裴景好像也只能这样来安慰自己了——</p>
即使他一时间还消化不了那么多的消息。</p>
“裴景。”</p>
千禾叫了他一声，惊愕于他的反应，泪水又莫名的溢了出来。</p>
她不知道自己是感激还是喜悦，至少自己想象过很多次的画面，都没有出现，可又因为这样，她又觉得自己万般对不起裴景。</p>
他是真的在用一颗真心爱着自己，可自己却还在过去沉沦，在贪婪的享受着他的好，又没有放下过去。</p>
“我之前就想跟你说明，但是我以为时间长了会好说出口一些，我慢慢的放下了也可能会好一点，可我好像高估了自己。”千禾顿了顿，“昨晚上我梦到了我的那个孩子……可能是我过得太舒坦了，所以他要提醒我不该再隐瞒下去，至少这些事，你是有知情权的。”</p>
不管最后是分手还是接受，千禾都该把话跟裴景说清楚，当初失去了那个孩子对她的打击很大，也伤害了身体，如果他们有以后的话，千禾会有太多的担忧。</p>
她也不曾想过以后，所以对裴景才是真的不公平。</p>
“我知道了。”裴景的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语气僵硬，没了下文。</p>
怪不得千禾会失魂落魄一整天，前一天晚上梦到了自己的孩子，下午又看到了莫家老爷子病情加重的新闻，每一件事都是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势头，更何况她心里本来就有愧疚。</p>
裴景不能说服自己完全的接受这一切，可是他连再询问的勇气都没了，跟千禾面对面的站着也说不出来一个字。</p>
两个人在湖边站了很久，青石板上的影子都像是永久的定格在了那里，成了一幅孤寂的画面。</p>
最后，裴景没说分手，也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话变少了，两个人都没有什么交流，千禾的泪水擦干之后，裴景才看了一眼远处的湖面，感觉风有些凉，带着千禾离开了，把她送回了家。</p>
楼下的灯光明亮的多，千禾看清了裴景略显苍白僵硬的脸色，胸口闷的像是一团棉花堵住了通风口，呼吸间都觉得压抑。</p>
张了张嘴，她还是没能说出来什么话，只是叮嘱了一声注意安全。</p>
“嗯。”裴景应了声，从窗口朝她看了过去，“早点休息。”</p>
“好。”</p>
……</p>
——</p>
【顾尧：莫爷爷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大多时候除了发呆和乱走，就是在问你怎么还没回家，千禾，他当初的决定是很绝情，可他也是最疼你的那个，至少你考虑一下回来看看他吧，就算他认不出来</p>
你。】</p>
【顾尧：别让他走的时候还留有遗憾。】</p>
【顾尧：你有没有想过，他是因为愧疚和后悔，所以才在认不出来所有人的时候，只独独记得你一个？】</p>
千禾抱着枕头靠在床头一遍遍的看着顾尧发来的消息，眼泪把枕头打湿了一大片，眼眶红肿，就连太阳穴都在抽疼，眼睛已经干涩到不行了，眼泪却还是在往外涌。</p>
她的手指抓紧了枕头的一角，潮湿的掌心也打湿了布料，皱巴巴的一团，像那颗怎么也抚不平的心脏一样，满是伤痕。</p>
千禾只能装死，不知道怎么回复顾尧的消息，他现在也不催了，不知道是觉得千禾太绝情还是知道说了也没用，干脆也就算了，只是会在紧要的时候给她发来几句话，让她自己斟酌思量。</p>
千烟说的没错，千禾现在的人生是自己选择的，谁也没有逼迫她的权利，她是她自己，就不该为任何人而活着，爱恨都该只由她自己抉择。</p>
千禾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所有的思绪都像是跟着眼泪一起流走了一样，从回到家关上门的那一刻起，她的眼泪就没有停过，甚至浑身都没了力气。</p>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她抽泣的声音，就连在狭小的空间内，她也不敢哭的撕心裂肺，哪怕是只有自己一个人。</p>
因为一旦倒塌了一个口子，她所有的坚持就都崩塌了。</p>
【千烟：千禾，莫千澈醒了。】</p>
手机忽然响了一声，千烟的消息跳了出来，千禾这才抬起了头，一张脸在汗水和泪水都混杂在了一起，因为埋在枕头中而满脸通红，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一把之后，她才看清了内容，却也僵在了那里。</p>
莫千澈醒了。</p>
他还是挺过来了。</p>
千禾愣住了很久，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才是正常的，直到千烟的电话打了过来。</p>
“千禾？”</p>
“嗯。”千禾闷闷的应了声，因为刚哭过，声音变得特别的明显。</p>
“怎么了？”千烟有些担忧，“你在哭？”</p>
“……没事。”千禾否认了。</p>
“嗯……刚我给你发的消息你看见了吗？”千烟还是有点心虚的，毕竟莫千澈已经醒了那么久了，现在已经恢复的不错了，她才跟千禾说了这个消息，但是她也不确定千禾对莫千澈到底是什么感情，就只能一点点的试探。</p>
“嗯。”千禾应了声，表情呆滞，“那就醒了吧。”</p>
她声音很淡，听不出来什么情绪，但是心里到底是不是天翻地覆，千烟就不得而知了。</p>
“他醒了一阵了，恢复的不错，今天回云城了。”千烟顿了顿，“我觉得应该跟你说一声，还有就是……莫爷爷的事情，你不要太担心。”</p>
“我知道，他回去了能好点，至少能陪着。”</p>
这样的话，她就可以不用再回去碍眼了。</p>
千禾不敢回去，怕自己的出现反而刺激了爷爷的病情，怕他又像是那天一样大发雷霆险些进了医院，同样的刺激，一次就够了。</p>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去，呼吸声都特别的明显。</p>
“千禾。”最终是千烟打破了沉默，忧心忡忡的问她，“你怎么了？为什么哭？我最近有档期，要不要我过去？”</p>
千烟知道千禾这个人，最怕孤单了，所以以前身边狐朋狗友一大群，就算她知道没有几个真心的，但也愿意跟他们在一块儿玩，这样自己才不会显得那么寂寥。</p>
尤其是在她一个人的时候，总会胡思乱想很多东西，加上现在她的职业，就更难以走出阴影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