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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徵闻弦知雅,端起那盆已经脏了的水,指着架子旁装满水的桶道,“那娘子自便吧!”说着,便端着盆子走了。
舱房的门吱呀一声关上,晏晚晚悄悄舒了一口气,心想他在某些方面,真的是君子得甚是彻底。只是转过头,待得见到自己坐着的这方狭**仄的床榻时,她却又是幽幽苦笑,早知如此,当初又何苦来哉?
草草梳洗一番躺在了床榻上,晏晚晚此时已经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思,反正以前又不是没有同榻睡过,有什么了不得的?
她自从离了言府,就没怎么好好睡过,今夜换了个地方,又闹腾了那么半宿,更该如此。
这床榻自是比不得言府的宽敞松软,甚至算不得舒适,可鼻翼间却浮着淡淡的松香味,那是言徵身上的气息。
她躺在那枕上,闻着那淡淡的,熟悉的味道,眼皮竟有些发沉。她控制不住地闭上了眼,不一会儿居然就睡了过去。
直到言徵推开门走进来,她骤然睁开眼来,他却已经到了榻边,她的手亦是已经抓住了塞在枕下的匕首。
他倾身过去,压低嗓音对她道,“是我。”
她眸中的杀气如潮水一般一瞬退去,紧绷的身形亦是松弛下来。
言徵眼底闪过一抹黯光,抬起手放在她背上,轻轻拍着,“睡吧!我在这儿守着你。”
烛火幽微中,她一张俏脸好似被镀上了一层釉色,也将她眼下那浓重的青影照得更是清晰。
晏晚晚实在困乏得厉害,眼皮亦是沉重得很,在鼻翼间满满的他的气息中,和背上那一下又一下地轻拍里,她又缓缓闭上了眼,任由深浓的黑雾从四面八方兜绕而来,将她的意识吞没其中。
听着她呼吸均匀轻浅,确定她终于睡着了,言徵这才小心翼翼地直起身来,腿已麻了,他姿势僵硬缓了片刻,才又蹑手蹑脚爬上了榻,侧身而卧,面朝里对着她,看着她恬静的睡容,卷曲微翘的发丝贴在她面颊鬓边,显得她有些细幼,不过十来日的光景,她竟清减了好些,她不知他见着时,心里一直便揪着疼,偏偏她却倔强得很,好在,她终于回到了他身边。这是他的机会,抓住了,就不会放手。
晏晚晚这一觉睡得极好,等到再醒过来时,日头已经老高,她茫茫然睁开眼来,有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身处何处,待得理智回笼,双眸深处更是极快地掠过一道异光,她居然睡着了,还睡得这么熟?
小小的舱房内一眼看穿,已只剩她一人,枕边的凹痕尚在,却已没有余温,言徵已经走了不知多久了。
她又在床榻上坐了片刻,这才起了身。
到了甲板上,果真已是阳光刺眼,满目金鳞。
“掌柜的。”
“晏姐姐。”
见得她来,萧嘉禾和坠儿都是欢喜地奔了过来。
邵钰落后一步也靠了过来,看着她的表情很有两分耐人寻味,“你还真能睡啊!”见不过一夜,她整个人的精气神好像便全然不同了,邵钰的神色不由有两分复杂。
晏晚晚好似没有听懂他话里的弦外之音,神色不变。
“晏姐姐可饿了?方才雪庵哥哥便让人给姐姐备了午膳,说是姐姐快醒了。没想到啊……雪庵哥哥还真是了解姐姐。”萧嘉禾挽了晏晚晚的手,话里话外地为某人上分。
晏晚晚恍若听不懂,随着她迈开步子,问道,“公主可曾见着陆大哥了?他们对公主作何安排?”
“晏姐姐莫要一口一个公主的叫我,忒不自在了。往后,便如坠儿一样,唤我嘉禾便是。”萧嘉禾笑着道。
晏晚晚一瞥坠儿,直呼公主的名讳,她这胆子还真是非一般的大。“公主尊贵,这样不合礼数。”
“什么礼数不礼数的?我就是不想与你们那么见外。”萧嘉禾说到这儿,神色转为黯淡,“我就是怕你们知道后待我不同,这才不敢将真实身份告知你们。若是你们果真因此对我敬而远之,那我真是会伤心的……晏姐姐不知道,自幼在宫里长大,我从未有过能说上知心话,或是志趣相投的朋友。”
说得可怜兮兮,却也确实是实情,谁敢真与公主做朋友?略略思忖片刻,晏晚晚缓了口气,“那好,私下里我们就逾越一回,唤你嘉禾了。”
萧嘉禾听到这话,喜不自胜,高兴极了,握紧了晏晚晚的手一边走一边低声道,“我刚才见着了安明哥哥,他昨日便知晓我与你在一处,到了这里,说是已经传了消息回上京给我父皇,可他瞧着我,脸色还是不太好看,没有多说两句话,转头就走了。”
萧嘉禾神色微黯,却又转而坚定,“不过我不会放弃的,来都来了这一趟,我也不会轻易离开。”
“那你打算怎么办?”晏晚晚记得她前几日信誓旦旦说,她有法子让言徵他们将她们留下。虽然晏晚晚好像并不需要她的帮忙,可她自己的去留有些麻烦。
换成她是言徵和陆衡,只怕也不想带着一个娇公主上路,而是想法子将这烫手山芋早点儿丢开早点儿为好。
何况,延和帝又怎么可能容许女儿随着言徵等人南下查案?遑论这一路上并不太平。
“我方才央着雪庵哥哥帮我送了一封书信回京,只是不知道父皇若见着了那封信是否会改变主意。”萧嘉禾显然也没什么信心,神情间略有些不安。“不过,在上京消息来之前,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这还是个乐天派的。晏晚晚一笑。
说曹操,曹操到。拐了个弯儿,听到隐隐话语声,也见到了正在说话的几个人,正是言徵和陆衡几个。
他们也瞧见了她们,但显然话未说完,并未停止。
她们几个停下步来,晏晚晚耳力好,没有刻意去听,也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审了一夜,什么也没有审出来。”陆衡眼下有黑影,神色也是有些躁郁,说的想必与昨夜那些刺客有关。
“意料之中。”言徵仍是一派云淡风轻,“选在这里动手,不过就是为了事成之后都推到水匪的头上去,自然不可能留下把柄给我们。”
“这些本就是小喽啰,本就不知道什么,再扣着也没有半点儿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