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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三年的“严打”让为非作歹的人后悔莫迭,让游手好闲的人也胆战心惊,但在几千亩水域的剑之晶水库上,李朝正带着一帮乡亲庄邻以对生活前所未有的饱满之情,奋斗欢跃在发家致富的真理路上。
他当机立断的购篓捕虾举动,在河虾肆无忌惮地思淫想欲之时,深水了自己的渔船,饱撑了自己的荷包。谁能和钱有仇呢?谁和钱都有仇。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赵专注在上年年底分红时,捏搓着一把崭新的十元大钞,快乐在兴奋和后悔之中,自己孩子都人高马大了才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可当初为什么不答应朝正叔一家一半呢?哪怕砸锅卖铁,割肾献血也要和朝正叔同甘共苦啊。王本和张欢欣喜若狂地被孙老爹赶出了水晶行业,转身死皮赖脸地要为朝正牵马坠蹬。
在眼镜行业,随着近视眼的急剧增多,玻璃眼镜被迫迅速普及,而水晶眼镜则因其真假着实难辨,并因此带来的价格上的怀疑,直接导致了它的曲高和寡。孙仕的水晶眼镜作坊,在风光了两年后,不可避免地进入了苟延残喘阶段。
嫡亲传人大儿子孙占,在读了几本线装书后,居然匪夷所思地做起了人民教师。与子孙后代的千秋大业比,孙仕的手艺传承显得那么自私自利。半亲传人思正倒是不错,非但勤于动手,还敏于思考,不愧叫思正。
当王本和张欢在唉声叹气锯绳成火般艰难地分割水晶毛坯时,思正却不声不响地设计改良出了放大版的切割机,并配合钻孔定向爆切技术,一举解决了困扰水晶雕刻前辈几千年的粗割难题。可惜思正一直以大哥朝正为榜样,自己攒了点又借了大表哥孙占些钱后留下一封信就跑去了北京。
别说让其继承衣钵了,若不是后来回来了,妹妹、妹夫非烧了他的房子不可。嫡亲半亲的都如此不给面子,别人走起来就更理直气壮了,最后只剩下王本和张欢一时没有去处,只能念经撞钟般地挨过一天是一天。不过后来,孙仕还是把他们给赶了出来。用人民教师孙占的话说,他们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王本和张欢休息的那天,两人结伴去水库边去捡拾野鸡蛋。
春天正欲语还羞的时节,千亩水面轻轻荡漾,氤氲出柔柔、暖暖的微风,水库两边黄绿相间的茅草,郁郁葱葱的包裹着生机无限。在这黄绿夹杂中间或有一窝两窝的野鸡巢。
雄鸡色泽艳丽,红、绿、黄,三原极反的颜色涂抹起来毫不吝啬,那高昂的峨冠,轻佻的长尾,让人不禁疑惑起野鸡的命名。相对而言,雌鸡则内敛地多,首先个头就用上了小家碧玉的伪装,其次外表栗白两色素面朝天地恰到好处。
据有幸暴殓过天物并大块朵颐之辈所言,野鸡不仅看起来美不胜收,吃不起也是回味无穷。不过,不管是盛气凌人的雄鸡,还是假装不盛气凌人的雌鸡,都是双翅一展就直飞冲天,害得眼馋心系的人们就只能不讲仁义道德地从后代身上入手。
王本、张欢早早而起,迎东而去,生生逼退了启明星。待他们到水库边一看,这窝空空如也,那窝如也空空,只有几对野鸡早早腾起,金乌一样徘徊在东方的澄明之下。李朝正,赵专注早就近水楼台地先行洗劫了。
日日起早贪黑的,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却画蛇添足地跑来早锻,王本、张欢郁闷异常,他们发泄似地把水潮涨落时留下的石块一脚踢飞或捡起远远抛出。
“张欢,你看这是不是花石?”年长些的王本叫着还在乱踢瞎踹的张欢。
一块白森皱巴的石头静静躺在一洼清水中,约有两只茶缸那么大。
“花石,能不能换一、两块钱的?”年薪一百的张欢气色活泛起来,他一直想给马凤买只钢箍团圈背后贴花的小镜子。
“嗯,拿回去让师父带到天桥去,说不定能值几包烟。”快和当年李朝正一样齐名的大龄青年王本,只能与烟结缘。
“我们自己去吧,师傅就知道做眼镜,这么差的石头拿给他看,不要被他骂啊?”张欢建议。
“师傅常去那,认识人多,没准价高点。”王本显然看得远。
二人当即议定,不再留恋野鸡,兴冲冲地托着那块花石去找孙仕。
孙仕正拿着玉嘴烟袋猛敲二儿子孙山的头,“要么跟我磨水晶,要么死学校里待着。还去深圳,反天了你。”孙山哭丧着脸,老大个人被父亲敲得连躲都不敢。
王本、张欢在金钱的诱惑下,大着胆子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孙仕白着眼看了一下石头,心中的恶气马上喜新厌旧了。花石在金黄的朝阳照射之下倒也熠熠生辉,但一放到背阴处就白森粗糙地厉害,说是“石英”那是委屈了它,但说是“花石”那绝对是抬举它。整个一块,绝大部分混沌,胶乳般密不透风,细看之下才能在坑洼之处找到那么几丝透明,但也是胶花棉角之中密布了所泡一样的缝缝空空。
“就知道钱,没吃三天斋就都想上西天了。”孙仕咆哮起来,王本、张欢忙抱着那块香烟镜子钱拔腿而跑。
一出门,张欢就禁不住地吹嘘起自己的英明睿智。王本一言不吭地走在前头,两人步行前往天桥。
天桥在火车站东面,北面是城区,南面不远处是105水晶矿,主体用钢筋混泥土浇铸,拱度有近十米高地横跨陇海铁路,长度连头带尾的近百米。
如此庞然大物,理所当然地成为晶都标志性建筑。天桥为交通要道,上面行人如织,桥南堍靠东面,一些口袋平铺在地上,上面堆满了水晶和花石,几个出售的人坐着马扎背靠桥栏拉呱说家常,偶有行人停下来问个价,就抽空答理一下人家,然后接着拉接着说。
民间经营水晶千难万险地开了头后,一开始大家不约而同地全在105矿门口摆滩。后来厂矿领导觉得门口蹲着一群土里刨食的农民实在有碍观瞻,就把他们全赶跑了。由于105矿是收购大户,那些工人常会偷偷溜出收购水晶,因此这些水晶散户们只得忍气吞声地往北挪挪搬到天桥上面。
“师傅,您收购花石吧?”张欢冲着一个比较和蔼的滩主走了过去。
“收。”滩主忙里偷闲地斜看了一眼。他们偶尔也会投机倒把一下。
“您看这块怎么样,给个价?”张欢继续低眉顺眼。
“什么?你糊弄我是不?”滩主好不容易心心致志,他猛地站了起来“你怎么不搬块土疙瘩来?”
“哎,师傅别生气,别生气。”王本赶快插了过去,解释了起来。
滩主看看张欢,看看王本,又看看那块两个茶缸般大的花石,说道:“这样啊。这个不值钱的,浑身上下没个透光的地方,和石英没啥区别的。你们真要想卖的话,给你们一毛钱去买包大前门抽吧。要不然就搬回家了。”
“一毛?我们为一毛钱巴巴地跑了十几里?”张欢又言语不逊了起来。
“怎么?给你一毛钱就是看你搬这么远。实话给你说,这石头我就收了多半还是要扔。”滩主说完不再理他,双手交叉抱着往下一蹲。
“走吧?”王本叫张欢。
“我们自己卖吧,没准有人收购。”张欢恳求王本,他答应给马凤买小镜子都快一年了。
“没人要的。”王本看看那些滩主,转脸对张欢说。
“那本哥,你借我点钱好不?我给阿凤买只镜子。”张欢鼓了鼓勇气说。他很怕在剩男王本面前提儿女思情的事。
“上次孙叔不是发你一百元钱了吗?”王本倒是不以为意。
“我,我都给我妈了。”张欢说着,眼圈渐渐有点红。
辛苦工作一年,孙仕数了十张10元新钞给张欢。这是张欢第一次踏实苦干赚来的钱,他把手在衣服上搓了两下才伸手接过,一手夹着,一手沾了下唾沫象会计一样“一十、二十”地数了起来。可老也不对,不是多了,就是少了。张欢一路唱着大戏《沙家滨》回了家。
当张欢把钱递给妈妈时,这个四十岁还不到的速成老太太手想成摇钱树一样哆嗦个不停:“孩他爹,欢儿长大了。”钱没摇下,倒摇下了几料钻石。娘俩抱头痛哭一番。张欢本想把钱拿给妈妈现宝,这下也不再好往回要。
“好吧,我们就卖卖看。”光棍王本善解人意地拉着张欢也坐了下来。
不成想,口袋、马扎齐全的专业滩位无人问津,席地而坐、随手而摆的业余者却多人驻步观望。
“这卖的是玛瑙?”
“砗磲吧?”
“分明石英啊。”
专业滩主们也前仰后合地为张欢、王本喝起了彩。
“咱走吧,人家笑话啊。”王本脸上阵阵发烧,低声劝张欢。
“再,等等吧”张欢尴尬到红光满面,不过为了阿凤,他还能坚持。少年心事情最真。
“这个多少钱啊?”一个戴眼镜梳着和朝正哥差不多分头的中年人问。
“不要钱”“说什么呢?”冷不丁地,张欢也想感觉一样财大所粗,王本忙打断他“您,看着给吧。”王本更前卫地想待价而沽。
“给你二十,如何?”分头中年人倒是配合地明码标起了价。
“……”
“行不行啊?”中年人看着张欢王本奇迹般一致地表情,追问了一句。
“哎,你看好了?”那个和蔼可亲的滩主过来抢生意。而张欢王本好象在比赛定力一样,谁也不肯先合上嘴,眨下眼。
“行,行。”“行行。”还是王本人老体衰坚持不下去先说了话,张欢紧跟着少怕拳壮地附和。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水晶卖不出,石英倒成了抢手货?钱货两讫后,觉得受了污辱的专业滩主追问中年人。
“哦,这个是水胆。”中年人边说边把石头举起,迎着阳光轻轻翻转起来。大家同一时间发现了在石头若有若无的透明之中,有晶莹闪亮的东西在慢慢地上下滚动,正努力地放射着霞彩四射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