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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摇头,叹道:“江宁大牢,轻置险地,纵吴溪杰救驾,却十分凶险,万一不测,你——将父皇母后置于何地?”
李凌琰轻抿唇角,“儿臣不孝,父皇教训的是!”
皇上轻敲两下桌案,肃声道:“江南之行,你先为钦差,再是自己,越急火攻心,越要冷静自持,怎可因余小乔入狱,乱了方寸……还有,回来后……有些事,做给别人看,有些事做了,别人就会看……不管心中如何想,意思却在别人唇舌间。”
李凌琰抬眼看了眼皇上,皇上与他对了个眼神,继续语重心长道:“江南一行,众皇子、诸大臣心中,你分量自此不同,可……越如此,越须谨言慎行,饭不可随意吃,局不可轻率赴……江南案,你二哥主审,你副审,多观少言,可懂?下去吧。”
李凌琰扯了扯唇角,欠身退下。
他出了御书房,看了看炽热的太阳,只觉背脊发沉,心更沉甸甸的,为自己,也为某人。
他未去看姒文命,却始终挂念。比起余小乔,反倒更担心姒文命。
李凌琰深知余小乔对姒文命的意义,是一束光,一束带给他笑与希望的微芒。
李凌琰收回目光,有些发晕,眼前似黑白雪花闪过,稍缓后,他出宫寻姒文命。
……
午课后。
余小乔知余闻瑞风寒高热,恍然想起昨夜一桶桶的冰,才明白过来。
爹爹,这般年纪,竟还要一面做恭谨忠臣,一面以身当盾。
何苦?何必!
只置身其中,才晓这是必受的。
余小乔未吃午饭,先去探望余闻瑞。
他一夜间憔悴许多,高热未退,身子缩在被中,额头一层密汗,整个人昏昏沉沉。
瞧着,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对自己,真狠!
余闻瑞抬起沉重的眼皮,看着同样憔悴的余小乔,“没事!”
“身子不要了?”余小乔苦笑。
余闻瑞拉起余小乔的手,“有你娘的话在那儿,为父更如履薄冰,怕一招不慎,一家老小万劫不复,江南案事涉太子……”
余小乔反握住余闻瑞的手,“不会的,娘说得未必对,孔明还有错算,定没事儿的!”
定没事儿的!她心中反复道。
余闻瑞扯了扯唇角,“亲事,你如何想?你祖母虽霸道,但眼光向来毒辣,她选的人定错不了。文命,自然极好。爹爹,一时没了主意,甚至自责,怎未事先问一句。”
余小乔眉眼俱是苦涩,“皇上,怕也早定了。不是爹爹多问,就可避免。况,文命很好,女儿心中……总有法子解决,走一步看一步。”
余闻瑞抬手,拭去余小乔眼角的泪,“若有——两个乔儿就好了!”
确有两个!
若非两个,会少好多痛苦!
余小乔长出一口气,退了出来。
回到蓝桉苑,一见她回来,兰儿忙唤刘妈热菜。
余小乔瞧着丰盛的一桌菜,筷子夹起又放下,放下又夹起,好容易菜进口,却咽不下,甚至干哕吐出。坐了半个时辰,愣没吃进几口。
兰儿与刘妈对个无比心疼、又无可奈何的眼神,默默收拾着。
几日功夫,余小乔瘦了好几斤。
中午只躺了一会儿,脑子中有一根弦绷着,未睡着。
午后,见江屿白早早等在堂屋,硬撑开一分笑,“下午,逛逛去?”
江屿白道了声:“好!”
二人上了马车,出了相府。
余小乔每每见江屿白,心头总难受,似乎替原主对江屿白笑,陪他游山玩水,甚至让他开心,是自己替原主尽一份责任,也是良心的一点救赎。
可这样,会不会是更多的辜负与伤?
毕竟,心不由己!
余小乔撩开车帘,望了望毒日头,心底却微凉如月光映照下的茫茫雪野,凄寒、冰冷。
你我皆无辜,谁之罪!
如此难局,她想暗自咽下所有苦楚。可所有……全会数倍灌进姒文命心头。
唇角,不经意间,咬出了血渍。
江屿白忙掏帕子,为她擦拭。
余小乔慌不自然地接过帕子,不在意地压住唇角,“谢谢,不碍事。”
江屿白望着她未说话,眼中心疼有之,落寞有之,不解亦有之……
爱,在细节,不爱亦是。
马车曳曳前行,余小乔没话找话地,缓解着尴尬。
二人下车,直奔京城最好的一家成衣铺子——云锦阁。
祖母叮嘱她,为江屿白做几身新衣,上任时用。
老佛爷,懿旨多多!
余小乔正细心地为江屿白,挑颜色、看款式,江屿白淡淡笑着,享受被她打点的幸福。
“如今皓京城最风云的人物,是谁?!一女配二夫!”
“快说说!这么牛!一女配二夫?”
“余相嫡长女——余小乔呗!”
“我听说,她与姒文命是皇上指婚,她家老太太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哎,可怜光风霁月的文南侯,惨喽!”
“哼!那江屿白,一表人才,哪个都这么好,一个富贵闲人,一个才高八斗,随便哪个给我,都成!”
“美得你!你跟人家是定亲了,还是坠崖了?听说二人崖底,共处好几个月,没准早——生米煮成熟饭了?”
“文南侯可怜?我看状元才可怜,早已定亲,竟被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儿,做了王八,还把人家当宝贝!”
……
余小乔听着,挑选布料的手微微攥紧,柔顺如丝的布料,被硬生生捏出几个褶子。
余小乔瞥了眼,是褚采薇、肖青黛几个贵女,正挑选衣服,你一言我一语地八卦着。
余小乔向来不在意这些,可今儿却被钉在原地,心中淌着愧,对姒文命,对江屿白,甚至对自己……
江屿白接过挑好的布料,牵她至裁缝处,量尺、结账!
众目睽睽下,拉着木然的余小乔,阔步走出云锦阁。
“啊,余小乔!状元郎!”
“状元,长得不错嘛!”
“余小乔,真不要脸,还敢出来丢人现眼!”
“可怜的姒少爷……要不我委屈、委屈,成全——首富!”
几人说笑着,突地有人低声喊道:“文南侯?!”
这是姒家铺子,姒文命恰巧来巡查,从堂屋出来,听到议论并未理睬,却见江屿白拉着余小乔上了马车。