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意外(十四)

孟无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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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泽郡。

    当刘泠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艘官船上的人是方南浔他们的时候已经是五天以后了。

    在这五天里,他们乔装改扮打探到了不少信息。

    比如,猛涨的不止是过税还有摊位税和通航税。富商们被折磨了近半个月时间了也不敢说什么。

    下船第四天的时候,白袅和欲晓在酒楼周边的小摊位前先广汽,一方面是欲晓想要帮白袅散散心缓解一下压力,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探查消息。

    这里的摊位接近北泽港,大多是一些金银玉器珠宝首饰和时兴的果蔬。在这些地方做生意的商人看上去也都十分圆滑。似笑非笑的招揽着来往的客人们。

    “这港口繁华程度堪比清风里了!”白袅一边看一边说。顺便寻找合适的能够打探消息的目标。

    欲晓也说:“对啊!北泽不愧是方都最繁华的港口啊!”

    在这些摊位中有个鬓发花白的老婆婆十分显眼。与周边肥头大耳满脸算计的商人相比这个老婆婆显眼的不止是长相,还有她卖的东西——几只手工编织的小竹篓。甚至仔细看能看见竹篓某些交接地方的竹片上还有点点的血迹。而那个老婆婆的手上也有被划出的小口。

    白袅瞬间提高警惕,能在这种地方以这样的形象出现的人绝非善类。不待她提醒欲晓,欲晓就已经走了过去。

    “老婆婆,您这竹篓怎么卖啊?”欲晓轻声问。

    “我这也不敢卖几个钱……两位姑娘您看着给吧……”那老婆婆几乎用近似祈求的语气说道。

    白袅打量着这个“弱小”的老婆婆:“两位姑娘?”

    “姑娘可能不知道,在这种地方讨生活恨不得长三头六臂……我失了眼睛,若听觉再不如别人当如何在这里立足啊……”那老婆婆说的恳切,似乎三言两语就能道尽自己一生的凄苦。

    “玉颜,失去视觉的人听力见长的例子在医书上是有记载的。若加以练习是可以听声辨位的。”欲晓抬起头帮着那个老婆婆说话。

    白袅无意辨别,依旧保持警惕。“好吧好吧。你说得对。”

    “对了,婆婆。您怎么自己在这里摆摊啊,您的子女呢?”欲晓一边挑着竹篓一边问。

    “我两个儿子在外经商,每天跟着商船跑。就只有我自己和我老头子在家呢,我老头子啊……他身体不好……我这也是不得已才出来抛头露面啊……”那老婆婆情到深处忍不住留下了眼泪。

    欲晓满脸同情:“我买这几个……给您钱……”她将一锭银子放到了老婆婆手上。

    那老婆婆感觉到手里沉甸甸的,练声推辞:“姑娘,这可使不得……”

    “您拿着吧,也帮不上您什么忙……”

    “姑娘,不若你和你朋友一起到我家去坐坐……”

    白袅刚要开口提醒,欲晓就给出了回答:“这就不必了。我们还有事,改日再去吧。”

    “好。姑娘你们好人有好报!好人有好报!”

    白袅和欲晓往前走了没两步,就看见几个士兵向着那个老婆婆的方向走去。

    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士兵粗鲁的声音:“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在这里摆摊,不要在这里摆摊!你怎么又来了!”

    “官爷……官爷您行行好……”老婆婆跪地哀求。

    那士兵几脚踢翻了老婆婆的摊子:“拿着你的东西快走!别在这平白的占着地方!”

    白袅毫无波澜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是因为她练就了铁石心肠而是这事儿是在可疑。那老婆婆刚刚以最软弱的形象出现博得了她们的同情,当她们提出拒绝去那老婆婆家里的时候那老婆婆脸上有很明显的一闪而过的表情。就在她们要走的时候又好巧不巧的出现了几个士兵来赶那老婆婆走。官兵与贫妇、强势与弱小、不屑与求饶……周围的人已经开始有了反应,但只不过都是窃窃私语,没人敢上前去。好像,这出戏就是演给她们两个看的,好像所有人都在等着她们两个人出手相救。

    “官爷,先住手!”

    此时,欲晓的这句话正合所有人的意。既及时制止了这场闹剧又不用自己出手。

    “别过去!”白袅拉住欲晓,在她耳边提醒道。

    “没事,我就去看看!”欲晓执意要过去。

    “你信我!别过去。”白袅死死的拉住欲晓。

    欲晓像是着了魔一样不顾劝阻的非要过去,任凭白袅怎么拉都拉不住。

    就在欲晓挣脱白袅手的那一刻,白袅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欲晓眼睛里发出的求救信号。

    白袅也顾不得什么,直接向着欲晓追了过去。

    “哪儿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多管什么闲事?”那个士兵一脸不屑。

    “和我比起来,你才是个无名小卒!我要是你就在事情没有闹大之前息事宁人!”欲晓不卑不亢。

    那士兵被挑衅,有些生气,挥着手里的鞭子就向着欲晓过来:“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你确定你敢伤我吗!”

    欲晓镇定的样子倒让那个士兵有些心虚。

    旁边的士兵也觉得欲晓应该不是个平常人,赶紧劝那个士兵:“看她的样子应该身份不凡……万一她真是个大官儿,知道了我们私自提高了税收……怕是不好收场……”

    “以后别到这儿来摆摊子了,不然我见一次掀一次,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说罢,那个士兵朝着地上的老婆婆啐了一口,然后斜楞了欲晓一眼离开了。

    白袅全程紧紧的拉住欲晓,生怕她在跟刚才一样不受控制。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现在姑娘愿意去我家坐坐了吗?”那老婆婆可怜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得意。

    “好。”

    白袅抓着欲晓的胳膊越来越用力,她好像要把欲晓捏醒。

    “这位姑娘,我知道您对我有意见,但是你看这位姑娘都说想去了……您……”

    “我也去。”白袅礼貌的笑笑。

    “那就好,那就好……”那老婆婆说着转身收拾东西。

    白袅将自己的上艺阁腰牌摆到了旁边一个卖玉器的小摊子上。腰牌和那些玉器看上去没什么差别,混乱之下也没人注意。

    白袅边走边记路,但是有些吃力。她深知自己这么多年只是个副将的原因——她不认路!现在她只希望自己可以能多记一点儿是一点。

    最开始走的一条路是依河而建的大路,路上有很多摊位。其中以卖玉石的为主。向右拐了个弯摊位变成了芦苇荡,最开始是只有左边是芦苇荡。后来两边都是……现在,现在她们身在一大片芦苇之中,前后左右全是芦苇。

    那老婆婆拉着欲晓,甚至比白袅来的还要用力。

    白袅故意找了个话题:“婆婆,你家离北泽港有些远啊!你每天怎么来啊?”

    “天不亮就起了,得早点儿来……”老婆婆似是而非的回答。

    ……

    白袅越走越记不住路,她目光瞟向路边的芦苇想要折断一些:“这芦苇长的真好啊!”

    “嗯,是!”

    说话间,一棵高高的芦苇已经被折断。那老婆婆顺手就给白袅揪了下来。

    “长得好你就拿着玩儿吧,这儿没人管。”

    “嗯?”

    那老婆婆丝毫不慌,河边的芦苇被折断或者说是被揪下来几棵又有谁会注意呢?她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警告白袅不要再有什么其他的小动作罢了。

    看欲晓的样子应该是被什么药物给迷住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解。白袅记得曾经在南游的时候自己中了迷药之后是被赵副将泼醒的,也不知道这个方法对欲晓中的药管不管用。

    白袅正好用芦苇顶端的绒毛去沾了沾河里的水,然后有意无意的向着欲晓的身上弹去。几次之后欲晓看上去清醒了些,正在白袅窃喜的时候那老婆婆转过身来:“姑娘,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中了我这迷药的人一个时辰内都不会有自己的意识,只能听我的话,知道吗?”

    白袅见那老婆婆一点儿都不装了干脆也开门见山:“你是谁?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到了你就知道了!”

    白袅刚要带着欲晓走,突然被身后传来的一股力气打晕。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关在了不知道是哪里的屋子里。她醒来之后只觉得后颈生疼,看了看周围,这里有好多和她这个年纪的女子,还有一些孩子。

    “你醒了。”欲晓在她身边说。

    “这是在哪儿?”白袅摸了摸后颈。

    “不知道。”

    “你怎么样?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你刚才不跟我来就好了!”欲晓有些自责。

    “我听那那老婆婆说中了她下的药一个时辰都会失去自我意识,你现在好了吗?”

    “嗯。”

    “那就行。”

    白袅站起来沿着被钉死的窗户往外看。

    一个看上去十分忠厚朴实的中年男人正拿着一根拐杖坐在院子里,他旁边是一张方桌,桌子上放着一只破碗。这男人没了左腿,她身边站着的是那个老婆婆。他们的对面是一群衣衫褴褛的看上去五六岁的孩子。

    “你的!”那男子用着近乎威胁的语气说。

    他对面的小男孩在怀里掏出几枚铜板放入碗里。走到另一边站着。

    其他小孩儿听到这句话之后也会重复这个流程,站成一排。

    “你的!”

    一个小男孩哆哆嗦嗦的拿出一枚铜板放进去。

    老婆婆走过去扇了那个男孩一巴掌:“就这么多?剩下的让你私吞了吧!”

    小男孩赶紧求饶:“不是…真的只有这些…”

    “你过来!到这里来!”那男人接着用那种不可违逆的语气说。

    小男孩十分害怕的过去。

    男人拿起拐杖向着男孩儿打了过去。

    小男孩想躲,但是被老婆婆拉着。

    “真是晦气的东西!就这么点儿还敢躲?”这老婆婆的样子和在港口的那个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小男孩已经被打的站不起来了,那老婆婆也松开了手。

    “行了,打两下得了。过两天买主就来了,有伤买不上好价钱!”

    “行了,滚吧。”

    得到了男人的允许之后小男孩才敢走过去,和其他人站成一排。

    “今天带来的那两个看上去像是有钱的主儿,我们不会有事儿吧!”老婆婆有些担心。

    “怕什么!我们干这个买卖可是郡公默许的确。不然他那高价税收找谁要啊!”男人满不在乎。

    “也是。避免夜长梦多还是赶紧出手吧!”

    “嗯!”

    白袅和欲晓无比清楚他们话里“有钱的主儿”说的是她俩。

    目前院子里就两个人,可是白袅知道打昏自己的那个人绝对不会是院子里这个男人。在不知道旁边的屋子里的情况下还是不好突围的。反正也没法走,白袅干脆坐下来仔细复盘经过的路,和这一路上听到的话。路这一条实在是走不通了,她现在一点儿都记不得了。话这里倒是有突破口了!那个男人说他们做这些事儿是郡公默许的,并且通过做这些事儿给郡公缴纳了高额税收。但是她们来北泽达目的就是为了查北泽税收过少的问题。那么,这些税收都到了谁的手里?还有就是皇城法律明令禁止不许人口买卖,他们为什么能够得到北泽郡公的默许?那老婆婆能够在北泽港这么光明正大的拐人,还能够让低级士兵陪她演戏,靠的又是谁……顺着一些事情慢慢往上溯源最后似乎都能够得到一个答案——刘泠!

    天渐渐黑了起来,饭菜已经上桌多时。但是迟迟不见白袅和欲晓的身影。

    “已经摆好了饭菜怎么不吃啊?”方南浔刚刚回来就看见等在桌边的他们。

    “老四和欲晓姑娘还没回来。”楚玉成回答。

    “还没回来?”

    “对!中午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谭乡补充说。

    独孤欧阳在旁边一言不发,满脸担忧:“我有点儿不放心,我还是出去找一找吧!”

    “我也去!”方南浔接着说。

    谭乡也接着说:“我和你们一起去,我知道她们两个去了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