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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香引冲出门朝村口狂奔。
她不会死,但她身边的人未必。
鹤冲天再厉害,也是人,碰上邪祟,占不了上风。
夜晚圆月高悬,惨白的月光照亮旷野。
沈香引远远看到鹤冲天挺拔的身姿悠哉悠哉,刚松口气,又想到,那邪祟回家去,不找她不找鹤冲天,还能找谁?
想到这里,沈香引掉头就跑。
鹤冲天看到她,百米冲刺朝自己跑过来,又急刹车回头百米冲刺。
他人高腿长,很快追上沈香引。
“跑什么?”他都不带喘的。
“邪祟现身了,老头老太太有危险。”
二人紧赶慢赶,回到土房子,沈香引顾不上歇口气,砰的一声推开快散架的院门。
凤姨死死抱着王贵田的腰,哭天抢地。
“老头你这是发什么癔症!不能跳!不能跳啊!”
月光下王贵田灰白色布满沟壑的脸下垂着,用尽浑身力气,弯着腰往井里冲。
沈香引立即上前帮忙,掰着王贵田的肩膀试图制止。
他力气大得惊人。
“怎么回事?”沈香引问。
“一定是翠兰回来了!一定是翠兰回来报仇了!”凤姨崩溃大哭。
沈香引:“报仇?找自己爹报仇?”
话刚落音,王贵田甩过头来看她,阴森诡异的笑着,脸色发青,满脸汗液。
王贵田的三白眼移到沈香引身后,沈香引顺着他的目光,只见月光下邪祟凌空以极快的速度朝他们扑来!
沈香引提起一口气,调动整个手臂的力气推了一把鹤冲天,将他推开。
下一秒,她连带着二老被一股沁骨冰冷的猛力冲撞。
王贵田离得井口最近,一骨碌坠入深井,扑通一声。
凤姨被鹤冲天拉着,滚到了旁边的土地里,满脸灰。
而沈香引,两只手扒住井边,悬着没有掉下去。
她右臂发力,向上攀爬,刚抓到粗粝的井口外沿,一片森寒的阴影遮住了月光。
披散湿漉的头发遮着皴起腐朽的脸,从沈香引的角度,邪祟腹部薄纱的白裙下,隐隐蠕动着一团粉色,原本空荡荡的腔体,此刻又挺了起来,无比诡异。
“多管闲事……”邪祟幽幽哀怨,伸手轻轻抚过她的手背,黏腻、冰冷,每摸过一寸都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蓦的,邪祟发灰的指甲死死按住沈香引的手背,是要刺到肉里。
沈香引痛到下意识松开右手躲避,邪祟嘴角咧起,竖起指甲朝她左手攻去。
正当沈香引以为自己不可避免要落井时,眼帘里闯入鹤冲天。
他从旁边冲过来,像完全看不到邪祟似的,一把抓住沈香引的手臂。
邪祟被鹤冲天冲撞的瞬间,凄厉叫喊,无端连连后退,直到消失在夜色中。
“上来!”说着,鹤冲天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腋下。
他手臂很有力,沈香引就这么稳稳当当脱险了,难得体验他人搭救,感觉还不错。
沈香引转头朝井里看,王贵田从水面冒出半截脸,口鼻淹没水中,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鹤冲天虽然看不到邪祟,却是亲眼看到面前几人被无形的力量冲击。
沈香引走到凤姨身边,见她抱着头边哭边絮叨:“不怪我,娘不是故意的,娘对你好着哩……”
抬脚踢了踢凤姨的胳膊:“诶,你女儿走了,不想死就告诉我们,她为什么回来找你们?”
凤姨连滚带爬到井边,趴到井口看了一眼,一声长啸,边哭边捶胸口。
她正崩溃,现在问是问不出来了。
“邪祟刚才不对劲儿,比上次厉害些。”沈香引长舒一口气。
“什么情况下会还厉害些?”鹤冲天问。
“她肚子里现在有东西,我没看清楚。”
“会不会是婴儿?不是说她难产死的?”
“如果是一尸两命,那一开始我见她肚子为什么是空的?”
“等这老太太冷静一点,我们问清楚。”
沈香引靠着鹤冲天,他身上散着灼热的气场,哑姨说得没错,这男人命硬得很。
“鹤冲天,你是不是打小就没碰着过什么邪门事?而且遇到危险总能化险为夷?”
鹤冲天抬眼间,面前幻觉一片血海,蹙起眉心,迈开步子走了,“进屋吧,带老太太一起。”
……
凤姨头发乱成鸡窝满脸黄土灰,捧着冒热气的缸杯,目光空洞。
“一年多前,翠兰回来后没多久就生了个死胎。”
沈香引坐在火炕上,修长小腿顺边叠放,她捏起旁边火炉上烤得清香的橘子:“怎么死的?营养不良?”
“不是!不知道……那娃娃生下来…只有半拉子。”凤姨疯狂摇头,想到了可怕的事,不愿回忆。
沈香引接着问:“后来呢?怎么怀了第二个?”
凤姨猛吸一口气大哭:“都怪她爹!听了村长的游说,把她配给村里的老光棍!说既然能生,再怀一个就是!我们家翠兰不愿意,想回城里去,天天哭天天哭……哭得我那个心肝颤唷……”
所以女人价值就是生呗?
“那你们就非法囚禁她?”鹤冲天问。
“不是!是我家翠兰又怀上以后精神出了问题,天天胡言乱语又哭又闹,发癔症说什么会有人接她回城里过好日子……”
沈香引:“第二个孩子怎么没的?”
凤姨抬起胳膊抱住脑袋:“村长说泥孩显灵了,不知道…不知道…我没进去看,她叫得太惨了……说到底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怎么能不心疼啊,可怜我的孩子啊!”说完,埋头到膝盖里,呜咽不止。
“多的也不问出来了。”沈香引对鹤冲天说。
鹤冲天:“你说的这个老光棍住在哪?”
凤姨:“进村左边数第三家……”
出了门,沈香引不屑:“好一个慈母,帮凶把女儿一次一次当牲口卖,女儿死了,送个泥孩都欢喜的穿着大花袄子,见了我们先惦记三万块,老头死了才哭哭啼啼,早干嘛了?”
“邪祟会不会连她一起带走?”
沈香引声音冰冷:“如果我是王翠兰,我会。”
鹤冲天:“幸亏你不是。”他不敢想,要是这女人彻底发起疯,得闹成什么样。
两人顺着村道,找到老光棍家,大门虚掩着,沈香引走前面,推开里屋的门,只见一床被子严严实实裹着什么,剧烈抖动。
沈香引直接上手抓起红被子。
一个看起来和王贵田差不多年纪的老头蜷缩在里面,眼圈乌青,腰上系条红腰带。
被掀开被子后他大惊失色,呲着土烟熏黑的豁牙,发了疯的乱抓乱打。
“泥孩吃人了!我婆娘让泥孩吃了!泥孩……泥孩吃人了!!”
一转眼,老光棍看到她,又换上幅贪婪表情,“嘿嘿嘿,好俊的女人。”
在他扑过来之前,沈香引朝着肚子给他一脚踹翻。
老光棍捂着肚子呕苦水:“村长……是村长,我不知道……别吃我……呜呜呜别吃我。”
村长?泥孩吃人?
“这个村子,还有没有一个正常人?!”鹤冲天拽了一把沈香引,示意先离开。
沈香引:“整个村子都挺邪门。”
“我们不该管这些。”他的目的也很明确,不是什么正义凛然的救世主。
“因果有报,我也不爱管闲事,但我想知道邪祟的破绽,她为了什么会变成这样?是每一次都碰巧被命运践踏,还是曾有人推了她一把?让她灰飞烟灭不难,难的是剥丝抽茧她背后的局。”
鹤冲天点头:“那就查。”
“刚进村时,他们说是泥孩满月送到神龛,我猜这个泥孩就是王翠兰的。”
无子嗣的女子求回泥孩,待她死后孩子生出灵性。传闻是这么传闻,但沈香引并不觉得灵性,只觉得邪性。
鹤冲天:“村长应该知道不少。”
是啊,整个村子的风气如此,他们该去会一会这一村之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