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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刚刚来到紫宸殿外,正好看到苏夜涵从里面走出来,脚步缓慢,却沉重如磐,看着他漠然中带着寒冰初降的脸色,那宫人心中直直叫苦。
涵王殿下鲜少以这般神情待人,却不想就让她遇上了。
饶是如此,皇后娘娘既然命她前来,她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行礼道:“参见涵王殿下。”
苏夜涵淡淡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手示意免礼。
那宫人又道:“皇后娘娘请王爷前往仪秋宫一叙,还请王爷移步。”
话音刚落,苏夜涵冷峻的眉如意料中地微微皱了皱,只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点了点头,道:“走吧。”
虽然他面无表情,心中却忍不住猜测这毓皇后找他所为何事。一直以来,他与毓皇后及苏夜洵一行人都相交甚少,加之他对他们的利益威胁最小,是以根本没什么交情。若非因为衣凰,他与苏夜洵也是……
想到衣凰,苏夜涵的眉角不由自主地为为你蹙起,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这个女人,他当真是有些捉摸不透了。
从一开始他就在怀疑东宫大火,苏夜澄与楼陌均被双双烧死的背后,还有其他隐情。不管怎么说,即便宫中失火,有那么多宫人在,加上苏夜澄与楼陌均身手都算不错,总不至于两人就这么双双葬身于火海。除非还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让他二人心中没有了求生的念头,才会放弃逃走。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不动声色,暗中调查,睿晟帝终是看不过他这么拼命追查真相,只得将真相告知与他——
苏夜澄已经二十八岁,东宫中却只有一位太子妃,而偏偏这位太子妃之所以入主东宫十年而无所出,问题却并不在她身上,而是在于苏夜澄自己。只因他根本不喜欢女人,而有龙阳之好,而那个人,便是自小与他如影随形、至死都不会背叛他的太子幕僚楼陌均。
近二十年来,楼陌均默不作声地守在苏夜澄身边,力图为他解决掉、挡下一切劫难,不仅是因为他对苏夜澄的忠诚,更因为这一份无法说出口、无法摆上台面的感情,以至于到了最后,他紧紧抱着他,一起被大火吞噬。
而让苏夜涵想不到的是,告知睿晟帝这一切的人,竟会是衣凰!
那日在宓秀宫外,楼陌均告知衣凰的惊天秘密便是这件事。
即便楼陌均没有告诉过衣凰,如今这世上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就只剩下岑瑾萱一人,而岑瑾萱出宫之后,就一直待在衣凰的冰凰山庄里。
苏夜涵想不明白,衣凰为何要将这件事告知睿晟帝,而使得睿晟帝勃然怒之,所以他在前往洵王府参加的苏夜洵的生辰宴前,前往东宫,对着苏夜澄说了那么多狠绝的训斥的话语,最终,苏夜澄与楼陌均自觉生无颜面,便放弃了逃生的念头。
她与他二人一向交好,不是么?甚至她曾多次帮助他们,难道这一切都只是假的,都是另有目的的吗?
慕衣凰呵慕衣凰!你究竟在心里藏了多少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你可知,若非你告知父皇这些,大哥与楼陌均也许就不会死?他们不死,六姐也不会伤心至此,自缢而死。
难道,这所有一切的一切,当真都是你在背后操控着么?
大哥的死,六姐的死,都与你有关吗?
拳头紧紧攥在一起,发出“格格”的响声,身后侧的宫人听了,突然只觉心头一阵凌冽寒意袭来,吓得她浑身颤抖。
再悄悄抬头,偷偷去瞄苏夜涵的脸色,却见他面色淡然平静,毫无异样,饭方才的冷怒已然消失不见。
在这宫中,人人都把自己的心思、感情与情绪藏得如此之深,他身为王爷,自然要比其他人藏得更深,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是,看着曾经那般温润儒雅、淡泊随和的涵王殿下也变成如今这样,那宫人心中还是忍不住战栗。这宫中当真是个吃人的地方么?即便你不想这么做,可是却又不得不顺应局势的发展。
好不容易挨到了仪秋宫,宫人领着苏夜涵匆匆入内。
宫外寒风刺骨地冷,这几日雪已经融尽,天气渐渐干冷起来,风吹在人脸上,如刀割一般得疼。
见到毓皇后,苏夜涵行礼道:“儿臣参见母后。”
毓皇后微笑着挥手道:“哪来这么多的礼数?都是自家人,又是大过年的,这些礼数都免了吧。”
苏夜涵虽嘴上应着,该有的礼数却点滴不落,未有丝毫不到之处。毓皇后也没有与他计较的意思,命人赐了座,便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聊得无非都是些家常琐事。
最后,问及苏夜涵年龄已经不小,该是娶妻成家之时,毓皇后的目光有意识地朝着里面的帘幔瞥了一眼。
衣凰站在帘幔后看得清楚,却默不作声。这是毓皇后的主意,衣凰自己也觉得不无道理,有些事情当面当真难以说出口,而她也十分想知道,为何这宫中有那么多人第一次看见她,都会是震惊讶然是神情,便是苏夜洵与苏夜涵这样心思深藏的高手,都掩饰不住。
毓皇后道:“你看你四哥,只比你年长一岁,可是很快就要当爹了,涵儿,你也该赶紧着为自己的事情考虑考虑了。皇上孙儿不多,心里也着急得很,你们这兄弟几个,该想着为皇上分分忧了。”
苏夜涵道:“母后教训的是,儿臣记下了,儿臣定会好好考虑母后的话。”
毓皇后笑了笑,道:“你记下了就好……”
话音未落,突然只听门外一阵哗啦的声音,毓皇后不由把眉一皱,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尔烟快步走了出去,片刻之后领着一名怀抱几只画轴的宫人进来了,道:“启禀娘娘,这丫头刚刚不小心,把东西摔下了。”
毓皇后缓和了脸色道:“本宫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一个小丫头不懂事,就别为难她了。”
那宫人听了,连连叩谢:“多谢皇后娘娘饶恕……”
突然,毓皇后指着其中一只画轴道:“这画轴本宫看着好生熟悉,是什么?”
“是一些搁置在旧屋里的画像,奴婢奉命将这些收拾整理好,送进凌晖堂收起来。”那宫人说着将毓皇后指着的那只取出,交到了尔烟手中,尔烟接过,拿到毓皇后与苏夜涵面前,小心地打开,画轴刚展出一半,苏夜涵的脸色蓦然就变了。
这正是之前毓皇后给衣凰看的那副画像,此时苏夜涵一见,眉峰不由紧紧蹙起。
毓皇后却是没有察觉,只是轻轻一声感叹,道:“本宫道怎么这么熟悉?却原来这是儇妹妹的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