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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落二十日,正是殷遇雪进门的日子。
他虽身份低微,但京沅不愿府中下人苛待他。
就连华贵的沉木轿辇进府时,也是走的正门。
除此之外,给的聘礼也是旁人所不及的。
红漆木门大开,绫罗绸缎的幕帘之下,隐隐约约能瞧见殷遇雪的藏蓝新郎衣衫。
按照礼仪,温棋玉这个主君也站在走廊处。
隔着一道长长小桥,与殷遇雪同色,绣着无数西府海棠花的襦裙上,还依稀可见价值千金的南珠。
被镶嵌到襦裙边沿,随着秋日的凉风微微拂过。
衬得她身形更显纤细。
自从回门之后,温棋玉已经好几天没见过殿下了。
如今好不容易见到,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他这几日,又过了一遍在温府发生过的事。
分明在凉亭时,妻主可以与他直接翻脸的。
但知道事情真相之后,非但没有羞辱惩戒他。
还在外人之间给足了面子。
越是想到这些,温棋玉心中就升起无数内疚出来。
是他辜负了妻主的真心。
这几日他茶饭不思,整个人身形都消瘦了一圈。
此刻站在走廊里,秋日凉风拂过,倒显得更摇摇欲坠了些。
华贵的轿辇进了皇太女府邸,殷遇雪在众目睽睽之下。
步子轻缓的下了轿子。
藏蓝衣衫蔓延在青石板上。
三千墨发被尽数挽在银冠上,随后被与衣衫同色的喜帕遮掩。
隐隐约约的容色透过轻薄的蓝纱映出几分清冷。
他浅浅弯了下腰,随后道:“妻主。”
京沅漫不经心扶了下他纤细的腕骨,嗓音淡淡道:“起身吧。”
还未来得及进行下一步。
红漆木门大开的皇太女府邸门口。
倏地传来剧烈的声响,大到难以忽视。
一群人的目光下意识抬眸,看向紧随其后的另一辆轿子。
比之殷遇雪那个,要奢靡华贵的多。
几乎每一寸地方都镶嵌着瓷白的玉石,通体润白清亮。
价值千金难买,更别提那被蚕丝一寸一寸织成的青色幕帘。
上面绣着一对恩爱男女,身穿青色嫁衣与新朗官服。
正紧紧的相拥在一处,瞧着格外登对恩爱。
上面穿着嫁衣的那个,赫然就是皇太女殿下。
轿辇之后,跟着无数青色衣衫的俾男。
恭恭敬敬的站在原地,微弯下腰,手心端着青瓷玉盘。
而玉盘之上,正呈着无数价值连城的物件。
檀木方盒打开,俾男站在轿辇前。
高声道:“当朝丞相之嫡子,盛少君陪嫁之物有镶金兽首玛瑙杯,粉彩镂空转心瓶,元青花萧何月下追韩信图梅瓶,青花缠枝牡丹纹龙耳瓶……”
足足念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
而这里边的,几乎每一样都是世间罕有的物件。
殿外一时陷入安静中。
直到他念完之后,京沅才嗤笑一声。
似是而非的评价了一句,“还挺多。”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入赘进去的。
平白享受了好处不说,还得了一个俏娇夫。
华贵轿辇上的人终于愿意下来。
淡青色新郎服映衬着无数仙鹤云纹与昂贵的红玛瑙。
腰间坠的兽面纹蓝田玉随着他嚣张肆意的步子晃动。
几步来到京沅跟前,一举将三千墨发之上的青色金丝喜帕摘下。
与此同时,蕴着轻妄的俊颜上。
一个明显的巴掌印映入众人眼帘。
皇太女府邸的下人都忍不住面露惊惧。
盛肆鹤是丞相府最疼爱的嫡子。
平时位高权重,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
从小到大珍馐玉食,千娇百宠的长大,有谁敢胆大包天的扇了他耳光。
而他对周围异样的目光似乎一无所觉似的。
嗓音透着几分成功膈应到旁人的愉悦。
“你不是说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想好了,就是娶我为侧君。”
京沅原本掌心正牵着殷遇雪的手。
被盛肆鹤瞧见之后,直接抓上她另一只空闲的手紧紧攥在手心。
似乎别人有的他也要有。
甚至桀骜的目光漫无目的的找什么人。
余光在看到不远处走廊上的温棋玉时。
更是回了一个挑衅的目光。
狭长凤眸似乎都盈上几分愉悦。
精致眉心处的青色花钿衬得他更嚣张了几分。
“你想好了?”京沅嗓音淡淡。
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十分认真的询问他的意见。
可听在盛肆鹤耳中。
却好像她十分不乐意自己嫁进来似的。
心中存着几分委屈。
面上却丝毫不示弱,“我既做出决定,便不会后悔。”
凭什么温棋玉这个不够格的都能嫁给她。
而自己却还要顶着流言蜚语主动送上门。
她听起来还不太乐意要。
微微抿了下唇,忍着心中刺痛。
他道:“你承诺过的,一个条件,不能反悔。”
抑制不住的眼圈微红,他不可避免的想到。
若是今日自作主张嫁进来,她不愿娶。
自己又被赶出来,那今后他不知该如何在京都立足。
别人估计都会议论,堂堂丞相府嫡子,如何作践自己,自请成为皇太女殿下的侧君。
人家还不要他。
丞相府的脸面估计都被他丢尽了。
这样看来,临走时母亲打他那一巴掌,骂他固执任性也不冤。
他眸光浮着一层淡淡水光,却不愿让京沅看见。
自己默默的又将青色喜帕蒙了上去。
“你若是要赶我走的话……”
他言辞犹豫半天也没吐露出半分狠话。
淡青色喜帕之下,已经滴落一小滴眼泪。
只不过没引起众人察觉。
京沅细长的指尖勾了一下他掌心。
旋即漫不经心的攥紧。
腔调散漫:“谁说我要赶你走?不过今日是遇雪的成婚礼。”
盛肆鹤微微掀起眼帘,蚕丝薄纱之下,隐约预见狭长清眸。
“在清风院一个人独守空房吧。”
含着玩味恶劣的笑,似乎在笑他自作主张。
不和她商量就进门似的。
仿佛他想嫁进来,只需说一声,她自会同意一样。
盛肆鹤眸底的忐忑渐渐消散。
言语间的嚣张也收敛几分。
他低声道:“那妻主,我先回清风院了。”
与京沅说话时,向来没有敬称。
眼下“妻主”这个称呼,是他心甘情愿想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