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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红树后面犹豫不决。要跑就只有现在的机会了,但是我不确定在这红湖中除了他是否还有人能带我离开这鬼地方,咬一咬牙:“跑也是死不跑也是死,南歆,拼了!”
远处的玄祈神君似乎已不耐烦,衣袂破空之声骤响,渐向我这里逼近,已到身后了!我闭上眼睛,干脆地转身出去,直接面对朝我面门而来的黛色人影。
我在心里给自己鼓了一把劲,睁开眼睛直直望过去,只见玄祈神君手中的那柄应是名为苍溪的薄剑稳稳地抵着我的咽喉不过一寸,握剑的手苍白却有力,骨节修长,再向上,他正是凌空而下的姿势,黛色衣袂翩飞似一只振翅的鹰,长发如墨倾洒在他身后,又仿佛一幅流淌的名家水墨。薄唇高鼻,桃花目,点漆瞳,眼波流转中,我看到的却是一抔高山上终年不化的冻雪。他的眼中似乎什么也没装下,什么也不在意,这样矛盾的一双眼,他在想些什么,心里会放进什么,一时间我有些晃然。
“你是天宫的人?”玄祈神君望着我皱了皱眉头,手中的剑却是没有松一分。
恍惚只一瞬,我立刻回神。
“我是文昊仙翁的徒弟。”我毫不诧异他一眼看出我的身份,看不出还能是神君吗?我望着他努力端庄地笑了笑,望了一眼喉间的利剑,我缓缓后退一步,妄想给他行一个标准的天宫礼,“见过玄……”。我话还没说完,脚下一个踉跄,顿时脸黑了一层。刚才情势紧急,我没注意到自己是踩在红树露出水面的树根上,一个后退就踩空了,眼看今天就要第四次与湖水亲密接触。
我只能认命地闭上眼,可想象中摔进湖水的冰冷之感没有到来,只感觉有人搂住我大力拉了我一把,我堪堪站稳,睁眼一看,却是玄祈神君帮了我一把,他左手扶着我的腰防止我再摔下去,右手中的剑却丝毫未松,横亘在我的脖子上。
“多谢神君出手相助。”我死死盯着他的左手,道谢的话说的言不由衷,“还请神君……自重。”
“文昊仙翁的徒弟?何以在这样的地方现身?”他的话说的玩味,完全忽略了我的后半句,像是根本没注意到他的手还在我的腰上一样。
“……迷路。”实在不太想说出这么丢脸的原由,“本来我是要去四方山的,谁知一觉醒来竟在这么个鬼地方。”
玄祈神君的神色仍是不信,我见他上下打量我一眼,视线在我腰间的佩剑上停住。“这是……昆吾?”
我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和神武大将军南暮云是什么关系?”
“……先父。”
“你是南将军的女儿?”玄祈神君右手的剑缓缓松了下来,“神武将军之师文昊仙翁念其女孤苦无依,收入门下,竭心抚育。你叫……南歆?”眼中戒备之色渐消。
“是,我是叫南歆。但是竭心抚育什么的……”我翻了个白眼,“这事虽然是我有错在先,可要不是他,我哪里能碰上这倒霉事儿。”
玄祈神君闻言挑了挑眉毛。
我见气氛缓和,心下好歹松了一口气,偷偷摸摸挣扎了一下,没成功。
“你先放开我。”我只好光明正大去掰他揽在我腰上的手,没掰动,只好瞪着眼睛望他。
“你说的?那我放手了。”玄祈神君漫不经心回了我一句,然后一下松开左手。
本来靠着他站得极稳的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一下重心不稳,喜闻乐见地噗通一声掉下了水。
我在湖中被呛了好几口冷水才浮上来,只见玄祈神君好整以暇地蹲在树根上看着我,我顿时出离愤怒了。
“你!”我指着他抖抖索索说不出话来,“你混蛋!”
“是你让我放手的啊。”他瞧着我一脸无辜。
“那你也不能突然放手啊!你明知道我会摔下去!”
“我怎么知道你这么靠着我。其实你嘴上说着放手心里头盼望着我别放呢吧?唉,如今天界真是越来越世风日下了。”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神君!你这样也能当神君吗!”我好歹也是一位神女,被他这样戏耍登时气急了,一时间竟不知该拿什么话来反驳于他。
“据说神武将军之妻涵夫人风华绝代,温柔端庄,当年嫁与你父亲时不知多少神君碎了心肠。你么……”他故意拖长了个音,将我上下打量了一通,“容貌继承得差强人意,这性子,也真有够差的。”说罢还甚是惋惜地摇了摇头。
我觉得我额头上青筋突突跳个不停,其实我平时不是个容易动气的性子,但今日连番遭遇实在令我有些心浮气躁,此时愤怒的我已经完全忘记了要靠他出红湖这事,只满心想着要报复他一把。然后,然后我就趁他一时不慎,伸手使大力拽着他的衣角把他也拽进了湖里。
水花溅起老高,玄祈神君同我一般,挣扎了几下才浮上来,我一时得逞,心中觉得畅快,望着他的狼狈模样只想纵声大笑一番。
他落水得突然,一时竟有些茫然,大概没想到我居然这么胆大,等他明白过来,恼怒之色渐渐满溢,双眼虽不见情绪却似覆了层薄冰。
我一时有些怕了,万一他一时气急了打我怎么办,我一定打不过他的啊,就立马双手抱头闭着眼睛朝他吼:“你刚把剑对着我还害我跌下水,我就报复你这么一回!咱们扯平了!你别打我啊,你敢打我我就敢告发你和叶北湮的□□!”
吼罢半晌不见回应,我便偷偷睁开眼睛去瞧他的表情,只见他似乎是愣住了,正一脸古怪地望着我。
有戏!我暗暗给自己鼓劲,一鼓作气道:“神君,我也不是有意想撞见的,我好歹也是神女,你将我灭口了对天宫不好交代。这样好不好,你带我出去,然后我就会完全忘掉我瞧见的事儿,绝对不会和任何一个人提!”
我见他半晌没有动静,想他是不是太震惊于我的洞察力,有点小得意,接着补充道:“当然了,你要是和叶北湮遇到了什么困难没人说,可以来找我探讨探讨。我好歹看了月老这么多话本子,也能为你们谋划谋划。”
“□□?”他终于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
“不,不,我当然知道不是什么□□,你们俩的情况,我懂的!”我努力朝他露出一个我理解我明白的表情,盼着他能好过点儿,毕竟这样的事突然被外人知晓,他的心中一定充满了震惊与尴尬。
“我与他并不是……”
“我很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你不用不好意思,我不会看不起你们的。你不必说了。”我怕他情急之下说出什么否认的话来倒是给这条情路平添一笔障碍,只能赶忙阻止他,“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说,我能体会得。”
“……算了。”我见他似乎是很头疼地捏了捏额角,“先上去再说。”
好一番挣扎过后,我们终于蹲在红树桩子上开始商量出去的方法。
“神君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自然。”
“这么厉害?不会是诳我的罢?”我狐疑道。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送了我一记眼刀,我自觉地闭上嘴巴。好吧,一起商量出去的方法变成我央求玄祈神君带我出去。
“神君你会带我出去的吧?”我小心翼翼道。
“我为何要带你出去?”
“……”我噎住了,半晌,道,“因为你是英明神武的玄祈神君啊!天界谁人不知你救死扶伤扶危济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闭嘴。”
“哦。”
于是玄祈神君开始专心致志地画法阵——在方才被他砍了的红树桩子上。我使劲忍住了对此发表意见的欲望,自个儿去一旁待着了。
一炷香后,我瞟了他一眼,还在画法阵。
又一炷香过后,我又瞟了一眼,还在画法阵。
我终于忍不住提问:“你的术法是不是没有叶北湮好啊,我看他刚才咻的一下的消失了,你到现在还在施术……”
我觉得玄祈神君的脸色明显黑了黑:“你没觉得这里有限制仙术的禁法?”
“有啊,可是叶北湮不也是……”我瞧着他的神色不敢说下去了。
“叶北湮是魔界之人,此地对他没甚么妨碍。”
“哦。”
“还有,你一直在打断我施术。”
“……”我彻底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