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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菲
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的学校。
回去就睡觉。一直睡到头晕脑涨才起来,眼前是小丹的一张特大号的脸。
“你干什么啊?”我把她推开。
“我听说点事儿。”
我坐起来:“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我想去上厕所,小丹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好兄弟,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我觉得她说的话跟我犯的官司好像不是一回事儿,但知道她当然是好意,心中有很温暖的感觉。
我小心地蹲在厕所里抽烟,听见外面水房有人说话。
“听说了吗?法语系的那个女生,皮皮的,学习还挺好的那个。”
是说我吧,我咧嘴笑了一下,等待下文。
“当过小姐,还被人包养。”
“啊,听说了。听说,还堕过两次胎。”
离谱了。
“没见怎么有钱啊。穿得也一般。”
“嗨,养了小白脸呗。钱啊,怎么赚的,怎么花出去。”
挺好,五集电视剧。
我叹了口气,现在恐怕是臭名昭著了,可是,再想一想,又能怎么样?我无非是要在这座学校这个城市里待上个一年,然后我换个地方生活,谁也不认识我。
重新来过。
我不会因为这突然的打击有什么心理阴影,这点事情还不足以击溃我。我知道有人恨我,有人陷害我,这很好,我因此更要善待自己,否则亲者痛,仇者快,得不偿失。
不过,让我的心隐隐作痛的是程家阳。
他待我那么好。
可是,我们分开是迟早的事,迟不如早,长痛不如短痛。
我抽完了烟,在嘴里放了一块香口胶,洗洗手。
波波挎着一个篮子进来:“你在这啊,走走,一起洗澡去。”
她们恐怕是怕我自杀吧,我心里笑笑。算了,好姐妹的好意,我暂且受用不却。
“好啊,一起去。互相搓背,还省钱。”
我先脱了衣服进了浴室,正是周末,洗澡的女生很多,大约三个人挤在一个喷头下吧。
我进去就知道有人打量我。
我学习好没人知道,我长得不错在外语学院却不算出众,我毛笔字写得很好,法语系的喜报全是我写的也没有人知道,可是,我的丑闻,让我在短时间内成为学校的知名人物。
脱了衣服也认得你!
真是恐怖。
我挨近一个靠着蒸汽浴房的喷头,下面的两个女生看到是我,往旁边靠了靠。觉得我脏?
居然有这样的好事?
我看着她们,继续靠近。这两个人终于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洗澡用具,神色做作地去跟别人挤喷头,也没有人再斗胆跟我共用一个。
波波这个时候进来,我看见她,招招手:“过来,过来,这边。”
“真厉害,咱俩用一个,来,乔菲,亲一个。”波波过来,就亲我额头一记。
“一个个道貌岸然的装作是修女,实际上一肚子的坏水儿。”后来,波波跟我聊天的时候说。我们买了汉堡、薯条、羊肉串、啤酒,坐在立交桥上:“看到别人倒霉,自己心里窃喜,哼,有几个是好人?”
我看着立交桥下面的车水马龙,由近及远的万家灯火,心里暗暗地想,这个城市里流动着大量的金钱和财富,有着最光鲜靓丽的外壳,可是,金流涌动下是难测的社会与人生,我自己,是颗坚硬渺小的尘埃。
程家阳
我坐在办公室里发呆,好像还没有弄清楚我跟菲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就这样分手了吗?
在一起的时候那么快活,分开了也这么利索。
她的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她说,我会找到一个好女孩,她会有一个适合她的男人。就是说,祝福我走我的阳关道,她要过她的独木桥。
分手的最佳誓言。
那天,我的眼泪不像话,我觉得自己失去了控制,一个大男人,哭成那个样子。
我记得当时,心里是非常害怕的。
在我跟她在一起之后,生活里有那么多的变化,我有了跟之前不同的人生,而如今被打回原型。
不过,因为情感的挫折而反常、颓废,甚至自虐,已经不是我这个年龄能做出来的事情。我觉得,是成年人了,总有事要做,有路要赶,有人生要继续,只是,我的心,一层一层地冷淡下去。
过了一个星期,我被派到大亚湾,为一个法兰西科学院院士做翻译。
院士一行极受重视,大亚湾本身又是中法民用核技术合作的示范窗口,有新闻小组与我们同行。我于是又见到文小华。
我们在一起工作了三天,合作还算愉快。
文小华工作起来,作风干练潇洒,又有足够的能力和威信影响团队,绝对是当领导的苗子。没过多久,短短三天,我心安理得地充当了她的部下。
在这三天中,我们除了工作没有任何别的方面的交谈。
送走院士的那天,看到飞机上了天,她终于吁口气,对我说:“上次求你帮忙翻译材料,还没有谢你。”
“小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我说。
我最不善应酬,用中文就不会说讨人喜欢的话。
我想离开这里,尽快回去,谁知道,我们的飞机被大雨阻隔,只能推迟到第二天。
亚热带的天气,下雨都下得闷热,我在宾馆的房间里上网,又遇到“我就不信注册不上”。
又跟他打了几局台球,互有胜负。
夜深了,我们聊了几句。
“你好像好点了。”
“不然怎么办?”
“时间和工作是良药。”
“应该没错,不过我希望药劲再大点。”
“哈哈。”
这位网友很快下线了,我自己站在窗户旁,发现雨停了。
有人敲我的房门。
我犹豫很久才去开门。
是文小华,换下了职业套装,穿着件暗红色碎花的裙子,头发披下来,挺好看的一个人。
“我饿了。”她说。
“叫服务员啊。”
“你之前来过惠州没?”
“没有。”
“我们去吃大排档吧。”
一时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我只好同意。
雨后的城市里,飘着味道咸咸的空气,夜空被洗刷干净,可见满天星斗。
我开着工作车,在文小华的指挥下,来到灯火通明的小吃街。
我们要了逆糍、艾角和白灼的小海鲜,文小华的胃口很好,蘸着米醋,吃了许多。我喝了一点啤酒。
“你不是也没有吃晚饭吗?”她问我。
“不饿。”
她放下筷子,用餐巾印印嘴唇:“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个挺情绪化的人,程家阳。”
“哦?”我看着她。
“我每次见到你,都是不一样的情绪。高兴的时候挺高兴,不高兴的时候,连句话都不愿意说。你知不知道,咱们来这的路上,你一句话都没跟我说。”
我笑了一下:“对不起啊,没注意。”
她也笑了,看着我,没再说些什么。
吃完宵夜,我们开车回宾馆。我送她回房间,道晚安,又自己回去,洗了澡,躺在窗上,听见窗外的潮汐声。于是我又想起乔菲,是不是有些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