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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对自己的认识就很正确。经过几个月打拼挫折,我深刻认识到:想在北京混好比在地方还难,我错误估计了形势,也错误估计了自己,我给自己闯荡北京第一阶段的总结就是——一混混。”
“那你觉得我呢?”
“俩混混。”
“错!明你不是真了解自己,也不了解我,来,给你看样东西。”方宇从挎子储藏箱里拎出两本书:《企业经济管理》和《营销攻略》。
“你这给谁买的书啊?”
“什么给谁买的?mybook!我正在看!”
“你还看这书?看得懂吗?”
“不看什么时候能懂啊?多看不就懂了嘛。”
“你看它干吗呀?”
“学习经营管理。”
“你打算管理谁呀?”
“告诉你,我有一理想,自己开一车行,全北京最牛的修理行,在我这修理保养过的汽车能开上三十年,都古董了还环球驾驶呢,近的为车主减少更新车辆的费用,远的为世界环保作出贡献。”
“你这理想要被汽车生产商听见,非追杀你不可。”
“车跟人一样,是有生命的,尊重它才能享受它。”
“我从来没听你过有这么一个理想。”
“理想有人挂在嘴上,有人放在心里,我属于后者,你觉得我有戏吗?”
样突然感怀身世、黯然神伤:“连你都有理想了,就剩下我一个没追求的人。”
“放心吧,我不嫌弃你。要不把我理想匀你一半,咱俩一起开创未来?”
“那我多悲哀啊!不过也可以考虑。”
样机动灵活性优于一般人,方宇贡献了理想,想想做车行老板娘前景也不算黯淡,她欣然接受。但形而上一接触形而下,就现八字没一撇,十分不靠谱,方宇瞭一眼钱包,就把样强行拖出快餐店,改吃包子去了。清财产,他此刻拥有三张十块,几张一块、两块不等,共计38元。作为未来开车行的启动资金,少儿。
“你身上就这么多?还我失业你养我呢!”
“反正够咱俩吃包子的。”
“要不我请你?”
“不用!我今儿别的不吃,还就包子了。”
“那这顿吃完下顿怎么办呢?”
“下顿?我一会儿就能给你挣回来,住手!账我结,用你钱我就不是男的。”
“剩三十了还穷横穷横的,帅!”
“走,带你赚钱去。”
样对赚钱永远兴致高昂,她要看看自己嫌富爱贫的穷子怎么挣钱?方宇带她回车行,拿钥匙开了一辆正保养的poLo,反正是偷开,旁边有宝马,样呼吁:“开宝马多拽。”方宇嗤之以鼻:“懂什么?宝马哪能显出我来?”
样坐进poLo,被稀里糊涂拉到郊外,直到开上赛道,才明白方宇要干什么:“你要跟人家飙野车?”
方宇不由分把摩托头盔扣她脑袋上,扎紧俩人安全带,目视前方,蓄势待。
车窗两侧,几辆经济型轿车挨过来,一字排开。前风挡跳出个人,蹦到车前,把一面格子旗甩过来、甩过去,跑开。
样就想逃之夭夭:“咱不挣这钱行吗?”
方宇开弓没有回头箭:“害怕就抓牢!”
串哨响,箭在弦上,一触即。
“太危险了!出车祸怎么办?”
“奖金五千!要么滚下去,要么闭嘴!”
“五千呢!”样放弃抗争,听天由命。
令枪响,poLo冲出起跑线,几辆车在赛道上你追我赶,一路狂飙,样死死抓住周围能抓住的一切,一直尖叫:“啊——啊——啊——”难为方宇,一手把方向盘,一手还得腾出来堵她嘴。样第一次见证了方宇技师在汽车领域卓尔不群的全才,他们的poLo头一个冲过终,五千奖金,准确定位为赌金,攥到手。
“怎么样?不就是妈内(money)嘛,还让它奴隶咱们不成?以前我是不稀罕挣!”
样无法自抑,抱住方宇狂吻:“帅!牛掰!你这样我失业也不怕了!”
“含蓄,含蓄。”
样全身心被爱情燃,捧住他脸,深情表白:“我这会儿觉得挺爱你的!”
“收到。”
“不对呀,是你追的我!怎么你从来没过爱我呢,你爱我吗?”
方宇咬紧牙关,一个字不往外蹦。
样又掐又咬:“呀,你爱我!”
“忒俗,打死也不!”
“怎么就不能句你爱我呀?”
欠缺一句肉麻话只是完美中的一遗憾,在这场极赛车后,样不再认为方宇理想遥不可及,也不再感觉钱遥不可及,两个混混脱离低级层面,平地飞升,垃圾股一跃升级潜力股。像《蓝莲花》在耳边轻吟的那样:“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对自由的向往……”屡战屡败的颓唐一扫而光,没有什么能够阻挡,钱样对幸福的向往。
“方宇,你能告诉我什么叫营销吗?”
“营销就是不管好东西坏东西,都能当好东西卖出去。”
“怎么听着像骗子?”
“我这么跟你吧,任何事物都有优和缺,营销就是要淡化缺、突出优,最后把缺也变优,一起卖出去。”
“那你先营销营销我吧。”
“告诉你个事,”方宇前所未有地严肃,突然扽出一张储蓄卡,“这张卡里有十万。”
“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
“你背着我私藏金库!”
“我私藏的时候还没你呢,现在我把这钱给你,你可以随便用。”
样一把抢过卡:“真的?你对我太好了!”
方宇痛心疾:“瞧瞧你见钱眼开的样儿!太让我失望了。你这人的毛病就是太爱钱,什么时候能把这毛病改了,我就营销你。”
“那你卡里有十万到底真的还是假的?”
“有十万是真的,让你花是假的,我就考验你一下。”
“你存这么多钱,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这是我的创业基金,早告诉你,怕你都给我讹光了。”
“现在我觉得你离目标很近、很近。”
“你要愿意,就是咱俩共同的目标。”
“欧了,方宇你真好。”
“我也这么觉得。”
“再一句‘你爱我’就完美了。”
“不!”
“嘛!”
“不!”
青楚和周晋现在定位为“恋人”或“情侣”,杨怡心满意足,但准女婿给的折扣房,并没有因为两人关系性质的改变,而被接受。青楚只要感情,不要房子,周晋再一次意外。
“房子你妈付过付了,你还坚持要退?”
“我理解她想在北京有个自己家的愿望,很正常也很基本,照作为女儿应该成全她,但我怕自己过早背上负担,我不想为钱工作。”
“那也没必要退呀,她想要,趁现在折扣价格比较合理,买也就买了,就当给她一个安慰,如果你觉得负担……我可以帮忙解决。”
“你怎么帮我解决?”
“我可以承担贷款,如果你接受,我也可以全款买了送你。”
“这么大礼?”
“我送得起。”
“我收不起。”
“你拒绝我的惯性一没随咱俩关系的变化而改变。”
“你习惯用钱表达感情吗?”
“不习惯,事实上从来没有过,倒是有人向我暗示或者明着要过,如果我送房子,相信没人拒绝。”
“我不要。”
“我就知道会这样,你是我第一个提出要送的,当然也是第一个当场拒绝我的。”
“你不喜欢我就因为我没利令智昏吗?如果你给什么我就接受什么,会怎么样?”
“可能你吸引不了我。”
“你觉不觉得自己很拧巴?厌恶被钱吸引的人,但又习惯性第一时间用钱搞定一切。”
“你得对,我总下意识拿钱当试金石试每一个人,结果她们都输了。”
“其实每回都是你输,因为你在找那个不吃这一套的人。”
“这回没输,我找到了,就是你。”
“那还送什么房子?你明知道我不会接受。”
“青楚,你总那么优越,不是因为有钱、有地位,是你心里比谁都高傲。”
“钱并不能让人优越,有了它反而让你怀疑一切,失去了相信的快乐。我是无产者,这么或许有酸葡萄,但你什么都有了,还不是跟我一样?对钱,你爱它、怕它,更厌恶它。”
周晋被触动,握住青楚手:“你把人看得这么透,我心里有憷。”
“憷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追你,过去的经验只怕早过时了,别看事业方面我还算成功,但感情上很初级。”
“不用怕,我也没经验。”
“真的?你没恋爱过?中学、大学,肯定有男孩子追求你。”
“女孩子比同龄男孩心智上要成熟五六岁,我觉得他们太。”
“那还好,我很幸运,是你走入社会后撞到的第一拨单身老男人,估计再晚一拨就轮不到我了。”
“咱们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在我面前,你就是周晋,不是周总。”
“好,你也不是赵律师,就是青楚。”
青楚回家,杨怡不知道噩耗将至:“跟谁约会去了?某人名字现在是不是又可以提了?”
“嘴是自己的,爱提谁你就提呗。”
“我早了,情侣今天吵架明天合,别动不动就分手,伤感情不,还把妈吓够呛。”
郎心平:“你吓什么?怕丢了金龟婿?”
“怕俩人真分了,她就非退房不可。”
“我俩没分,不过房子照退。”
“啊?那为什么呀?”
“这本来就是两码事。”
“怎么两码事了?他是你男朋友,又是卖房子的,别帮你打折买房,就是送你套房子,也没什么呀。”
“妈,咱今天就把买房的事掰开、揉碎了好好。”
“好啊,我早想跟你了。”
“今天周晋表示过,如果我接受,他可以送套房子给我。”
“你看,我什么来着,周晋多大器,我一没看错他。你是要跟妈商量这事?”
“你觉得我会接受吗?”
“干吗不接受?”
样、霹雳都在,青楚扭头问她俩:“要是你们,会接受吗?”
样头:“可惜没人送我。”
霹雳摇头:“最好aa制,两人一起买。”
杨尔评价自己闺女:“她现在外国范儿,逮什么都aa。”
青楚:“现在我俩之间的感情完全是平等的,如果我接受他送的房子,感情天平立刻就会倾斜,你们想过这吗?”
杨尔附和:“这太有可能了,现在的男人要么没本事,要么有本事就装大爷,在女人面前显示优越感。”
杨怡:“你别拿你的失败经验事。”
杨尔:“那你个成功经验我听听。”
杨怡:“我是没赶上好时候。”
样:“大姨跟我情况一样,没人送,所以特想要,青楚有人送,就是不想要,真是造化弄人啊。”
郎心平:“我了解青楚,如果她要了这房子,面对周晋就会不自在。”
青楚:“因为那样会让感情变得不平衡、不纯粹。”
杨怡:“那是你自己的心理问题,人家周晋送你房子是一种表达感情的方式,不是为在你面前显示优越,别以人之心度人周晋君子之腹。我觉得你在这问题上太矫情,倒不如样心态健康。”
样:“头一回有人夸我比青楚好。”
霹雳:“你觉得这是夸你吗?”
杨尔:“你大姨是要拉票,省得她太孤立。”
样:“是,这事要真落我头上,我真得好好考虑考虑,要是铁定嫁他呢,房子我就收下,不然还是慎重,省得回头万一分手了,还得退房。”
青楚:“我已经明确告诉周晋,不接受他送我房子。”
杨怡失望:“拒绝了?那你还跟我讨论什么?”
青楚:“我要告诉你我不接受的理由。”
杨怡:“我知道理由了,也理解你了,不接受就不接受。那咱自己买总可以吧,我付都交了,是不是就别退了?”
青楚:“你到底是想自己买房自己住?还是想帮我买?”
杨怡:“我自己买什么房啊?就是为帮你呀。”
青楚:“那就退了吧。等我有能力的时候,买房给你住,不用你一分钱。”
杨怡:“你这孩子,跟妈还分这么清楚,我愿意帮你分担,现在好多父母都帮孩子付付,孩子自己还贷款,不是挺好的吗?”
青楚:“妈我谢谢你,我过了现在不想当房奴。”
郎心平:“就是,又不是没地方住,干吗早早背上一身债。”
霹雳:“钱多就买房,钱少就租房,我们还年轻呢,既然少花钱能让自己轻松快乐,干吗非要借钱花让自己受累呢?”
杨怡:“问题是等将来想买时,未必能有这么大折扣了。”问杨尔,“能省下的不省,太可惜了,你是不是?”
杨尔声提醒她:“你把眼光放远,等他俩好瓷实、奔结婚去了,房子还成问题吗?”
杨怡如梦方醒,立刻释然:“好好好,退就退,现在不给你增加负担了。房子什么时候都有,等你以后有条件了再买也不迟。”
青楚:“妈,你这么想就对了。”
杨怡:“等你跟周晋时机成熟,把婚一结,那咱还不用买了呢,到时候,把妈也接到你们大耗司里去住。”
青楚知道她妈是以退为进、放弃芝麻要西瓜的战术,回应杨怡一白眼:“八字还没一撇呢,你慢慢等吧。”
假期结束,在所有人概念里,霹雳即将登上飞往英伦的班机,去念梦寐以求的剑桥,但概念不等于现实。前一分钟被父母送到机场,后一分钟往何处去,霹雳自己还不知道。
临分别她问李博怀的最后一句话是:“我走了,你是不很快会结婚?”
“没那么快。”
“我就随便问问,走了。”
杨尔、李博怀绝对想象不到女儿在从他俩视线里消失以后,前往的目的地不是概念里的剑桥,而是杀回北京城潜伏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