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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错也得错着来,大兵凶狠狠地恶声问:“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我的水平还没有低级到去用暴力解决问题。”蔡中兴把苹果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端着,放到了蔡青的膝上,给老人擦了擦口水,然后喂了一块,那老头有点惊恐地看着大兵。
“给个面子,不要吓着老人好吗?”蔡中兴起身,客气地提醒了大兵一句,然后背着手出门,对大兵道着:“跟我来,我想你肯定会找我的,只是没想到你来的比我预料的要晚,坦白说,我还是很欣赏你的能力的,不声不响就把田晓萍给藏起来了,还拿了公司网银账户的密钥……尔后又袭击王总的人,呵呵,不简单啊,怎么觉得你倒比失忆前更厉害了。”
蔡中兴刷卡开门,进了房间,像朋友一样邀着大兵进去,寥寥几句勾勒着大兵干的事,让大兵有点羞到无地自容,其实他是试图激怒这个人物、搅乱的他的计划的,却不料像小孩子恶作剧被大人窥到一样,实在是提不上台面来。
“我以前很厉害吗?为什么我自己都觉得不和谐。”大兵戒备着进了房间,却发现他多疑了,根本就没人,唯一的可能是,知道保镖被袭击,蔡中兴干脆把保镖全撤了。
“不厉害我都看不上,拳击、巴西柔术双项专长,我们保镖顶多和你旗鼓相当;口才、长相,又是一流的,你没发现你的女人缘特别好吗?其实你这样的人放什么位置都不太差了,事实证明我并没有看错了,你在彭州干得很不错。”蔡中兴笑着坐下来了。
大兵皱着眉头道:“我特么根本就没什么都没干,我记得的,就是怎么花钱、怎么消费,还有和女人上床。”
“对呀,那就什么都干了。”蔡中兴道,解释着:“有钱人这个圈子里,还不就是吃喝嫖赌那一套,玩得越好的,追随者就会越多……你呢,成功地在彭州树了一个标杆,让很多人都成你的忠实拥泵了。”
对呀,只要你煞有介事,就有人把你奉作神明,而自己可不是煞有介事,是确有其事,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挥金如土、依红偎翠,谁特么不羡慕这种生活啊,只要稍加引导,还怕没人跟在你屁股后取经?大兵蓦地省悟道这位老板的高明之处了,其实派他就是来彭州吃喝嫖赌给别人作榜样来了。
“这是个骗局……一定是的。”大兵直视着这位,不管他用什么眼光,眼前这位发福的,身材高肥的蔡老板,都没有丝毫的怯意,那怕面对的是个可能袭击他的脑残人士。
“呵呵,没人说不是啊。”蔡中兴笑了,一点也没有据理力争的意思,反而绕着道:“全国的货币发行量十年间增加了一百倍,某种程度上讲,其实就是个骗局;闻名全国的经济教授狼咸平,自己都身陷集资丑闻,某种程度上,就是个骗子而已……你现在可以打开电视看一下,一定是社会和谐、四海升平;也可以打开网络看一下新闻,一定股市重大利好消息,一定有经济重大举措,一定有房市上涨消息,事实真的想宣传的这样吗?……呵呵,这取决于你从那个角度去看某件事物了,也许都想往好处走,于是有时候使用的方式方法,流于下作而已。”
对呀,失忆的大兵三观瞬间被颠覆了,好像就特么这么回事啊,遍地山寨的互坑年代,谁好意思要求别人诚信似的?何况自己并不咋地,也许还不如面前这个人,最起码刚才照顾老人那场景,就让大兵对此人去掉了一半的恶感。
“咱们不会有好下场的。”大兵气势萎了,如是道,不知不觉中,已经视对方为同路了。
“咱们”,这个词让蔡中兴笑了笑,点点头道:“没错,坏人可能没有好下场,但好人是肯定没有好下场,对于这一点,你流落到民工队伍里,一定有切身体会了吧?”
蔡中兴纹丝不动,双目如隼,那双利眼像能看到大兵的心里,大兵在这一刻微微动容了,流落街头的日子,恰不是他体会人间寒冷的日子,他慢慢地笑了,笑着道:“你错了,那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时间,不用夜夜失眠,不用心惊胆战,不用他妈的看到警察心里就抽紧。”
“是吗?那你愿意再回到民工队伍里喽?重新体会一次那种高尚的贫穷?”蔡中兴不屑道。
这个反问恰中要害,大兵语结了,那是一个被鄙视、被遗忘、被所有人嫌弃的群体,没有任何地位和价值,就像卢刚说的,被人追得像条狗,难得站直腰当回人?而同样恰恰相反的是,在鑫众却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一切,钱、女人、尊敬……那种高高在上的地位,那牺牲再多也会让大多数人去换取。
大兵在犹豫,在彷徨,在挥汗如雨和挥金如土间摇摆,在莺莺燕燕和唾弃白眼中摇摆,他此时才发现,心里的天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倾斜了,竟然对这些不属于自己的生活,凭生出这么多的留恋。
“知道我为什么很喜欢你,也很重用你吗?因为在你身上,看到了我过去的影子……我没上过几天学,十五岁就缀学,连个招工的机会都没摊上,只能在津门火车站卖馄饨,和你一样,其实我现在挺怀念那段艰难日子,心安理得地数着浸着汗的小钱,不用操心这些烂事……可是。回得去吗?每一个成功人士背后……不一定非要有一位伟大的女人,但肯定会有一段不光彩的历史,只要倒台,那些不光彩的历史会来一次秋后算账,你连想做回普通人的机会都不会有。”
蔡中兴说着,正色看着大兵,像在给大兵的犹豫和摇摆加着砝码,他总结道:“这个机会我没有,你也没有。”
肯定没有,变相发售原始股,财务造假、非法经营,这些污七八糟的事究竟干了多少,大兵那怕想不起来,也知道少不了,这个念头的袭来让他颓丧了,刚刚蓄起来气势慢慢地在消失。
“好吧,我就在这儿,你准备怎么解决?快意恩仇?一刀了断?哦,你记心不好,是不是忘了带凶器?”蔡中兴提醒着大兵,桌子上一把手掌长的水果刀。
辛辛苦苦想了一夜,忙了一天,却什么也没有得到,此时蔡总的大方,有点让大兵羞到无地自容,他咬牙切齿道着:“你肯定会走,留下我们背这个黑锅。”
“当然会,这也是选你的原因,跑路,对你有困难吗?”蔡中兴问。
咦?好像困难不大,大兵想想自己的身手,猛地省悟,恐怕是为迎接这一天而煅练的,对了,那些对付跟踪的手段,那些判断危险的直觉,似乎都和这个有关。
“那究竟是谁袭击的我?我记得,是你通过田晓萍通知我到高速路口的……然后,发生了什么?”大兵道,那股子愤怒又隐隐升起来了。
“其实那是你我之间的最后一个交易,是你提出的,要走……做最后一件事,然后我付你一千万,你远走高飞。”蔡中兴道。
“什么事?”大兵屏息静气,在找着可能回来的记忆。
“销毁…凭证。”蔡中兴声音极低、极低。
脑子里轰然一声,像平地惊雷……不,是隆隆的卡车声音,是他在暗夜里领着路,领着这辆重卡去什么地方,大兵一下子抱着头,使劲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没错,最核心的一件事,是他经手的。他一步踏上去,双手揪着蔡中兴,恶狠狠地道着:“当然是凭证,等着我销毁,再把我灭口对吗?以为我想不起来,是吗?”
养尊处优的蔡中兴身架子魁梧,不过也就一个架子而已,身肥体虚的,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被大兵揪着衣服勒得喘不上气来,不过他的眼神很镇定,那怕是这口气快憋过去了,依然没有求饶的意思,大兵可不是真想起了,到这份上,他一下子放开人了,无计可施了。
蔡总……又多了一层看法,这位昔日上司,可比那些拿钱办事的保镖骨头硬多了。
他咳了一声,揉揉被勒痛的地方,淡淡地告诉大兵:“好吧,我这样回答你这个问题。我简单说不是,你肯定不相信,那就假设是我……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趁你脑子不清的时候再补一刀不更好?难道我不怕你想起来报复?难道我是脑残了,再花上百把十万把你接回来,放这么一个定时炸弹在公司里?……呵呵,你今天干得不错,是想逼我现形,然后对付你,那样就自露马脚了对吧?”
淡淡一句,直指大兵的内心,大兵抿着嘴,无语了。
对付这个人,简直就像厕所里吃大餐,张嘴不行,下手也不行,还就干看没治了。
“我从来不用暴力解决问题,那样有点太低智商了,要学会怎么用脑子,而不是用拳脚。你这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将来迟早要吃亏的……在我们认识之前你的背景就很复杂,看样你暂且还没有解决方式,那这些都暂且搁过一边怎么样?想听我提出的解决方式吗?”蔡中兴问。
大兵凝视了良久,意外地这个蔡骗子眼中,是那么真诚的眼光,他现在明白为什么这个人是他的噩梦,因为无论用脑子还是用拳脚的方式,他都无从解决这个人。
于是他颓然点点头,蔡中兴得到了肯定,起身,走到门口,在房间的保险柜里拿出来了一样东西,一个精致的手包,然后回到沙发上,把包打开,一摞蓝本,几块深色的石头,在灯光下闪着诡异的光芒,让大兵的眼睛一亮,居然认出这东西来了。
原石,钻石原石,未切割的原石。
“按照我们事前交易的约定,这是给你办好的护照,英法日加美五本,你去哪儿自己选择;六块原石,如果要正常卖出,肯定不止一千万……交易方式很简单,据财务估算,彭州这个二级公司幅射下去了十一个经销、分公司,此次回款应该在四个亿以上,你继续做你的总经理,等这笔钱到账再走怎么样?非常时期,我不想出任何乱子。”蔡中兴提议道。
“警察一直在盯着,也许楼下就有便衣。”大兵道,这钱特么的不好拿。
“没警察盯着,那就不叫富贵险中求了……要是容易,机会就轮不到你了,我想时间不会超过一周,其实很短,而你的身手和警觉,足够应付几个还投鼠忌器的便衣,你说呢?”蔡中兴问。
从敌对到合作,不过一瞬间的功夫,蔡中兴转换的行云流水,已经反客为主了,大兵痴痴地盯着桌上的东西,眼睛闪着贪婪的光芒,这是额外的报酬,就公司账上的钱不好转走,面前的,可是唾手可得。
“其实你今天试过了,有没有你,它会照常运作,汹涌而来的游资,没有谁挡得住……顾总,该做决定了。”蔡中兴淡淡地提醒了一句,看了看表,今晚的应酬恐怕会安排得很紧。
此时思忖方定的大兵似乎已经有点决定,他一言不发看了看护照,是自己的名字和照片,装好,连着价值千万的原石收起,夹在掖下,起身就走,几步之外突然回头,蔡中兴笑眯眯地看着他,根本没有怀疑他的决定,大兵看得清了,不客气地道了句:“我随时会走,陪葬的会很多,我可不想成为其中之一。”
“当然,坐庄的一定要选在高位出逃,否则早了,亏得你将来会后悔。”
蔡中兴笑着道,不知道是在讲股票,还是在讲骗局,大兵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开门走了。
走了,好久都没有声音,蔡中兴的脸上,慢慢地浮着一层似笑非笑、似怨非怨、似怒又非怒的表情,其实他心里更复杂,最难对付的就是这个脑残,那怕他做了这种选择,依旧让蔡中兴心神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