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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瑟夫的反应已经很快了,在他意识到,诺亚可能会尝试开枪的那一刻,他已经尝试着去阻拦他。
可他还是慢了一步。
伴随着那一声枪响,乔瑟夫的心,旋即也在顷刻间提到了嗓子眼上。
他不是对诺亚的枪法没有信心,如果真说瞄准速度跟枪的准度的话,他自信诺亚可以有着可以跟任何人掰手腕的能力。
哪怕说让诺亚在枪法上对上那什么步枪李耀军,乔瑟夫都有信心,自己的搭档未必会比对方逊色。
可问题是,他压根怕的就不是诺亚开枪打不死他瞄准的那个人啊。
如果眼前的那个黄种人是步枪李耀军,那约翰百分之八九十,已经背叛了cIA,背叛了此次的雌鹰计划。
他能看的出来的,李耀军肯定也能看的出来。
像李耀军这种人,就不可能是傻子,他绝对不可能,让一个敌对组织的人,跟在自己的身边,帮助其他敌对组织的人,锁定自己的位置。
特别是在压根无法确定是否安全的情况下。
这听起来也许有点绕,但实际上就是在他看来,李耀军不会明知约翰背叛了cIA,听了他的话,还让约翰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暴露自己的位置。
毕竟,如果约翰真的背叛了cIA,那说明李耀军不可能不知道对方身上有GpS的事情!
那这样一来,眼前约翰面前跟他对话的人,那就只剩下两个可能性了。
要不然,跟约翰在聊天的那人,是cIA的人,或者是约翰的什么线人之类的,这种人,诺亚打死也就打死了。
他们俩最多被追究一下责任,被口头上责罚上两句,毕竟像他们这样前途无量的cIA新人,cIA一向都是很看重的,不会真的有什么严重的惩罚。
而另外一个可能性,则很危险了。
那就是约翰确确实实背叛了cIA,而他面前的黄种人,压根不是李耀军,而是李耀军布的饵!
冷汗。
几乎在顷刻间浸透了乔瑟夫的衣衫,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在他心中不断升起。
而这,是在他这么多年来作为特工,从来未曾有过的感觉。
就算当初在“三军实验训练基地”里,面对王牌特工时,乔瑟夫都没这么恐惧过。
这种感觉,就好像被狈盯上了一样。
这比被狮子猎豹这种猛兽盯上,还要可怕。
在北方大国的传说当中,狼都不是单独寻找猎物的,它们往往会带上一种神情的生物——那就是狈!
狼负责狩猎,而狈则负责发现猎物,盯住猎物,锁定猎物,让在不知不觉中被盯上,莫名其妙的被狼撕咬而死。
北方大国的成语,狼狈为奸,便由此由来。
此时的乔瑟夫,就有这种感觉。
对方极其强大,被对方盯上的感觉,就好像被迅捷的猎豹,亦或者凶猛的狮子老虎盯上一样。
虽然也危机重重,但你总能明白危险的由头,让你知道自己应该防范何处,尝试抵御何处到来的危险。
可被狈盯上不一样。
即使乔瑟夫内心那股不对劲的感觉,已经浓烈的快溢出嗓子眼,但他依然无法完全确定,眼前约翰身前跟着的,到底是不是李耀军埋下的棋子。
更别说,如果约翰身前跟着的黄种人,真是李耀军埋下的棋子,他更加无法分辨对方现如今所在的准确位置了。
这就仿佛他跟诺亚的头上,都在诺亚选择开枪的那一刻起,莫名其妙的悬上了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
“跑!”
乔瑟夫几近疯狂的朝诺亚咆哮,而自己,也在喊出这一个字的时候,下意识的做出了卧倒动作。
无论眼前约翰跟着的黄种人,到底是不是他们的同僚,亦或者是李耀军埋下的暗子。
约翰的任务都是盯着李耀军。
只要约翰还在李耀军一定范围之内的话,诺亚开枪会暴露他们,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而剩下的,就只能看老天的脸上,看李耀军的脸上行事,看那人,到底是不是李耀军埋下的暗子。
一旦是。
那李耀军的反击,那将会是极其恐怖的。
果不其然,伴随着乔瑟夫的那一句“跑”字,刚刚扣动完扳机的诺亚不禁微微一愣。
他是真没搞懂为什么自己的搭档会在这个时候喊自己跑。
那个人,不摆明了就是李耀军本人吗?
自己刚刚扣动扳机,以自己的瞄准能力,他是清清楚楚的瞄着对方脑袋开的枪,那对方应该是必死无疑才对。
他都完成了其他特工完成不了的任务了,属于超额完成,此次行动之后,他跟乔瑟夫晋升成为准王牌特工,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在这种时候,到底为什么要跑。
有这么开心,兴奋吗?
去酒吧庆祝,还得用跑的?
诺亚没想明白。
他在“三军实验训练基地”里的成绩没有作假,他除了瞄准射击等射击天赋外,其余能力真的约等于零。
虽说不至于字认不全,脑子有明显问题,可在其他方面的能力,那真的跟普通人相差无几。
基本上抛开枪法不谈,他的方方面面,都很难让人联想到他是一名特工。
还在“三军实验训练基地”的时候,其实乔瑟夫就很多次跟他谈过,清晰明了的告诉过他,他其实不适合加入cIA,成为一位特工。
他最应该待的地方,是靶场,是枪械训练基地,加入国家队,那说不定还能为国争光,拿下好几枚金光灿灿的大金牌。
可每当乔瑟夫跟他这样说的时候,他都会满脸的不屑一顾,对诺亚的话嗤之以鼻。
就没有他手上的枪,解决不了的人,他做特工怎么了?
说到底,成为特工,很多时候不还是得靠枪法杀人吗?
再厉害的格斗术,厉害的过他的美式居合?
至于其他的,不还有他乔瑟夫在嘛?
毕竟,去成为一位射击运动员,哪里有成为一位特工来的帅气啊?
还没等诺亚彻底想明白,自己同伴诺亚为什么会突然喊自己跑,他的右腿忽地一凉。
彻头彻尾的冰凉。
其实,人体在受到一定程度的伤害时,很多时候其实是感觉不到疼痛的。
或者说,大部分的疼痛感受,都会在大脑的保护机制下,被掩饰过滤,让你不至于在危机时刻,疼到完全无法动弹。
肾上腺素会加速分泌,调动你的血液东奔西走,屏蔽掉你大部分的痛觉感知,如果这还不行,大脑甚至会暂时性的切断一部分的痛觉神经。
这就是很多人在遭受车祸后,自我感觉良好,后面莫名其妙的突然死亡的原因。
大脑欺骗了你。
此时的诺亚也是一样。
冰凉的感觉过后,他所能清楚感觉到的是自己那刚刚受凉的右腿,在顷刻间失去了知觉,除去凉飕飕的感觉外,就是一阵酸酸麻麻的感觉。
下意识的,诺亚低头看去。
此时他的右腿小腿处,正有一枚大拇指般大小的窟窿,而鲜血,正不要钱似得疯狂往外喷涌……
剧烈的疼痛,后知后觉般的袭来,他嘶吼着,应声倒在地上。
此时的他,仿佛忘了自己曾经说过,成为一位cIA特工,是怎样威风帅气的事情。
他就好像一条下水道里的蛆般,搂着腿,疯狂的蜷缩着,仿若想通过这种方式,缓解腿上越来越强烈的剧痛感。
“走啊!”
乔瑟夫看着同伴的惨状目眦欲裂,他奋力的想爬起身,做些什么。
可下一秒。
子弹破空的声音,划过了他的头顶,击中了他身后的地板,激起好几块碎石。
跟诺亚光明正大在大街上举枪射击不一样。
阳光下,枪响了,却没有人知道,是谁开的枪。
纵使是乔瑟夫自己,都完全无法分辨开枪的角度,跟是谁开的枪。
哪!?
到底在哪!?
到底在哪开的枪!?
乔瑟夫只能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暂时忘掉痛苦哀嚎的诺亚。
他必须找到开枪的人,或者开枪的角度,才有可能杀死开枪者,或者把诺亚带离。
如若不然,他接下来能遇到最幸运的事情,约莫也不过是祈盼子弹会直接穿过他的脑袋,让他不要承受太多的痛苦,就能直接死掉。
他快速的采取趴卧的姿势,用尽平生最大的气力,混入那开始混乱的人群。
这期间,他不断被骚乱的人,用脚踩过,可哪怕这样他每一分每一秒也都用来扫视一切可能埋藏枪位的地方。
听不清枪声。
说明对方使用了消音器。
枪声很闷,在阳光下甚至看不清火光,外加上诺亚的伤势程度来看,枪械的口径不会很大……
乔瑟夫的大脑飞速的运转着,不断尝试想出此时状况可能拥有的最优解。
而就在这时。
诺亚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是一种疼到极限,夹杂着呜咽的求救声。
“乔瑟夫……救我!”
别吵!
乔瑟夫心乱如麻,他很想就这样朝诺亚咆哮,可是他不能。
如果他真这样做了,意味着自己也会暴露。
而自己一旦暴露,那自己的遭遇,恐怕比起诺亚,好不了多少。
而仿佛也是在诱导自己现身一样。
枪声。
又响了。
这一次是诺亚的肩膀中弹。
可乔瑟夫依然没有看清楚,到底是哪里开的枪。
开枪者就好像戏弄自己猎物的猫一般,每一次开枪,都故意不去打那些可以致命的部位,折磨对方的同时,又不致死。
这其实是战场上,很多狙击手常用的手法。
一枪又一枪的折磨敌人。
直到敌人心理崩溃,敌人的同伴露出马脚。
可就算知道,眼下不断惨叫哀嚎着的诺亚,是对方布下的陷阱诱饵,可面对那老鼠夹上的奶酪,乔瑟夫依然感到阵阵崩溃。
特别是当他听到诺亚,夹杂着哭腔的那句救我,更是让他浑身都不禁颤了一颤。
“早他妈让你别当特工别当特工。”
“你他娘不听!”
乔瑟夫轻声的喃喃着,牙齿死死咬紧,仿佛是想把什么,给尽情碾碎一样。
此时的他肾上腺素也分泌到了极致。
他不断的用视线扫过每一个可能的架枪点位。
居民楼?
不对!
枪的口径太小,大概是手枪,有效射程也就五十米。
而居民楼离诺亚的距离太远,就算对方是跟诺亚一个级别的瞄准天才,也很难用手枪的瞄具,完成如此精确的射击。
旁边的摊位?
也不对!
如果是那些地方的话,自己应该早就看到了才对。
至于极远处的十三层楼高的赌场,则在一开始,便被乔瑟夫否定了。
到了那种距离,肯定得用重火力步枪,而那种玩意的造成的创口,可就不是一个窟窿那么简单了。
那射到诺亚的右腿,那可是整条右腿,都有可能随之炸开的!
况且,他明明听到自己不远处,就有沉闷的枪声传来。
该死!
到底他藏在哪了?
听着耳边诺亚的求救声越来越轻微虚弱,乔瑟夫心急如焚,如果可以,他真的想不顾一切的跑到诺亚的身边,尝试把他带走。
此时的他,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答应那个白痴,接下了这个任务了。
本来的他,明明可以一点一点的往上爬。
凭借他的能力。
假以时日,闭着眼睛,那也都可以爬到准王牌特工,乃至王牌特工的位置。
就在这个时候,枪声又响了。
这一次中弹的是诺亚的肩胛骨。
这里中弹,出血量最少,而且不致命,可诺亚的惨叫,却依然响彻整个街道。
“乔瑟夫……救我啊……我受不了!”
他犹如一条被打至半残的疯狗,就这样蜷缩在街道之上,全然没了来时的英姿飒爽。
没有人敢接近他,更没有人敢过去拉他一把。
乔瑟夫不敢,街道上的路人,更加不敢!
他甚至不敢爬,不敢动。
他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再次招惹到那个犹如神明般的家伙,会让他再次扣动扳机,在自己身上再多留下一枚血淋淋的窟窿。
他所能做的,就是哀嚎,就是求救,祈盼祈祷着,自己那似乎无所不能的搭档,能够朝自己伸出援手。
可是呢。
对方都一连开了三枪,三枪了啊。
他那无所不能的搭档呢,他做了什么?
他没来救自己,也没去搞定那个开枪的王八蛋,甚至……他连对方的影子都找不到了。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诺亚几近癫狂。
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止不住的痉挛。
因为右腿伤口巨大,缺血的表现,让他越发的感觉到眩晕。
就算他也能预想的到,再这样下去,不到三分钟的时间,他就会彻底失去意识。
我……
我不要再受折磨了……
他强忍住剧痛,把手,伸向了刚才他的那把手枪。
他心爱的那把m1917左轮手枪。
那把他自认为很酷,纵使已经被时代淘汰很久,还坚持在使用的左轮手枪。
他不是要开枪去打敌人,去打那什么该死的李耀军。
他想的,是拿起那把手枪来对准自己的脑门……
反正自己那该死的搭档,那个该死的胆小鬼都不知道去哪了,反正他应该都因为害怕,而跑的没影了,那还不如,那还不如他自己亲手结束掉自己的生命。
最起码。
这样他就不用再遭受像现在这般,非人的折磨了!
而在不远处,隐藏在混乱人群中的乔瑟夫,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不要!”
乔瑟夫轻声的念叨着。
他不敢把声音喊大,害怕不知道隐藏在哪的李耀军听到。
可伴随着诺亚的手,一点一点的朝那把m1917左轮手枪摸进,他的瞳孔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的收缩。
这一次。
他没再隐藏自己的声调。
他疯狂的喊了出来。
“不要!”
伴随着他这声咆哮,他整个人站了起来,仿若接受好了,这样做的一切心理准备一样。
“我承认,是你赢了,步枪!”
站起身的乔瑟夫,缓缓举起双手,把头低了下去。
他还是放弃了挣扎。
面对完全不知方位的敌人,他已经想不到,可以抵抗对方的方法了。
放弃诺亚,自己逃脱……
或许可行。
可他做不到啊。
这么多年的相处,他与诺亚,已经生出了特工本不该有的战友情。
他真的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去死。
所以。
他想赌一赌。
赌对方会因为自己身上可能蕴藏的情报,而放自己一马。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他就这样站在大街上,低着头,举着双手,犹如等待被枪决的死刑犯。
他从来没有感觉到,时间会这么漫长。
好在,随着他后脑勺微微一凉,他心里明白,对方这是用枪指住了自己的脑袋。
只是面对那冰寒的枪管,他此时内心第一想到的,却不是害怕,而是没来由的一阵惊喜。
他可能赌对了!
对方没有第一时间杀死自己,反倒是用枪指着自己,那岂不是意味着,自己对他来说还有用?
这样一来。
或许诺亚就不用死了?
想到这,乔瑟夫强装镇定的开口,试图干扰对方的判断,尝试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只沉醉于输赢里的人。
这种人,其实很多。
cIA有。
甚至各个国家的军方高层。
乃至商界的很多人,都有这种脾性。
他们的共同点,都是在各行各业各界中,已经取得了优异的成绩,自命不凡,觉得是自己与众不同,方才能在茫茫人海中脱颖而出。
也就是因为这样,这些人才会接受不了自己的失败。
亦如当时在矿场的吴刚一样。
乔瑟夫就是想把自己塑造成这样的形象,企图让对方觉得,自己不是为了保护诺亚而投降的,这样可以争取到诺亚更多的生存可能。
“你能告诉我,我输在哪里了吗?”
乔瑟夫依然低着个头,不敢抬头。
“我寻遍了每一个角落,我都没有发现你可能存在的一丝一毫的可能。”
“枪声听着是手枪,受创面看起来也是手枪。”
“在这种情况下,你怎么可能脱离我视线范围射击,告诉我,我到底是怎么输的,步枪!”
为了尽可能贴近自己演绎的形象,他第一次抬起头,回头看向了步枪,看向了那个叫做李耀军的男人。
而他对上的。
却是一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