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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雨柔陪白舒在太虚之中走了走,似乎是看出了白舒的不开心,萧雨柔出奇的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安安静静的跟在白舒身侧。
不知不觉,二人就走到了万里荷花塘附近,萧雨柔忽然问白舒道:“明天你可有空。”
萧雨柔的眸子轻眨着,目中有让人看的分明的期待,宛若琉璃一般清澈。
白舒不忍心辜负这份期待,便回道:“嗯,我有空。”
萧雨柔忽的垂目看了看脚尖道:“那明天我带你下山去玩儿吧。”
白舒依旧道好。
萧雨柔望了一眼远处的荷花,对白舒道:“那我先去找罗师姐了,就不打扰你了。”
白舒的情绪一直埋在心底,却不想萧雨柔也能想到这点。
白舒点了点头,目送萧雨柔如同一只彩蝶一般,翩翩飞舞着离开,他站在原地笑笑,转身向太虚后山深处走去。
白舒不是俗人,也不想祭拜凌问儿,他只是单纯的思念那个善良温柔的女人了。
这种思念在清明这个节气中,更加细碎。
白舒漫步在山野间走着,却不经意的走到了太虚灵堂的院子前面。
天很蓝,云压得很低,那院落在云影之下,处处分明,周围安静的吓人,只有白舒一个人的脚步声。
白舒越过门口那几朵野花,进了院子,院子里面是干干净净,块块分明的白色石板,灵堂的屋门开着,里面幽暗深邃,让人无法看清屋内的情景。
历代对太虚有着极大贡献,或者是天资卓绝的弟子,在死后,灵位都安放在这里。
白舒没有多想,轻着步子走了进去,似乎是怕打扰到前人的安宁。
屋内没有灯火,供桌上是数座灵位,那些名字白舒都没听说过,但白舒相信,曾经这些名字的主人肯定都是名动一时的人物,但此刻,他们都安安静静的躺在这里,身上已经盖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没有人会提起他们,甚至也没有人会来看望他们。
白舒轻叹了口气,却意外的发现了一块一尘不染的灵位牌。
上面写着“太虚观少观主白访云之位”右下角还有一行小字“攴隅年正月二十一”。
白访云的灵位,被人打扫的干干净净的,那木色在幽暗的环境下还隐隐反射着光,显然是近期才打扫过的,甚至有可能,就是在白舒来之前有人打扫的。
难道是罗诗兰来过了?
白舒站在白访云的灵位前,久久没有动作,半响他才开口道:“你走的倒是潇洒,死了也要别人都记着你,念着你……。”白舒还有话说,犹豫了一下,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白舒看着白访云干净的灵位,只觉得他的灵位和这间铺着灰尘的房间,格格不入。
有些人死了,但他还活着。
白舒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他只能感到这间房子中充满了压抑,他转身出了屋子,并下定决心,如果不是有一天萧半山的牌位也摆进去,他就再也不进太虚灵堂。
直到白舒走出那片暗淡的云影,感受着清风和花香,他才真正的找回了一丝轻松。
回去的路上,白舒正好遇到从荷花深处走出来,挽着竹篮的罗诗兰。
那本是普通的竹篮,罗诗兰拿它装过花儿,也盛过饭菜。
若是换了一个寻常的农家女子,将那竹篮挽在臂弯,那这竹篮便充满了村野气息。
但这竹篮是被罗诗兰挽在臂弯的,那它就是宛若玉净瓶那种存在的仙家法宝,满身的仙气,不曾沾染半点人间烟火。
罗诗兰穿了一身素净的白衣,衣服的料子很薄,但重叠层卷,尽显轻盈之美,她看到白舒,对着白舒招手,身段似是比杨柳还要轻柔。
白舒走上前去,将情绪埋在心底,露出了笑脸。
他不想让罗诗兰看见自己不开心,更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她。
罗诗兰伸手摘下白舒肩头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沾上的柳絮。
“正要去找你呢,今天带你回家吃饭。”罗诗兰掀开竹篮上的蓝色锦布,露出了里面的凉菜淡酒。
白舒愣了一下道:“我哪里有家?”
罗诗兰拉着白舒,边走边道:“是我们的家,就在山下。”
罗诗兰说着,又拿出了两把穿在一起的钥匙,解下了其中的一把,递到了白舒的手心里。
那钥匙为白铜所铸,隐隐已经有了绿锈,显然已经是上了年头,钥匙的尾环处镂刻着鸾凤,栩栩如生。
白舒没有多说话,收下了钥匙,又回去接了纸鸢,三个人一起出了太虚,下到了丰嘉城中。
街上行人如织,白舒牵着纸鸢的手,和罗诗兰并肩走着。
走过一条热闹的街市,穿过花巷,罗诗兰带白舒来到了一处宅子前面。
那是一扇黑木门,门上面没有牌匾,一把厚厚的铜锁将门紧紧的锁了起来,似乎也将沉重的往事锁了起来。
院墙里面爬出月季花的枝干,攀附到院墙的外面,占领了大半的墙壁,已经有几朵月季开花了。
真正懂得欣赏月季的美的人,最喜欢的一定不是月季初开时那几朵孤傲的倩影,也不是花期正好时,那满目开的热烈的将绿色压在身下的红艳。
月季最好看的时候,是在花期快到中段的时候,绿肥红瘦的那种对比之美。
此刻这月季还没到最好看的时候,白舒却已经暗暗想好了,等过一段日子,要再下山来看看。
罗诗兰见白舒望着那月季出神,便对他说道:“这是师父亲手栽的月季,只可惜这月季开花的时候,师父已经不在丰嘉城了。”
白舒苦笑着走上前去,用自己的钥匙打开了这扇院门。
白舒生平最喜欢三种花,一是玉兰,刻玉玲珑,吹兰芬馥。二是梨花,清骨冰肌,落尽成雪。
而第三种,就是月季了。
白舒和白访云完全是两个性子,但偏就在这对花的品味上,有了些许相似。
白访云这宅子倒是不小,前院亭台楼阁,后院香竹桥水,中厅和长廊边无不雕栏精致,每一处落脚点,都是整石匀分。
苔藓青青,树影重重,假山怪石,安然于清泉活水之间。
进了屋子,一应家具更是深有古风,处处透着精致和华贵,墙上墨宝,皆出自名家手笔。
这院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叫人不舒服,那就是这里太大太空了,没有半点人气。
纸鸢更能感受到这种感觉,他紧紧抓着白舒的手,指尖有些发凉。
罗诗兰带着白舒走到了房间深处,其中一间屋子里面,也有一个白访云的牌位,不同的时,上面写着“师父白访云之位”。
罗诗兰走上前,细心的将牌位擦干净,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白衣蒙上灰尘。
白舒皱眉看着罗诗兰,忽然问道:“师姐,太虚灵堂中他的牌位,也是你打扫的么?”
罗诗兰动作顿了一下,回道:“我从来不去太虚灵堂。”
“可我今天却发现已经有人打扫过了。”
“可能是师父的旧识吧。”罗诗兰已经擦干净了牌位,转过头来望着白舒。
白舒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罗诗兰转身站好,又直接跪在冰凉的地上道:“师父,我终于找到你的骨肉了,我终于…带他回家了。”
罗诗兰说罢,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白舒安静的在一旁看着,他从来没见过白访云,但从白舒出生以来,身边却满是白访云的影子。
罗诗兰磕完头,跪在地上没有起来,只转身看了白舒一眼。
她那一眼中没有任何的情绪,但白舒却读懂了她的意思。
白舒松开纸鸢的手,走到罗诗兰身边,也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没说任何话,白舒就站起身来,并将罗诗兰搀扶了起来。
罗诗兰的那身白衣上,下摆和袖子上沾满了灰尘,白舒轻轻的为她拍打着灰尘,但毕竟罗诗兰穿的是素净的白衣,任凭白舒怎么拍,也是拍不干净了。
在后面站着的纸鸢犹豫了一下,也走上前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响头。
罗诗兰问她:“你怎么也磕头了。”
纸鸢看了白舒一眼道:“他磕头,我就跟着他磕头。”
白舒苦笑着将纸鸢拉了起来,又蹲在纸鸢身边,帮他拍拍膝盖上面的灰尘,又轻轻给她揉了揉膝盖,小姑娘的身子总是最金贵的,纸鸢可不应该直接跪在地上。
没多时,三人出了屋子,在后院的一处葡萄架子下面,摆上了酒菜,吃起了午饭。
只有白舒和纸鸢在吃,罗诗兰在一旁看着,她说她不想吃东西。
菜都是凉菜,几乎没有放什么调料,但胜在食材鲜美,这些蔬菜,多半都是长在灵气浓郁的地方,成熟以后,滋味也要比寻常食物,要好上一些。
罗诗兰取下一瓶酒的封布,给白舒斟了一杯酒。
白舒接过来喝了一口,又对罗诗兰笑了笑。
白舒不喜欢喝酒,但罗诗兰亲手斟的酒,就算里面有毒药,他也是要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