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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仙低下了头,可以看到她的长睫毛在闪动,一个形如鬼怪的脸容,在短短的几天之内,竟会变得如此之彻底,这实在是令人心悸的。
过了一会儿,玛仙才道:“不能,事实上,我已向他们说得十分明白,他们完全是自愿的桑雅来的时候,我脸的上半部已开始变化,他在我额上吻了一下,就说他觉得从此之后,他不会再想任何女性,阿财的情形,也是一样。”
原振侠闷哼一声:“令得他们两个对你有如此的迷恋,是你所施展的巫术的力量。”
玛仙皱了眉,神情像是很受委屈:“我早已说过了,那不能怪我的,凡是美好的东西,对人都有一定的吸引力,不能六是巫术的力量,自然。大巫师使我的这种能力加强____”
她讲到这里,略停了一停,忽然展颜微笑,看来动人至极:“我想,你也想过我,对不对?因为你也看到了美丽的身体。”
原振侠坦然道:“是,但是我却是与这种意念作战,到现在,已完全克服了,我知道这种意念不是我的本意,是一种外来的神秘力量对我脑部活动的侵袭,是种巫术的力量。”
玛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当大巫师说我必须吮吸三个男人的血之际,我知道找两个愿意的太容易,找一个不愿意的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可是你却天生有抗拒巫术力量的能力,还是我的大不幸!”
原振侠用充满讽刺的语调反问:“不幸?”
玛仙抬头,望着天花板,缓缓道:“是的,由于你必须是我唯一的男人,而你又一点也没有要我的意思,那就是说我的一生之中,再也不能有男女之间的情爱了,这是心灵上的大缺陷!”
原振侠听得玛仙在这样说的时候,声音之中,充满了哀伤,那种淡淡的、仿佛平静的语调,支阿以叫人感到她心中的哀伤是如何之甚。
原振侠只是叹了一声:“小姐,你未免太贪心了。”
玛仙忽然换上了一副调皮的神情,看着他:“怎么能怪我?人人都是贪心的,何况我还是一个女巫!”
她一点不讳言自己是女巫,而且在这样说的时候,神情实在是极其可爱的。
陶启泉在这时,忍不住道:“原医生,你看看,玛仙有什么不好,她简直如天仙下凡一样,你又必然是她生命中的唯一异性,她还有我这个监护人,我会使你们的婚礼轰动世界____”
原振侠这一次忍不住了,他哈哈大笑了起来,不但笑得弯下腰,而且也笑出了眼泪。
陶启泉有点恼怒:“有什么好笑,我讲得不对吗?”
原振侠陡然止住了笑声,连声道“对,你讲得太对了,只是除了一点,我对她___”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伸手向玛仙指去,本来,他是想说:“只是我对她一点兴趣也没有,我绝不会要一个女巫做妻子的。”但是,当他指向玛仙之际,自然而然向玛仙望了过去,当他一看到玛仙这时的情形之际,他陡然住了口,再也说不下去。
绝不是他一看到玛仙就改变了心意,而是他觉得不应该再说这种话。
当他望向玛仙的时候,玛仙也正在望着他,一双明眸中,有着深邃无比的情意。
这种眼神,无法不令原振侠吃惊。
玛仙还轻咬着下唇,雪白的牙齿,衬着红的唇,脸上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幽怨,使得心肠再硬的人也不忍心去伤害她,而原振侠根本是一个心肠很软的人。
原振侠呆了一呆,叹了一声:“玛仙,巫术如果使我成为你生命中唯一的异性的话,那并不代表你真正喜欢我,是不是?我只是你的唯一的选择而已!”
在知道了巫术的程序,包括吮吸鲜血这种妖异的行为在内之后,原振侠在感情上,对玛仙就开始起了厌恶的感觉,尤其在被她利用了的时候,也吸了他的鲜血,他的厌恶程度更甚,这时他这样问,已经算是最最理性的了。
玛仙听了之后,淡然一笑,在她的笑容之中,有着极度的无可奈何,可是她的神情,是瞬息万变的,突然之间,她的笑容又变得十分活跃,而且大有调侃的意味在内:“你说得是,我的情形,就像是中国古代的女性一样,在古代的婚姻制度之下,嫁给了一个根本无从选择的人,她在注定要成为这个人的妻子,一生都不能改变这个命运。在这种情形下,她除了使自己去爱丈夫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玛仙的话,听来像是在说理,又像是在说笑,连她的神情看来也不是认真的,可是原振侠却听得暗暗心惊,他从玛仙眼神中看出来,她是认真的!
她用了中国古代的女性为例子,无非是想说明,她必须对生命中唯一的男人纠缠到底,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她别无选择。
这其中,心理上可能还牵涉到了她女性的自尊____一个美女的自尊,她有着使任何人迷恋的条件,如果竟然无法使她生命中唯一的男人对她着迷,那对她,自然是难以挽救的打击。
原振侠怔怔地看着她,在她似笑非笑、俏媚动人的脸容上,原振侠仿佛看到一只巨大的蜘蛛正在吐丝结网,它不慌不忙的,只是不断地吐着丝,它的目标是一只正在飞离它的昆虫,可是它却那么耐心认真地结着网,因为它有信心,这只昆虫,总有一天会飞扑着投进它所编织的那张网之中的。
原振侠感到了一股焦躁,他知道,日后不知道会有多少麻烦在等着自己,这些麻烦,一定来自这个超级女巫____俏美绝伦的玛仙。
陶启泉在一旁边却没有看透原振侠和玛仙两人的心意,他道:“是啊,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可以慢慢来。”
原振侠不禁苦笑,巫术王国的女王已经下了决心要俘虏他,看他能反抗多久,或者说,逃亡多久吧!
他吸了一口气:“如果你不吸我的血____”
玛仙道:“你刚才说中了,我的样子只能维持二址四小时,就会变成原形,而且,再也没有什么力量可以改变了。”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其实你如果求我,我会答应你的。”
玛仙格格娇笑了起来:“你真糊涂了,如果你答应,你的血对我一点用处也没有,我要的是一个不愿意给我吸血的人的血。”
原振侠真的有点糊涂,他的思绪一片混乱,在巫术的天地之中,有一些行为,看来一点道理也没有,但是却非十足照做不可,一点也不容许有任何差错,比如说玛仙的情形,同样是一个人的血,可是那个人愿意不愿意,却是极其重要的关键。
这是不是说明了,人在情绪有变化的时候,血液的成分起变化?自然,这种变化可能微弱至极,微弱到任何现有科学仪器都检查不出来,但是却已足以构成在巫术力量上的大不相同?
原振侠这时,自然只好作这样的设想,进一步的情形如何,只怕要留待古托创办的“巫术研究所”去作深入的研究。
原振侠在发怔,怔呆了一会儿,才转过身,向门口走去,他感觉到身后有轻盈的脚步声跟了出来,他才想开口叫玛仙不必跟上来,玛仙已然道:“客人走了,主人礼貌上总要送到门口的。”
原振侠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到了门口,他才发现自己没有驾车来,但在他略一犹豫之际,已经听到玛仙在吩咐司机:“请送原医生走,然后回来接陶叔叔,我和他好久不见了,有些话要说。”
那司机是一个五十左右的中年人,看来是十分忠实可靠的,这时他瞪大了眼睛望着玛仙,神情惊讶莫名,发出“啊啊”的声音:“玛仙小姐,你一直蒙着脸,还以为你脸上有点破相,谁知道,啧啧,你那么美丽,真是,老蒙着脸干什么?”
玛仙只是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原振侠则苦笑了一下,准备上车,在他将在上车的时候,玛仙忽然叫住了他,却又低头,半晌不出声。
原振侠也不催促她____一个那么美丽的少女,叫住了一个异性,却又低着头不在,只是用足尖在地上画着圈子,这种神情,无论如何都是很动人的。
过了一会儿,玛仙才道:“我和达伊安大巫师有协议,要去做他的学生,由他传授有关巫术的一切。”
原振侠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
玛仙抬起头来,明辙的眼睛闪耀着深情:“我有天生的巫术的力量,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原振侠摇头:“我不知道,如果说巫术力量是由人的精神意志所推动的,那么,或许你的脑部结构与众不同,精神意志力特别旺盛之故。”
玛仙口唇震动了一下,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来,显然是她想说什么而未曾说出来,又呆了一呆之后,她才道:“巫术是一种力量,看你怎么运用,不一这是运用在邪恶的。”
原振侠笑了起来:“是,好心的女巫,可是我看不出两个男人为你作出了牺牲,有什么善良的成分!”
玛仙一点也不以为原振侠是讽刺她,反倒神情十分惋惜地摇头:“真可惜,原来你不懂什么叫爱情,我以为你应该懂的。”
这两句听来轻描淡写的话,却正好触及了原振侠感情上的弱点和伤痛处,刹那间,他有血向上涌的感觉,他急急为自己辨解:“他们不是爱你,是受了巫术力量的影响对你迷恋,他们是受害者!”
玛仙笑了一下:“说你不懂,你还真是不懂,爱情当然是迷恋的,而在爱情之中,谁又是得益者呢?你觉得他们是受害者,可是他们心中想些什么你又怎么知道的?”
原振侠知道自己绝不是拙于辞令的人,可是这时,在玛仙轻柔动听的语音之下,他却像是每说一各项话都受制于对方一样。
他只好“哼”的一声:“所以我才急着要赶回去,问问他们!”
玛仙点点头:“让你知道他们的心情也是好的,免得你以为我是一个邪恶的女巫,一到了晚上就变成蝙蝠,到处去吸人的血。”
她在这样说的时候,连挥动手臂,作蝙蝠的飞行之状,看来十分可爱有趣。
原振侠看得又好气又好笑,利手向她一氟:“你的确吸了人的血。”
玛仙的动作十分快,原振侠才伸手向她一指,她陡然张开了口,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已经将原振侠的指尖轻轻咬住。
她的动作极突然,原振侠根本来不及缩回手,可是就算他一时之间缩不回手来,玛仙根本不是用力咬他,而只是轻轻在咬住了他,他是完全可以在被咬住了之后抽回来的。
可是,原振侠在那一霎间,却整个人都僵呆了,他觉得有一股电流似的力量,倏然之间,自他被咬的指尖传了全身,那种感觉,并非令得他僵硬麻木,而是令得他有种难以形容的软洋洋的舒适之感,根本从意念上就一动都不愿动!
他任由玛仙咬着指尖,他向玛仙看去,玛仙的一双妙目之中,蕴含着浓腻得化不开的笑意,在她乌黑的眸子之中,这种笑意,正像水面上的涟漪一样,正在一圈圈向外扩展,扩展向无穷无尽的领域;而在涟漪之下的水,也像是两个极深深极澄澈的水潭一样。
原振侠仿佛自己已经投身在这个深水潭中一样,而当他投身入潭之后,涟漪变成了漩涡,一种有巨大牵引力量的漩涡,把他扯向潭底。
在一开始之际,他还是软洋洋地,一点也不想有什么反抗,然后,在突然之间,他开始挣扎的时候,水潭之中,水花翻腾,水声隆隆,漩涡的力量几乎把他整个的身心一起绞碎。
然而,他却感觉到了自己的挣扎起了作用,他不再向下沉,而且还向上升起来,升出了急速旋转着的水潭,他又看到了那一双动人的妙目,根本没有什么水潭,也没有什么漩涡,他略定了定神,轻轻把手指缩了回来,吁了一口气。
原振侠沉声道:“别玩什么花样了!”
玛仙俏笑了起来:“你以为我会放弃吗?我不会,现在,你的意念力比我强,将来,我会比你强。”
原振侠由衷地、喃喃地道:“放过我吧,我是一个意念力量薄弱的人。”
原振侠自然是对他感情生活上体验有感而发的,但玛仙却不相信似地扬了扬眉。
玛仙一面扬着眉,一面软语相求:“看来我们还有说不完的话,可要我送你一程?”
原振侠硬起心肠道:“不必了,我带给你好运已经够多了,不是我,你根本没有机会见到达伊安大巫师。”
玛仙笑得极迷人:“我又没有说不感谢你,都感激得以身相许了,可是你又不要,那有什么办法。”
原振侠又一次被玛仙的语锋逼得说不出话来,一咬牙,转身走进了车厢,当车门息动关上之际,他听到了玛仙的一阵笑声。
玛仙不是发出幽叹声,而是发出十分轻松的笑声,这更令得原振侠怵然,这表示她十分的信心,不怕她的猎物不到手,她一点也不担忧这一点。
当他惘然在沙发上坐下来的时候,司机的声音传来:“原医生,到哪里?”
原振侠想了一想:“回医院去。”
在回医院的路上,原振侠思绪极乱,自己将要成为猎物的感觉愈浓,他甚至盼望玛仙跟达伊安大巫师去学巫术,最好学上十年八载,那么,在这段时间之中,他至少不必提防什么了。
当他下车,走进医院的建筑物时,就听得院长响亮的声音从院长室传出来:“欠这个年轻人在捣什么鬼?辞职?你才来多久?”
接着,便是桑雅医生的声音:“真对不起,可是我必须辞职,我会推荐更好的整形外科医生给医院。”
原振侠听到这里,忍不住敲了一下门,推门进去,看到院长神情十分恼怒,但桑雅却有一份出奇的平静。
一看到原振侠,桑雅就说:“院长,原医生可以证明我有非辞职不可的理由!”
院长立即向原振侠望来,而且桑雅的神情如此坚决,看来是无可挽回的了,所以他噗了点头:“是,他有非辞职不可的理由。”
院长气恼地挥着手:“去!去!”
桑雅十分有礼:“谢谢院长。”
他说着,向原振侠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一起走了出来,当他们关上门的时候,还听到院长重重拍桌子的声音,原振侠吐了吐舌头,向桑雅望去,桑雅的目光空洞而茫然,一声不出,一直到他们一起走进了原振侠的办公室,他才道:“原,真是巫术的力量,我没有法子得到她,没有法子!”
桑雅的那两句话,语音平淡至极,可是语调之中,那种深切的悲哀,却使人不寒而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